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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着默然退出保慈宫的向后,高太后忽然感觉非常非常的疲倦。
“外面会如何说?”
默默叉手侍立在一旁的陈衍几乎是细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史官又会如何说?”高太后似乎是自言自语,“连你也在腹非吧?”
“老奴不敢。” 陈衍连忙欠身回道。
“不敢?腹非又有何不敢的?”高太后忽然笑了起来,笑容中,尽是苦涩,“我如何能不加封他们?我如何能不加封他们?虎毒尚不食子,难道非要我新亲手杀死自己的儿子么?!”
除非明正典型,否则,赵颢始终是朝最亲贵的亲王!如今更是皇帝的皇叔……这中间,又岂能有第三个选择?
高滔滔(1032年-1093年),为宋英宗皇后,宋神宗母亲,宋仁宗皇后曹氏是她的姨母。毫州蒙城(今安徽省蒙城)人。她一向反对王安石的新法,信任保守派旧党的大官司马光。1085年,神宗病故,新登基的皇帝哲宗赵煦只有十岁,还是个小皇上。时高太后已是太皇太后,她奉神宗遗诏辅佐年幼的皇上,垂帘听政。高太后一执政,就开始任用司马光为宰相,将王安石的新法全部废止。
高太后虽反对王安石的变法派,但是却有十分优秀的执政才能。她执政期间,勤俭廉政,励精图治,因此这期间政治比较清明,经济也十分繁荣。因而,宋哲宗时期是北宋最后一个经济繁荣、天下小康、政治清明、国势较强的时期。这与高太后的贤德是分不开的。高太后也被后人誉为女中尧舜。
宋哲宗元佑八年(1093年)9月,高太后病逝,终年62岁。谥号为宣仁圣烈皇后,与宋神宗同葬永裕陵(今河南巩县)。
燕云 第三卷 第十五章 天机云锦用在我(一之下)
“大行皇帝仁德爱民,体恤百姓……过往修奉山陵,时间仓促,总免不了催逼工匠。尤其本朝山陵所用石料,全部取于少室东岭百岯山,离巩县有百里之遥。要按时完成山陵修奉,这采石、刻石,三个月内就必须全部办妥,故历来修奉山陵,以此兴作最招民怨。我曾经去过百岯山,当地土人皆云,每到阴晦天气,便可听到山中有若声役之歌者,此正是因采石而横死于山谷之役夫,怨气不散所致。大行皇帝是如何爱护百姓,若因修奉山陵而使百姓受苦,这等事情,亦非大行皇帝所愿。我已经请示太皇太后:一则奉大行皇帝遗诏,丧事一切从俭;一则百岯山采石,可以提前进行,依过往之经验,采石之兵匠,大约在万人左右,人少役重,此次再增加五千厢兵采石……总之,此次修筑山陵,不能枉死一人……”
尚书省内,范翔放的那把火的遗迹,依然触目惊心。大敛成服后,宰执们可以回到两府议事、处理政务,但是尚书省的宰执们,却只好将就挤到东厢的一间较小的屋子里办公。宰执们在东厢最北面的屋子里,而山陵五使,就在他们南面的屋子里议事。两间屋子,只隔了一面墙壁——司马光的声音只是稍稍大了一点,便清晰的传到了隔壁石越的耳中。
“古礼云‘天子七月而葬’,虽说国朝制度,天子之葬期多超过七个月,但亦从未有过八个月的。按行(注一)又要等到禫祭除服以后,待到得地、复按,时日又耗费不少。相公所言,诚然有理,这修奉山陵,总是人手越多越好。只是这人手一多,费用亦多……”
石越听出说话之声音,却是李向安的。他没留意李向安何时来的尚书省,但他既然与司马光在商议山陵之事,那石越便已知道,李向安不是做山陵按行使,便是修奉山陵都知、都监——这些都是负责修筑陵寝具体事务的,主要由大宦官担任。只是因修筑山陵之劳力,向以军队为主,因此修奉山陵都护一职,却是一向由禁军高级将领担任。
这也是过去为何修筑山陵之时,总会出点事故的原因之一。历来担任按行使、都知、都监、都护的宦官、将领,总能发一笔大财。
这也难怪司马光对于修筑山陵的事情不太放心。
“修奉山陵之费用是五十万贯。”
“五十万贯?”隔壁传来李向安惊讶的尖叫声,“相公,这委实太少了些……”
