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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宋-第4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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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田烈武的马车,往家去了。
  众人方到田家,便见温大有与马绍两早已在客厅等候,见着田烈武等人回来,起身唱了个喏,温大有便说道:“田大哥可听到他们那些浑话了?”
  “什么浑话?”
  “便是这几日间,不知从那里冒出来一个疯道人。到处对人说他听到天正北有什么鸟天鸣……”
  田烈武不懂星占之学,不解地望着温大有:“天鸣是什么意思?”李郭敏与段子介、曹友闻却是脸色大变,三人相顾一眼,段子介沉声道:“这天鸣是一种异象,若天象出现天鸣之变,便是说人主会出事,且必兴兵戈,百姓会流离失所。”
  温大有点点头,道:“那疯道人也和这位官人说的一样。我只道他是胡说八道,派人将他抓了起来。可这几日间,流言总是不绝;人人都说官家要大行,契丹要兴兵南犯。更可恼的是还有一干人,说那疯道人不是常人,说他十年前便看到如今雍王府的上方出现过异云,说是什么天子之气……”
  温大有这么不管不顾地说将出来,众人脸色顿时都变了。段子介早听说过这些流言,不由哼了一声,道:“接下来,肯定便是说什么国家内忧外患,动荡不安,官家若大行,六哥顽劣,恐难当重任。国家须立长君,诸王之中,雍王最贤……诸如此类了!”
  “这位官人真是奇人!”温大有一脸钦佩地望着段子介。
  段子介又冷冷地哼了一声,和李郭敏、曹友闻交换了一下眼神。三人都知道这番来田家,却是没有来好,一不小心,竟卷入了宫廷斗争之中。
  田烈武见温大有与段子介一来一往,已是把话揭破。这时候也不再避讳,对段子介三人长揖一礼,诚声道:“我本不想令三位卷入这是非当中。海外、段兄、曹先生,若是觉得有嫌隙忌讳,这时离去,尚还不晚。”
  段子介与李郭敏相顾一笑,却自顾自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曹友闻脑筋一转,也已拿定主意,笑道:“只怕我帮不上忙。”
  田烈武见三人如此,不由大喜,拜道:“三位果然忠义。”一面又请诸人入座,一一介绍了,方叹道:“实不相瞒,如今这种种流言日甚一日……”他是忠厚人,说到这时,想到要开口议论高太后与皇帝,只觉得颇为不妥,一时竟宣之于口,半晌说不出话来。
  却听马绍在旁边笑道:“田大哥有什么好顾忌的,我们做的事光明正大。倒霉便倒霉摊上这么个时势。雍王本来就名声好,没有这事之前,便连我老马也要赞他一声“贤王”的。如今百姓的日子越发难过,进行拿不出对策,本就是人心浮动,加上种种谣言,说六哥的坏,说雍王的好,汴京又到处唱那高太祖让位给太宗的戏,休说是汴京的百姓,便是那些读书人、官人,心里也未必不想着让雍王做官家也不错。反正都是赵家的江山,又不是没有先例。只不过老百姓读书少,有啥想法便说啥话,那些读书人、官人的花花肠子多,心里想着口里却不敢乱说转了!”
  他把话一挑明,赵时忠也叹道:“说得不好听一点,如今汴京的人心,只怕还真在雍王一边。连在下也听到人说十余年前大灾,雍王如何为民请愿的事……要不是有桑山长和程先生在那里不遗余力地替六哥说好话……可便是程先生的学生,也有些暗地里对六哥不满的。但以我所见,这造天命也好,造舆论也好,都还不可惧,可惧的是雍王为何敢这么肆无忌惮?”
