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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宋-第5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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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不是不行,顾忌更少……”
  “况且相公此番无论领不领兵,功劳皆是跑不掉、推不了的。只不过皇上年轻,只看得见韩、彭之功,却看不见萧、陈之劳。相公名望愈甚,而皇上却不加敬重,天下之危,孰过于此?”
  “保全之道,无一定之规,需审时度势,或奋发有为而全身,或谦退无为而保全。”潘照临直言不讳的击打着石越心中的弱点,“如今太皇太后为明君,范纯仁亦是贤臣,相公出外领兵,不必担心朝中诽谤日增,可谓毫无后顾之忧。相公领兵出外之前,请上表太皇太后,乞求赏赐,并主动表明心迹,战胜之后,便欲退居杭州,著书立说,以为全君臣之恩遇。以太皇太后之英明,必不怪罪。”
  “他日全功之后,便请相公激流勇退,避居杭州。如此一来,以相公之名望功业,最差亦是一郭子仪。那时某敢肯定,海外诸侯必前赴后继,来请相公为相,而朝廷终不能放相公去海外。在朝在野,惟相公所欲。便是相公不在汴京做丞相,范纯仁、韩忠彦辈,敢不奉行熙宁、绍圣以来之圣政?朝廷凡有军国大事,又焉能不遣一介之使,询问相公之意见?”
  潘照临的这番话,说得石越暗暗点头。
  没有一个皇帝会甘心于终身笼罩在一个强势宰相的阴影之下。自从他登上相位的那一刻起,石越便做好了退场的心理准备。
  但他也有许多要保护的东西,他不希望这个“退场”,损害到他要保护的那些人与事。
  若能如潘照临所言,那的确是一个美好的结局。尽管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做完,但到了石越这个年纪,他旱就明白他不可能亲手完成所有的事情。他所做的一切,尽管并不完美,但亦算差强人意。
  若此生还能有机会带着妻女,乘着大海船去周游列国……石越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只是……
  “潜光兄所言……只是秦汉以来,无有此等事。”
  潘照临望着石越,过了一会,才淡淡回了一句:“自相公封建诸侯起,天下便已不是秦汉之世了。”
  新宋 第三卷 燕云 第二十五章 河潼形胜宁终弃(三之全) 阿越
  石越与潘照临密谈了近两个时辰,方才分别离开大相国寺。石越并没有回他的相府,而是直接去了尚书省。
   尽管已经做了要妥善 安置南逃百姓的决议,但是时间仍然太仓促,即使唐康他们在大名府殚精竭虑,但试图将难民全部安置在五丈河至梁山泊以北的设想,也难以实现,到五月下旬,仍有上万名难民逃到了汴京———虽说这个数字已经令两府感到欣慰了。
   开封府下令城内寺观收容难民,施粥赈济,又征募成年男 子到汴河等处搬运货物,或者去协助修葺汴京城墙,疏通河道。王岩叟为了应付这些事,忙了个人仰马翻。
   但与此同时,两府对 于南撤百姓的忧虑也与日俱增。
   拱圣军进驻深州,带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结果。深州以南的赵、冀、刑、恩诸州百姓,恋土情 重,加上对战局令人哭笑不得的乐观,竟然没有多少人愿意南撤。不仅绝大部分的百姓都心存观望,连这四州的官吏也不断有人上表反对南撤,其中刑州自恃地形有利,境内有大陆泽可以限制辽军,而以往辽军南犯,对刑州之骚扰也有限,因此自刑州知州、通判以下,竟公然违抗诏令,又是征募义勇守御城池,又是在境内各州县组织百姓结社自保……连北道都总管府也站在了刑州一边,孙路与唐康一面替刑州开脱,一面先斩后奏,送给刑州大批的兵器与纸甲。
   枢密会议内,两府之中,对于南撤百姓不以为然者本来就甚多,且安置难民的确是一件极困难之事,此时更是顺水推舟,最终石越与范纯仁亦只得默认。
   讽刺的是,姚兕冠冕堂皇的诸多理由中,原本是包括给赵、冀诸州百姓南撤争取时间的……
   可人心真是件微妙的东西。
   石越完全不能明白深州以南的百姓与州县官吏的乐观情绪从何而来,但实际上,汴京士民的情绪更加乐观。汴京一般市民的舆情,此时是十分猛烈的抨击着两府过于谨慎,汴京所有的茶楼酒店当中,对于大宋未能在五月份将辽主生擒至汴京献捷,皆是十分失望。
