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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先生,”她伸出干裂而且奇脏无比的手说道,“你能不能施舍——”
“不可能,太太,门儿都没有。”柏尼粗鲁地咆哮着。他抓住乔伊的肩膀把他推到前面,匆忙地从她身边走过。男孩回头望着那不幸的女人。柏尼觉得他对乔伊过于粗暴了一点。“你必须抗拒对他们行善的这股冲动,”他草草解释道,“他们这帮人都是大骗子,专骗心软的人。其实他们有很多人比我们其他人都有钱得多。”
“是吗?”小男孩满腹狐疑,他想到刚才那老女人有多么可怜。
“相信我。”柏尼答道。他们走到了柏尼停放丰田车的位置。这辆1981年产的破车已经跑了40万英里,全身是锈,千疮百孔,早已是奄奄一息了。但柏尼还把它当成个宝似的锁了起来,仿佛生怕有人会偷了它,但不担心会被罚款或拖吊走。他摸索着钥匙串,找出钥匙插入生锈的钥匙孔。
“你要特别注意的第一件事,”他用他的潘氏哲学向儿子解释道,“这听起来蛮刺耳,但这外面的世界就是他妈的……原谅我说粗话……一个丛林,孩子。那就是你要放低姿态的原因,对不对?摆低姿态!”
打开车门,他催乔伊上车,急切地希望在物主回头找他们之前飙离此地。这丰田车当然曾经“飙”过,不过上一次飙车也是1985年的事了。柏尼向来生活在希望中。
在前往芙琳家的路上,一股伤感之情涌上柏尼心头。在往后这几年内,这也许是最后一次与儿子相聚了。这个念头令他沮丧。这孩子的天真无邪及对父亲的挚爱触动了柏尼内心深处不为人所知的部分。他对乔伊的感情虽然短暂却很真实,但也带给他无比的痛苦。仅是这份纯真无邪与信任就令他肝肠欲断。
车子行驶了好几英里路,两人都没说话,各自陷入沉思之中。对乔伊而言,这是个令人兴奋的下午,因为有他视为偶像的人陪伴着他。这个人在许多方面都聪明绝顶。他曾经是军人,打过仗,也许还是个英雄呢。这个人无所不知,懂得如何撒尿,也很诚实。他甚至要颁奖给他儿子,只因为他儿子捡到了钱包。
“是下一个出口吗?”柏尼忽然问道,“对不对?”
孩子点点头。他为即将结束的团聚而难过。
柏尼觉察到他的伤心,同时也感染了他的情绪。“呃……听着,乔伊,我是说……我对我俩之间关系的进展感到很高兴。”
“星期四晚上你可以带我去看电影,”乔伊不抱任何希望地轻声建议道,“因为我们星期五没课。”
“这个嘛,我很希望如此。”柏尼道。
“(口欧)!”男孩欢呼着,可是当他父亲继续说下去时,他的脸就拉长了下来。
“事情是这样的,我得把这些生意上的问题……跟律师们讨论一下。”他怎么能告诉儿子事情的真相呢,这会毁掉他俩之间的关系。
乔伊点点头,棕黑色的眼睛充满沮丧和抗拒的神色。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比以往更像柏尼。男人的心里开始同情这孩子了。
“不过我会尽量想办法,”柏尼神气十足地说,“眼前最重要的事就是我们得准时回家。我们可不能让你老妈不高兴。她还是喜欢唠叨关于守时的事情,对不对?‘人一定要守时’。”他模仿并回忆着这些芙琳讲了几千遍的话。
乔伊点着头,露齿而笑。“‘人一定要守时’。”他俩齐声复诵一遍,享受着一起挖苦芙琳的乐趣。
“她总是管我这档子事,”柏尼说,“我不是说守时不重要——”
“那边!”乔伊指着说,“出口在那边。”
柏尼转动方向盘,整个车身居然能随着方向盘转过来,真是一件了不起的事。“对,谢谢,我差点开过头了。谢了,老弟。”