  李郭敏这时心里对马绍与赵时忠不由刮目相看。他见马绍长相猥琐,赵时忠又是西夏人,原本颇有轻视。此时听见他们说话,一个虽直言无忌,却有条有理,把事情说得清清楚楚;一个直指事件的要害,显然比起那仪表堂堂的温大有,实是强得太多。但李郭敏不似段子介,段子介是个什么话都敢说出来的,李郭敏却要谨慎得多,只是默默听着,并不多言。
  果然,便听段子介冷笑道:“还不是欺官家病重,太后又最站在他那边……”
  田烈武不由点点头,叹道:“自从陈都知被太后斥言后,内头的人见着雍王,说话味道都变了。太后威信这么高,无论是班直侍卫还是内侍宫女,都对太后甚是敬服。果真要是太后的心意……”说到这里,田烈武却又摇了摇头,道:“不过我绝不相信,以太后之贤明,会故意纵容雍王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
  “其实六哥天资聪颖,将来必成一代明君。只可惜我和杨兄说到底不过两个赤佬,程先生又是方正君子。眼见着六哥这么被人诋毁,我们也只能干瞪着眼,除了在这里气愤之外,竟想不出半个法子来。段兄、海外、曹先生,三位都是博学多才之人……”
  李郭敏见着田烈武之自责,皆是由心而发,亦不由动容。他也知道这原怪不得田烈武,在本朝,东宫官本来就设置得很简陋,更何况六哥年幼,设官更不可能齐备。作为杨士芳、田烈武,忠义勇武是可以依赖的,但要他们佐辅太子来应付这种宫廷斗争,那就真是难为他们了。而且如今这事,更是颇为棘手。但同情归同情,李郭敏虽不是怕事、不敢担当之人,但他毕竟比不得田烈武、段子介,这里的人虽然可以说个个都与石越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独有他李郭敏却是石越的故交好友,是所谓“石党”的真正核心官员之一,从本心来说,他当然愿意参与这件事,帮助田烈武,但李郭敏知道,这样的大事,在石越没有正式表态之前,他的言行都必须有分寸。对李郭敏来说,既然碰上这等大事,他既不能怕事避事,也不能随随便便说话,以免令人误会。
  但李郭敏对田烈武竟是甚有好感,沉吟了一下,还是说道:“田将军忠义,在下甚是钦佩。不过这件事,将军便是文臣,只怕亦无良策。这种事情拿不到真凭实据,就算是合谏参劾雍王也是没用的……”说到这里,他又苦笑一声,道:“我等位秩低卑,只怕早有台谏论列,亦未可知。”
  李郭敏说得非常委婉含混,田烈武、温大有等人一时竟是没明白他话中之意,只有段子介一人听得清楚。他是颇有点闻事则喜的性子的,竟直言不讳地说道:“海外说的却是实情。台谏弹劾雍王,若无真凭实据,那叫‘以疏间亲’,离间皇家骨肉。便是官家还能理政,除非是铁了心要对付自己的弟弟,否则便不能不顾太后的感受。更何况官家已不能理政……休说谣传太后还纵容雍王,便是传言是假,要太后置这个最疼爱的儿子于死地,那也是千难万难。这便算是两府大臣,也莫可奈何。台谏的弹章上去,没有真凭实据,雍王谦逊一噗,上表分辩一番,再请个罪,太后、官家还得好言安慰他,弹劾的人却免不了要被贬出朝廷。倘若雍王再聪明一点,上表像模像样救救弹劾他的人,这‘贤王’的名声,岂非更加从实?所以这雍王才敢有恃无恐。”
  段子介这么着毫不避讳地说将出来,众人这时却是听明白了。田烈武等人哪里想得到这中间的许多世故,一时间竟是听得目瞪口呆,连赵时忠都不由得连连慨叹。
  段子介又望着李郭敏,笑道:“海外,我可有说错?”
  众人的目光顿时全都转向李郭敏,李郭敏心里苦笑,既不肯定,也不否定,只又是委婉说道:“祖宗之法,帝位传承,一是立嫡不立长,在嫡子中择贤者立之;一是太后、两府权重,尤其是祖制贵太后。当年真宗继位,宰相之功最大;而仁宗、英宗继位之初,都有太后垂帘。若果真如田将军所言,太后并无他心,那六哥之位便是铁打的,任他机关算尽,亦不过白费心机。”这言外之意,却是默认了。
  “倘若万一谣传是真呢?”赵时忠不由追问道。
  李郭敏摇摇头,只笑不答。段子介又瞥了李郭敏一眼,接过话来,笑道:“那就要看两府与太后谁拿得定主意。两府若没有二心,太后亦无可奈何;若两府中有人动摇,那就难说了……”
  “这般说来,我们竟是只能听天由命了?”温大有不服气问道。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曹友闻忽然淡淡说道:“这却未必。”
  “哦?”曹先生有何良策?“马绍不由得怀疑地望了曹友闻一眼。虽说田烈武对曹友闻极为礼遇,但如马绍等人,对曹友闻的轻视,却也是理所当然的。连李郭敏与段子介都说没办法的事,这区区一介商人忽然说有办法,众人自是难以轻信。
  曹友闻却是不以为意,笑道:“他们能造舆论,影响清议,难道我们便不能吗?”
