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隙,我等紧紧靠在一起便有机会突出去。”又看了看外面密密麻麻的宋军,晋咎叹了口气,又道:“若是实在没有机会走脱,你等跪地投降便是。”
“那大哥你呢?”一个诨号肥胆子的兄弟问道。
晋咎斜着眼睛看了看远处正亲指挥亲兵奋力拚杀的陈德,笑了笑道:“某家自从十七岁杀官造反,就没想过再下跪讨饶。”他轻轻叹了口气,用力握紧了刀柄。
陈德浑然不知有多少手下打着或脚底抹油,或拿他的人头邀功请赏的主意,他只觉得时运不济,非常的不济。宋军有一支非常强的骑兵,就是说在平地上,自己无论如何是逃不掉了,要么投降,要么一直打到死。他倒是愿意投降,可是别人未必给他谈条件的机会。
事已至此,又何必婆婆妈妈,瞻前顾后,既然来到了混战的五代,战死大概是一个男人概率最大的一种死法吧。陈德笑了笑,将一绺散落下来的头发咬在嘴里,用力拨开两个挡在自己身前的亲兵,当头朝一个宋军藤牌手劈过去,沉重的陌刀将对方的藤牌一劈两半,那宋军一楞神功夫便被由下往上撩起的刀刃砍断了脖子,鲜血喷得周围的人满身都是,几个旁边的宋军也被这威势所摄,闪开几步。
“喝!”陈德得势不让人的大吼一声,疾步往前,双手陌刀横扫,沾着的宋军非死即伤,见指挥使如此勇猛,他身边的士兵士气大振,一起聚在他周围并力厮杀,居然将宋军杀的连连后退,但围在外面的宋军也越来越多。
“辛某纵横草原,今日把命送在此处,也算是报了卫大人的救命之恩,陈大郎,你怎么打算?”辛古领着十个亲兵也一阵冲杀过来和陈德会合,牙军营五百精锐如今仅存一百多人环绕在他们二人身后,更远处还有一些前后军的士卒还在校尉、百夫长的率领下拚死抵抗,但显然已经无法突围。
陈德不满的看了看这个满脸溅满鲜血的契丹人,高声喝道:“如今还有什么打算,多杀一个便赚了一个,这几日杀死这么多宋兵,难道他们还会给我们养老送终?”声音穿得远远的,不少周围的锦帆军士卒全都听得清清楚楚,一些有心弃刀投降的人也不禁心中惴惴,不得不拼死抵抗。
辛古闻言,哈哈大笑道:“痛快!”挥舞着一柄不知从哪个宋军那儿夺过来的利斧朝宋军最密集之处冲杀了过去。
宋军此刻将锦帆军已经团团围住,却也不愿再付出更多的伤亡,而锦帆军士卒在绝望之下拼命抵抗,俗话说一夫拼命万夫莫当,一时间战场上的态势居然僵持起来。
高踞战马上观战的潘美见敌阵中的将领居然如此勇猛,直有溃围之势,不紧皱眉道:“王都监,敌将悍勇,久战下去恐怕我军士卒折损太多,我带骑兵且去先斩此人,其余自当投降。你且在此为我压阵。”
王侁冷笑道:“此人虽然悍勇,我看他已是强弩之末,我就在为潘将军助威。”
潘美也不跟他再客气,命令前面的步军让开道路,一催马,带领骑兵又向阵中冲去。
陈德虽然一直在和宋军步卒浴血酣战,眼睛却留意到宋军骑兵再次整队杀来,而身边几乎所有的士卒都投入和宋军的肉搏中,再也不能组成抵御骑兵的阵势,心中一阵大恨,下手更是不留情,陌刀过处,杀得当面的宋军步卒到处血肉横飞,吓得宋军步卒更远远的避开了他,隐隐约约留出一条通道,只等骑兵冲过来将这些杀神踏为肉泥。
正在陈德心中也微微生出一丝绝望的时候,地面突然起了微微的颤动,前面的宋军都以为是己方的骑兵开始冲锋,无不停止了对包围之内南唐军的攻杀,但这时正在小跑着的宋军骑兵也停下马来,原地打转。地面的震动还在继续,如同翻滚的雷声从远方一直打到近前。忽然之间四下杀声震天,数支黑甲的骑兵从各个方向冲杀过来,黑暗中不清楚有多少人马。