老弟!乔伊可乐了。柏尼叫他老弟,他跟他父亲成了哥儿们了。他们四目相交,会心一笑。柏尼觉得一种混杂着内疚与无力的感觉啃噬着他的心。他以自己的方式爱着这孩子,而且他是真心真意地爱着乔伊。但这孩子对他父亲那种全然无邪的信心,却使柏尼感到紧张。
第三章
他一离开乔伊和芙琳,整个心就摆在更紧急的事情上了。那孩子在餐厅厕所里捡到的皮夹里有好几张信用卡,其中还有一张高信用度的金卡,这在黑市可值不少钱。但他可得尽快,要赶在失主打电话给信用卡公司挂失以前脱手。这炙手的塑胶货币可比放在冰箱碟子上的荞麦饼还冷得快。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车停在街上的电话亭旁,打了一个电话给邦尼——一个二流的小偷和告密者。此人的马路消息是最灵通的。只要给他50美元,邦尼就会告诉你哪些人在什么地方要买什么货。如果再加个10美元,他甚至会帮你安排见面。在像这一类重要的事上,邦尼就像是柏尼的公关秘书似的。
他倾听着邦尼念出一大串会买信用卡的买者名单,有两个人是邦尼特别推荐的,可是柏尼都不熟悉。“艾斯比和万加斯?”柏尼小心翼翼地问。
“他们当然不正派!”邦尼咯咯笑着说,“如果他们正派,还会买信用卡?”他为自己的小幽默而笑个不停。
“是啊,好吧,”柏尼喃喃地说,“告诉他们今晚在夜影酒吧,8点或8点半,叫他们带现金。”
“我的60美元呢?”
“生意一成交就付给你60美元。”
“好吧,最好如此。这回我不会再让你赖账了,柏尼,要不然就成为拒绝往来户了,懂吗?”
“知道了。今晚在‘夜影’,千万别搞砸了,邦尼。”
柏尼钻回他的丰田车,一脸苦相。他的理智在警告他,他的心里也很清楚,自己在做一件愚蠢无比的事:案子宣判前保释在外的他居然敢去兜售偷来的信用卡。
“它们不是偷来的,是我捡到的。”柏尼大声地自言自语说。但他知道只要不归还失物就算偷窃,此外买卖赃物——即使是“捡到”的信用卡——也属重罪。
他的律师欧丹娜曾给过他忠告,柏尼也知道他该努力去实践——把他那乱七八糟的生活尽可能整顿得像个样子。但他实在难以抗拒那种赚钱快而轻松的诱惑。这些信用卡落在他手中是天赐的礼物,若是置之不理就太不知感恩了,甚至是一种罪恶。谁知道呢?如果他好好地讨价还价一番,这几张卡可以弄上几百块——那张金卡值个100美元应该不成问题。而他需要能搜刮到的每一分钱。
潘柏尼经常对人大讲特讲有关他“办公室”的事,他如果真有办公室,该是指他处理买卖的地方,也就是“夜影”。那是位于城市另一头街巷里的一间酒吧兼烤肉店,光临的大部分人是工人。夜影酒吧很适合像柏尼这一类型的人,一间消费低廉的男性酒吧,有点老旧,墙上张贴着运动明星的照片,而且安静得足以让一个人好好处理他的财务琐事,而不会有一大群嘈杂的人在背后观望。店主兼酒保是有着一张娃娃脸的乐天男人,名叫奇克。他到底姓什么,柏尼从来没有兴趣去打听。奇克是个友善而和蔼可亲的人,喜欢瞎扯一些鸡毛蒜皮的事,但也能把握原则,少管闲事。柏尼有许多次见不得人的买卖都是在这间小酒吧成交的。只要柏尼能保守秘密不招来警察,奇克也都装作没看到。
那天晚上大约8点15分左右,柏尼走进夜影酒吧,一股熟悉的啤酒味让他通体舒泰。外面雨下得很大,是11月份的倾盆大雨,酒吧里几乎没什么人。奇克一如往常地站在吧台后面,手里拿块抹布擦拭着酒瓶塞子,眼睛盯着酒瓶架上正在播放大学橄榄球联赛的电视机。
“柏尼!这阵子到哪去了,伙计?”奇克脸上绽出了光彩。
柏尼很快地环视酒吧一眼,搜寻着每张桌子,找与他接头的人。
“奇克,有没有几个家伙进来找我?像是西班牙人的家伙?”