  “曹先生是说……”赵时忠的眼睛亮了。
  曹友闻环视众人一眼,缓缓说道:“在无德无才,但诸位之忠义,实令在下感动。六哥绪位,不仅关乎人伦君臣之大义,也关乎国家朝廷之稳定。在下虽是商贾,得有机会报效,亦不敢人后。以区区之陋见,这造舆论一事,无非是花钱。他们可以叫人唱兄终弟及的戏,难道我们不能暗地里请人唱奸王夺位,造成天下大乱的戏吗?他们能说六哥的坏,难道我们便不能说六哥的贤德吗?只要做得巧妙,便是将这说六哥坏的流言全归咎于契丹人的阴谋,亦不是难事……”
  但田烈武等人听完之后,互相看了一眼,却没有人说话。过了一小会儿,赵时忠才试探着道:“这哪里来这么多钱……”
  曹友闻微微笑道:“若诸位信得过在下,此事可由在下来想办法。”
  对于曹友闻来说,这实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当然没有错过的道理。
  第三卷 《燕云》 第十一章 错料一帆超十程(五)
  雍王府。
  “大王,此事关系宗族,还是要三思……”
  “天与弗取,反受其咎。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赵颢转过身来,望着李昌济与吕渊,志得意满之态,溢于言表,“国事如此,孤不能视祖宗社稷于不顾。吕渊,你熟知本朝故事,可知国朝自有太宗以后,有哪一位亲王如孤一样,有这么好的形势的吗?”
  吕渊摇摇头:“本朝限制宗室,宗室不得结交外官,无兵权,无财权,不部政。大王谨守本分,而天下之誉归之一身,士大夫倾心向往;不握虎符,而皇城司、班直侍卫,争相效忠;不事货殖,不克剥百姓,不靠朝廷赏赐,而富可敌国。此非但为本朝未有之事,三皇五帝以后,亦未曾闻也。大王乃是天命所归……”
  赵颢笑着点点头,口里却道:“是老天要将这副重担交给孤,依孤本心,并不愿为之,但这时候当断不断,却只恐连想做个亲王也做不成。若无仙长策谋,孤无今日。奈何这时节仙长反而犹豫起来?”
  李昌济苦笑着。他的确心中犹疑,若说雍王没有天命,却也说不出来。不仅在士民中被称为“贤王”,又得到高太后垂青,石得一归附,而且每每在界身巷多有斩获――正因如此,雍王才有足够的财货去收买人心。每一个班直指挥使的归附,都不是容易的事。从高太后的态度,让他们看靖大势所趋,固然关键;但也需要平时的经营,关键时候的贿赂。倘若没有足够的钱财,不仅收买不了班直侍卫,只怕平时暗地里周济那些孤寒的士子,也不能那么大方。吕渊说他“不事货殖”,那当然是昧着良心拍马屁,但雍王在货殖上如有神助,却断非虚言。
  但尽管如此,李昌济心里却始终感到不安。王安石、司马光、石越这执政三公,如同三座大山,让李昌济感到难以逾越。而石越身边的谋士潘照临,更让李昌济颇为忌惮。
  可是,不安归不安,到目前为止,李昌济的确也看不出有何不妥。
  “太后素来深明大义,威信极高,若皇兄大行,宫中班直侍卫、内侍宫女,除一二冥顽外,都会听太后之令行事。那朝中文武百官,多数惯会见风使舵。若能在两府诸公中,找到人出来说话,大事可成,孤也不用出此下策……”赵颢的语气中,颇有责怪之意。
  吕渊忙道:“臣与仙长商议过多次,两府诸公中,旁人难以游说,若轻易试探,只恐反弄巧成拙,误了大事。惟王禹那里,臣等已令人去试探过几次,一禹老奸巨猾,总是含混其词……以臣之见,王禹此人,令他在朝堂首倡正议,与王、马、石抗颉,人亦无此器量。但若是大王已控制大局,此老必是第一个向大王叩头称臣者。”
  这些事情,都是赵颢早已心知肚明的,但这时候听来,却还是不由得叹了口气,他经营这么久,到头来,各部、寺、监长官以上,要么是根本连试探都不敢试探,要么就是如“至宝丹”一样,含混其辞,首鼠两端,没有一个人肯帮他做这出头鸟。他心里明白,这一点,实是他最大的软肋。
  “如此说来,非发动兵变不可?”其实在赵颢得知高太后斥责陈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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