此刻战场上的宋军无论是步兵还是骑兵,经历了一天的战斗无不疲惫已极,更由于当面的宋军完全没有时间和空间列成抵御骑兵突袭的阵势,因此宋军步卒被这支骑兵一冲,当即便溃散了下来,许多低层的校尉和都头声嘶力竭的大喊着:“敌袭!敌袭!”却完全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就算有一两个出色的低层军官组织起数百人的步兵集团,就会被袭来的精锐骑兵作为重点冲击的目标,最后,大部分的宋军步卒都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开始逃命,他们甚至不知道该往哪里逃。四面八方杀出来的骑兵就像驱赶羊群一般驱赶着溃兵,甚至让身处在战场中心的锦帆军感受到了比刚才更大的压力。
“我方援军来了,是黑云都。”陈德实在无法保持上位者那处变不惊的风度,几乎是狂喜朝着辛古大喊,而辛古则是愤愤地推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恨声道:“现在才来,这帮孙子。”,锦帆军士卒本来大部分都做了最坏的打算,此刻士气大振,一边大声喊:“援军,援军来了!”一边在校尉和百夫长的统领下四下截杀只顾溃逃的宋军。
因为害怕被黑云都的骑兵当作宋军给一锅端了,陈德大声地提醒他所能看到的所有锦帆军军官:“打出大旗,保持阵型,阵型!”虽然他的声音未必被大多数军官听到,但特别着力强调的反骑兵训练发挥了作用,虽然目前是己方骑兵主导着战场,但大部分成建制的锦帆军士卒自觉的保持着完整的圆形或方形的空心阵型,弓弩和长矛冲外不断的杀伤从军阵旁边逃过的宋军步骑,而黑云都骑兵也会避开这些像刺猬一样挤作一团的己方步军,从他们留出的空隙中通过,然后继续追杀溃逃的宋军。
潘美所率领的一千多宋军骑兵精锐周围都是大量混乱的宋军,完全没有发起反冲锋的空间,看到不远处王侁的旗号已经放倒,保护王侁的士兵已经开始砍杀己方的步军,拼命向外突围,他手下的两名心腹校尉温镇保和曲伟也不顾潘美的反对,开始拥着他向外突围。
“混账,敌我胜负未分,我身为大将怎可先行撤退。你二人快去督促士卒列阵抵御。”潘美对温镇保大骂道,温镇保低头不语,只管往潘美座马的屁股上抽鞭子,和亲信的骑兵拥着他往外冲,而旁边的曲伟则哭道:“大帅,敌方步军与我方混战在一起,实在无法列阵啊。”他见潘美不再说话,又道:“王侁那小人已经先逃了,大帅若不回去陈说厉害,此次兵败的责任,那小人也定会全部推倒大帅的头上。”
潘美闻言双眉紧锁,不再说话,任由这二人将他拥着往外奔逃。他这一支上千的骑兵并力往外冲,南唐骑兵也不刻意阻止,只分出数百骑尾随在后追杀掉队的骑兵。
主帅既然逃走,战场上的宋军军心更加涣散,在南唐军“降者免死”的号令声中,无法逃出战场的溃军纷纷放下兵刃,跪得满地都是。
二十五章 王侁
陈德扶住陌刀的铜护手用力地喘息,勉力使自己不要像四周的军卒一样疲惫的倒在地上。经过将近两个时辰的剧斗,锦帆军死伤达一千余人,剩下的部卒也东倒西歪的散在战场各处。就连收拾战场和押送俘虏的活儿也要靠陕口守军出城来完成,黑云都的骑兵在四处巡行威慑刚刚投降的敌军。
忽然,一彪人马直愣愣的朝着陈德本来,一直冲到近前骑兵才用力拉紧缰绳,马儿长啸一声人立起来,铁蹄将带着血腥气的泥土扬起,溅得面前的几个锦帆军士卒满身都是,领头的骑士不顾底下的士卒对他怒目而视,径自催马走到陈德的面前,待马儿呼出的热气几乎都要喷到陈德的脸上时,方才一跃身跳下马来,掀开面罩,竟是黑云都指挥使呙彦,马诚信、马承俊等心腹将领跟随在他身后,呙彦笑道:“陈将军率部与敌鏖战,我军方能得此大胜啊。”
陈德浑身乏力,拱拱手道:“多谢黑云都及时来援,锦帆军将来必有回报!”