“此事两府已经议定,太皇太后与皇上已经认可。”司马光断然说道,“钱只有这么多,但山陵大事,却不可马虎。都知按行之时,须多加留心,风水要好,须符合五音姓利,这些自不必多言,但亦须留意,陵区要搬迁的百姓、旧坟不能太多,我大宋不比汉唐,可以强拆百姓房屋坟墓,这迁居之费用向来都是官给,若能省下来,则是官民两便。至于役夫,尽可能多用厢军,少雇百姓……若能精打细算,五十万贯足敷使用。”
“这……相公,这是山陵大事,老奴实是不敢不言——若是延误工期,或者山陵营造得不好,将来被人参上一本,老奴固然要掉脑袋,便是相公,也要罢相流放……这五十万贯实是……实是……”石越几乎可以听到李向安急得跺脚的声音。
“都知一二十年间办事,从未出过差错,断不至于晚节不保。”司马光不紧不慢的说道,“厢军的日常供应,由枢府另外安排,不包括在这五十万贯之内;本相另外再从左右厢店宅务(注二)的收入中,拨出十万贯缗钱,助修奉山陵……”
六十万贯铜钱——即使石越一向反对厚葬,但此时心里也如同压了块沉甸甸的大石头。赵顼的山陵,也许将是宋太祖以后,最为简陋的一座山陵,若想想赵顼一生的抱负,石越更觉抱愧于心。然而,形格势禁,除非乱印交钞,强征役夫,他亦无法可想。
如今形势,不仅山陵要从俭,宋朝皇帝死后,惯例要赐给官员与军队的“遗物”也要省。宋仁宗死时,做礼仪使的司马光获赐的遗物便有五千贯铜钱,而现在,五品以上官员,都只能赐给象征性的遗物。而其余官员与军队之赏赐——如今看来,赵顼在遗诏中说明“诸军赏给并取嗣君处分”,竟不是一句套话,赵顼当时肯定也想到过嗣君继位后的窘境……
石越不觉黯然,又想起眼前的局势,更觉心情沉重。
从目前他所掌握的情报来看,在汴京各种场合,已经开始流传朝廷将允许提前用交钞按官价交纳两税的传言……
但是,虽然相信石越决意坚持交钞的百姓、商贾越来越多,但大部分商人依旧心存疑虑。十二日颁布的政策,实际上更是收效甚微。云集于汴京的商人们,一只眼睛盯着朝廷的赋税收什么,另一眼睛却在盯着朝廷支出时,是使用交钞还是金银铜钱!商贾们不可能知道朝廷财政的底细,但他们中许多人,却有着异乎寻常的嗅觉。
石越已经得到过曾布、蔡京、张商英、李敦敏等人不止一次的警告——官府在赵顼的丧事上越是节省,就越会打击到商人们的信心。如果商人们真的认定国库已经空空如也,那么即使赋税坚持收交钞,也将变得毫无意义。因为人人都知道,那样的话朝廷将不得不发行更多的交钞,而从此陷入一个无止境的恶性循环。
如若商人们对国库完全丧失信心,甚至会影响到石越发行“盐债”的计划。
国家也罢,个人也罢,都是一样,越是穷,越是借不到钱。更何况,宋朝政0府的信用,好得非常有限。
然而,尽管知道背后的风险,石越也无可奈何。即便赵顼的丧葬之事将是一个长达七个月的过程,但没有钱便是没有钱。别的事情可以瞒天过海,把表面功夫做得漂亮一点,但是赏赐遗物这一样,按例无法拖延,涉及面又太广,却是无法打肿脸充胖子的。
另一方面,石越也知道,到目前为止,宋朝为应付危机所做的事情还是太少,并且主要都集中在钱庄方面——消极的下令限制取款额度,虽然让许多钱庄得以苟延残喘,却也同样加剧了信用危机;至于结算钱庄,它的确可以加强流通,但在目前的情形下,根本不是对症之药,它着眼的是将来。
而更多的方案,却一件件被拖着。钱庄兼并法被搁置;与钱庄总社的妥协,一直没有具体的行动……至于针对交钞、作坊、物价,更是全无反应,连石越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自暴自弃了。几乎每天都会听到东南作坊破产的消息——当然,这不过是因为消息传递的延迟所致,此时已经过了年,破产的作坊数量会慢慢减少,而大量的作坊会暂时停工,等到六月西南季风刮起后,海商大举回国,这些作坊若能够顺利的讨到钱,拿到订单后,就会慢慢恢复元气。只不过那时候压力就会转到海商身上,“订金”这物什还能不能存在,都将成为疑问!