  而朝野的士大夫们虽然不至于对石越提出如此高的要求,但也极少有人考虑战败的可能。虽然有一些人对于《讨契丹诏》十分的不满,认为此诏杜绝了提前议和之退路,非谋国之言,但是,在一片乐观的情绪之中,这样的言论几乎全被掩盖。
  虽然石越可以确定,倘若河北战场遭遇重大不利,《讨契丹诏》势必成为他与范纯仁的罪状之一,但至少此时此刻,士大夫们议论的是,是要如何惩罚契丹。许多人献策对付契丹,而其中有半数以上,竟然是在大谈规复燕云之术。
  这种令人啼笑皆非的信心甚至影响到两府。
  战争初期的震惊、惶惧,此时早已经一扫而空。这相直接影响到石越在御前会议的地位,他虽然仍是首相,但是,既然大家都相信战争一定会胜利,那么对石越的依赖感自然而然就会降低。两府诸公也就不可能如一个月前那样,对石越惟命是从。
  便是高太后的态度,也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南撒河北军民在执行上出现的折扣,便是这种心态变化后最明显的后果之……。
   至五月二十七日为止,据北道都总管府的估计,赵、冀、刑、恩四州南撒百姓,总计不过区区两万五千余人—这无论如何都不能仅仅视为是大雨的影响—难民主要来自深州以北诸军州,因为辽军所至之处,大肆掳掠人口,造成大约近二十万的百姓南逃。
  如何安置好这二十万的难民,在整个五月份几乎都是令两府最食不知味的事情。
   为了以防万一,在司马光的灵柩离开汴京后,曾布便要北上去执行吕大防的建议—除了妥善安置逃难百姓外,还要从这些百姓中征募年青力壮的男子,编成厢军,来负责大军粮草运送、道路桥梁的修葺,为此,御前会议决定一次性刺募四万厢军。
   石越对此也无可奈何。对大宋朝廷来说,这几乎是一种惯性思维,将这些青壮男子募为厢军,的确可以将动乱消弥于无形,而且此番大军作战,虽然是本土作战,补给线不长,但兵力之多,没有三十万以上的役夫来负责运送后勤补给,也难策万全。而将这些逃难百姓招募为厢军,比起简单的征募夫役,也的确更加能保证百姓的权益,吸引力也更大。厢军的薪傣即使被克剥,但比起小吏对夫役的苛酷亦不可同日而语。
   至于刺募厢军容易,裁撒厢军困难,此时却是没几个人会去考虑了。
  想到这些,石越又不由在心里嘲笑着自己,也许战争之后,他就要退隐山林了,而他竟然还在操心这些未来的事情。
  他已经决定采纳潘照临的建议,从大相国寺到尚书省的路上,他便已经想好了如何措置此事。
   他会先向高太后建议,拜韩维为左丞相,范纯仁为枢密使。这会是一个体面的安排,虽然韩维本人未必想出任两路宣抚大使,但既然人选已经提出,某种程度上就是一种竞争。韩维资历远高于石越,让他任左相,可以避免造成韩维心中的不快—如此一来,韩维终于做到人臣之极,对年事已高的韩维来说,致仕之前能拜首相,他的一生可算圆满了,而石越也不必以首相的身份出外领兵。
  战争结束之后,韩维多半便要致仕了。石越也已决意退隐,将来的左相与右相,不出范纯仁、韩忠彦、吕大防三人。韩忠彦身为遗诏辅政大臣,有先天的优势,石越必须要尽早巩固范纯仁的地位,由吏部尚书而枢密使,历任两府,范纯仁的资历也就完整了,加上此番与辽国作战,范纯仁若处在枢密使的位置上,自然是功劳卓著,谁都抢不走他的功勋。
  而范纯仁腾出一个吏部尚书给吕大防,亦足安抚最顽固的旧党。如此一来,他便可以留出空间,以便日后能让许将升任工部尚书,而让曾布任枢密副使……
  战争期间不宜有过于剧烈的人事变动,但连石越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一旦心里有了退隐的想法,他就已经在本能的开始进行布局了……
  高太后多半不会拒绝石越的建议。然后,他就可以请求高太后在西湖边上赐给他一大片庄园,同时让人将汴京的产业卖掉。自然不能公开说出战争之后他就会退隐,这样反倒象是逼高太后表态,他只要表明心迹就行。
  最后,石越会请求高太后让殿前侍卫班随他出征。
  殿前侍卫班全是烈士子弟,对赵家忠心不贰,都指挥使呼延忠是先帝亲信之臣,忠于皇帝,与石越更是素无交往,两家连普通的人情往来都没有。身边带着这三千骑死忠于赵家的羽林孤儿,就算将兵权交付石越之手,高太后也绝对可以高枕无忧。
   若他能主动做到令高太后与两府安心,那么,石越便能真正的无后顾之忧,否则,他时刻都要担心随时会有一纸诏书至军中,将他召回,然后面临的将是不测之祸……
   不知为何,当石越做出这番布置后,他的情绪竟然变得高昂起来。
   甚至于对前线的运筹,他也有了比潘照临所建议的更全面的想法。
  石越回到东府时,韩维、范纯仁诸人正在商议着事情,见着他回来,各自见过礼,范纯仁便道:“子明丞相回来得赶巧,今日的边报刚刚送到……”
   石越见他脸上犹有戚容,知道他仍是在感伤司马光之逝世,他本想劝慰几句又不知说什么好,张张口,脱口而出的却是:“如何?姚兕那里可有何动静?”