呙彦挥挥手大度的笑道:“此话休提,我等皆是勤于王事,守望相助又何足道哉!”他看了看身后,马诚信立刻上前道:“启禀二位指挥使大人,此役我军阵斩宋军两千零四十二人,俘虏三千九百八十三人,缴获的军械辎重等物正在查点造册。下官已经拟好了报捷的奏章,请陈将军看后用印上奏。”
呙彦一挥手,马诚信便将奏章递给陈德,陈德粗粗翻看,奏章内写的是呙彦与陈德谋定而后动,待宋军攻城疲弊之时突然骑兵突袭,大败宋军,同时建议从附近征发民夫加固陕口寨,集重兵守之,使此地成为南唐江防的一枚钉子,也使西部的湖口大营与东部的金陵不至于被宋军切断联系。在奏章的后面已经署好了呙彦的名字和黑云都指挥的大印。
虽然奏章大大强调了黑云都的功劳,但陈德此时无力相争,只得笑道:“此奏章写得甚好,有劳呙将军费心了。”说罢便接过马诚信递来的毛笔,在奏章上署好自己的名字,又交与李斯用印。
见陈德对自己的奏章丝毫不持异议,呙彦哈哈大笑,拍着陈德的肩头道:“老弟果然是个痛快人。”说着又指着陈德手扶的那柄陌刀道:“不想陈将军竟然是使陌刀的高手,敢问是何人所授?此刀可否借老将一看?”
陈德将陌刀了递过去,慨然道:“下官蒙土浑军指挥使卫倜大人抬爱,教授陌刀之法,又将随身的陌刀相赠。”
呙彦接过刀,轻轻地用手指在雪亮的刀锋上抹过,叹道:“真乃好刀!当年我大唐军队威震南北,纵横大漠便是靠的此物,至今不过百年,这等神兵利器却见也难得一见了。”说罢将刀还给陈德。
这时从后面出来一人却笑道:“世易时移,一时之精华岂是可以常见的,就如柴窑瓷器,虽距今不过十数年,却已是稀罕之物了。”
陈德朝那人看去,此人身着一身青色儒杉,面如冠玉,气宇轩昂,被两个军卒押着,却丝毫不似寻常阶下囚一般落魄,反倒衬得押解他的两个军卒倒像是他的护卫一般。
陈德和呙彦正疑惑此人是谁,押送他的军卒上前拱手道:“启禀将军,此人自称宋国右军都监王侁,我等已查验过他的印信。”
呙彦“哦”了一声,见那人仍是一副气定神闲得样子,手按刀柄,喝道:“王侁,你既是我军的俘虏,却如此嚣张,难道欺我黑云的刀锋不利么?”
王侁脸色如常,笑道:“在下久居北方,不过是闻听江南风和日丽,草长莺飞,因此欲在呙将军这里留住几日而已,俘虏之说,岂不有辱斯文,更有辱君子相交的风雅。”
呙彦“呸”了一声,道:“你我各为其主,有何交情可言,信不信我这便将你砍了,将人头送到金陵请功。”
王侁见他一再恫吓,也收住笑意,冷言道:“在下不才,四方英主庙堂之上也薄有微名,若是将军一意孤行,只怕在江南国主那里,授功还是受罚,难说得很。”说罢双手背后,抬头向天,眼珠朝上一翻,竟然只拿一双白眼仁对着呙彦和陈德。
呙彦怒道:“此子欺我太甚,给我押下去,关在马棚旁边。”
见军卒将王侁押了下去,呙彦才苦着脸对陈德道:“什么人不好抓,竟然将这个烫手的山芋抓来了,不知如何处置?”
陈德奇道:“这有何难?此人是我军阶下之囚,或杀或留,皆在将军一念之间啊。”
呙彦苦道:“你有所不知,这王侁乃是已过逝的名相王朴之子,本人也颇有才具,陛下听闻此子南下监军,曾口谕我只可生擒,不可杀伤。”
陈德道:“这王侁虽然是高官之后,但他父亲做的是周朝的丞相,况且其人已逝,北方连皇帝都换了,又何必忌惮如此?”
呙彦看了他一眼,挥手对手下的军校道:“我与陈将军有要事相商,你等且在一旁哨卫,等闲人等不可放入。”
陈德见状,也命自己手下的将领回避,呙彦方道:“王朴是何等样人,兄弟啊,你可曾听闻,当今的北朝皇帝赵匡胤见了这位大人的画像,也要毕恭毕敬地向鞠躬的。”
陈德道:“竟有此事?赵匡胤敢行篡逆之事,奈何甘居一文臣之下?”
呙彦拍拍他的肩膀,道:“这位过逝的王相爷当真有本事,周世宗一代枭雄,一扫末世颓气,纵横南北,大半是他的功劳。”叹了口气,又道:“国中上下无不对他钦佩有加,满朝文武,多是他的子弟门生,就连与之敌对的契丹和我朝,也都膺服他的人品才具,谣传赵匡胤曾说‘若是王朴在,吾安能做皇帝。’事实也确实如此。”
见陈德听得目瞪口呆,呙彦道:“你说,如此一个人物的血脉,若是被我杀戮,天下人岂肯和我干休。不说北朝上下,只怕陛下也要将我问罪。”
陈德道:“不想这个狂生来头如此之大,依呙将军之意,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