但这些还只是小事,作坊雇用的工人,有相当一部分是无地的农民,东南许多地方本就地少人多,这半年之内,这些人若没办法养活自己,益州的**,就保不定会在东南出现……
必须要做点什么!
石越一把推开案头的文牍,站起身来,吩咐道:“备马!”
侍中王安石赐第。
“伏以生而不有,。为而不恃,淡然无极,而不可强名者,天也……”王防恭敬的双手捧着一叠写满字的纸,站在王安石面前,朗声诵读着,“……天下之治,必以三王五帝为法,若秦汉以下,局促狭隘……”
王安石穿着丧服,坐一把交椅上,微合双眼,认真的听着王防读出来的每一个字。这数千字的文章,非同小可,乃是大行皇帝赵顼的“谥议”。在这数千字里,要说明赵顼一生的功过,议定谥号、庙号,并且说明理由。大宋朝皇帝的谥议,一般都是由翰林学士撰写,然后交由两府宰臣议定,最后再南郊向上天请谥,通过这样的形式,表明皇帝的谥号、庙号,乃是由上天赐予。对于皇帝的谥议,表面上看来,绝大多数都是歌功颂德,议定的谥号、庙号,也大都是美谥。但是,它绝对不象表面上的那样毫无意义,在谥议中,往往充斥着“春秋笔法”,而在熙宁十八年,就更显得敏感——如何评价赵顼的功过,可能就暗示了高太后垂帘期间的政治态势的走向。
如今新党在朝堂中几乎已经沦为第三势力——赵顼死前的布局,令得朝中三大势力都不可能一党独大,而其中势力削弱尤其厉害的,就是新党。今日之新党,早已经不是王安石执政时的新党,它早已经由一个主张推行王安石新法的士大夫集团,迅速的变异成一个因支持新法而获得既得政治利益的官员派系。与王安石执政时全然不同的是,他们在政见上与旧党、石党的分歧日益淡化,反倒是充满了个人的恩怨,个人政治利害的冲突……但是这个新党依然有其立场鲜明的一面——他们完全肯定赵顼在位十八年期间所施行的政策,将赵顼视为大宋朝建国以来最伟大的皇帝,反对因循守旧,主张继续变法,充实国库,开疆拓土。
也许正因为如此,不管这些人是真心这么想,还只是出于政治算计,对于他们,王安石都有天然的亲近感。因为他们最根本的主张,依然是王安石的“法三王不法秦汉”、“天下无百年不变之法”。而且,今日的新党,虽然表面上势力不那么强大,却也前途无量——在五十岁以下的菁英官员当中,新党依然有强大的势力。旧党太老,石党太年轻,新党在四、五十岁这个年龄段中,却还沉潜着一大批看起来寂寂无名,却随时都有可能跨进政事堂的官员……新党绝非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经历长达十年的在野生涯,王安石早已经承认自己当初推行的新法,确有不周到之处,但这十几年的成果,亦令王安石同样坚信,变法本身是对的!没有变法图强,就没有今日之大宋。大宋朝应当继续变法,应当继续开拓进取!
但旧党谨慎有余,却全无进取之心——王安石已经看出苗头,他已经预感到司马光将会全面收缩。旧党号称“君子”,但也就是这点本事,给一个家大业大的好家产,让他们好好守着,他们能够做到;但叫他们将家业发扬光大,或者在国家危险之时,转祸为福,他们便只能束手无策。如今之局势,若无石越,只是交给司马光处理,司马光的本事,也只能废除交钞,打落牙和血吞了,然后慢慢将养着,恢复元气,虽然亏馈一些家底,却也能保住家业还能流传下去。说到底,这些人名为儒家弟子,实际上遵循的,却不过是汉朝文景之治时无为而治的不二法门,外加一点盐铁会议时贤良方正们的老生常谈——这已是司马光和旧党的全部本领。
在这方面,王安石永远都没办法看得起旧党的那些君子,哪怕司马光也不例外。那些个老调,王安石闭着眼
睛都说得出来——选贤任能,节俭去奢,移风易俗……一千多年来,腐儒们所谓的“治道”,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