   “深州倒还无事。倒是章子厚与阳信侯上表,道已将那些生女直俘虏,着人经水路押解至大名府关押……”
   “这是要献俘么?”石越闻言不由一愣。
   “这多半是章子厚的主意……”韩维捻须插道,“他道是怕这些女直人在河间府久押生变一但阳信侯将那个女直头领留下了。”
   “完颜阿骨打?”
   “似是叫这个名字。”范纯仁省,但石越见他神色,便已知他其实也不记得这名字。石越心里当然知道阿骨打是何等人物,其实上次唐康使辽归来,便多次跟他提起过,但他也没太放在心上,此时只是有些好奇:“他留下阿骨打做甚?”
  阳信侯招降时,许诺日后送他们返乡。不过他想让这个甚么阿骨打随云骑军打仗,同时帮他训练云骑军。”范纯仁一面说,一面将田烈武的奏折递给石越,道:“丞相且看看这个,为瞒过契丹人,还给这个女直人起了个汉名,叫甚颜平城……”
   “那亦随他。”石越细细读过田烈武的奏折又说道:“他想留下便由他留下。这阿骨打虽是生番,但上回唐康时使辽,便甚是称道他,若能为我大宋所用亦是美事。若不能为我所用,仍盼咐大名府好好看管这些生番,咱们亦不必对生番失信。”
   但石越心思显然全不在此,说完又道:“某所担心的,还是姚兕与拱圣军—他到了深州,便如同将一块肉送到狼嘴边,不管是骨头还是肥肉,辽人总是要啃一口的。我只怕这雨一停,深州便要有大战。想来想去,还是要设法策应拱圣军……”
   “但司马梦求与刘舜卿皆十分反对在深州仓促大战。”范纯仁摇头道:“司马梦求昨日还说,河朔禁军畏敌如虎,可殿前司诸将却全是求战心切,甚是轻视契丹人。他担心诸将到了河北后,便全如拱圣军一般不听节制,故此才刻意压制诸军不令他们离开驻所一总要河北宣抚使选定后,再令他们北上。”
   “嗯。”石越点点头,沉吟了一小会,抬眼望望韩维,又望望范纯仁,缓缓说道:“某这几日想了想……”
   他方说得这几个字,便已吸引了厅中所有人的注意力,不仅韩维与范纯仁,那些个正埋头做事的文吏,也都抬起头来,偷偷望着石越。自成立御前会议后,暂时打破了两府藩篱,由石越、韩维、范纯仁三人,一齐在原来的政事堂办公,而许将、司马梦求等人,则在枢府办公,苏辙、吕大防等人虽同在东府,却是另辟了几间厢房。如遇有事,小则在政事堂会议,大则至高太后前奏请御裁。如今这政事堂中的文吏,都是自两府抽调来的精干可信官员,因此石越倒不甚避嫌。若是以前内探、省探【1】防不胜防,如此大事,石越断不敢当着这些文吏张口。
   石越顿了一眼,又看了一眼众人,继续说道:“司马陈王物故后,某便是首相,依国朝故事,国家有事,某理当出外领兵……”
  他此言一出,政事堂中,仿佛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韩维与范纯仁对视一眼,二人皆是十分意外,但见石越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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