“像西班牙人的家伙?”奇克复述一遍,然后摇摇头。
“生意上的事情。给我一杯七喜加啤酒好吗?”柏尼找了个吧台边的位置坐下来,看看表,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这些信用卡随着时间的消逝就变得不值钱了。如果这两个可能的买主今晚不现身,他最好是把他妈的这些玩意儿丢掉。他伸手进口袋,掏出一张20美元的钞票放在吧台上。
奇克把用高脚杯装的冰汽水加啤酒放在柏尼面前时,瞥见了这张钞票,脸上微露惊奇之色。柏尼通常的消费额是5美元,20美元在这里可是了不得的大手笔。
“出什么事了,我有5天没见到你了?”
柏尼蹙着眉头。这是个难以回答的话题,他甚至连谈到它都会发疯。“因为我倒霉倒到家了!我破了产,还吃了官司……没人打听过我吗,嗯?”他紧张兮兮地环顾四周,再次窥看那些阴暗的分隔问。
“没有。”奇克答道,“你吃上官司,可得找一个好律师。”他察看着四周,随时准备暂停谈话,照顾生意。
柏尼苦笑着。“我的律师刚从学校毕业,老天爷,她只比我的孩子大几岁而已。”
奇克的眉毛向上挑起,满月似的圆脸充满惊奇之色。“你有个孩子?你?你孩子多大了?”似乎柏尼为人父这件事值得大书特书。
“我想大概是9岁吧,”柏尼心酸地答道,并扳着他那神经质的手指细数着,“也许是10岁。对了,10岁,一个好孩子。”
潘柏尼会是一个父亲?这个社会光怪陆离,真是什么事都有。奇克放下手中的抹布,看着他的老友。“你有个10岁大的律师,柏尼?”他露齿而笑。
柏尼咆哮着说:“我没钱请更好的,我的前妻——她扣住我的薪水当做赡养费。”当门开启时,他转过身去。一个人身穿雨衣走进来,朝着分隔间走去。“你是不是在找潘柏尼?”他喊着。
那人摇头否认,并向调鸡尾酒的女侍要了一杯酒。这女侍是夜影酒吧唯一请得起的雇员。
一个孩子,柏尼有个孩子。奇克仍然对这则新闻感到惊异。他试着接受这件事,但是不成功。“我从来不知道你有个孩子。”
柏尼暂时把他的思绪从这桩交易转移到了乔伊身上,回想到下午他俩共度的时光和孩子对他父亲所流露出的虔诚崇拜之情。柏尼知道这完全奠基在一些谎言、半真半假的事实以及廉价的赝品之上。他真是一个好孩子,一个正正当当的孩子。万一他发现他老爸其实是一个堕落不堪的人,一定会觉得羞耻。柏尼神经质地觉得不是“万一他发现”,而是“当他发现”更接近事实情况。这个念头使他更加沮丧了。
“孩子们的问题就是他们太……年轻,”柏尼考虑了一下说道,“他们什么都不懂。你自己是个孩子的时候总以为自己已经长大而且完美无缺,其实你跟其他人一样只不过是个屁。”他当场决定星期四晚上带乔伊去看那场他想看的电影。当然,这有何不可呢?他是老爸,不是吗?
奇克微笑着。他见到了他老友另外的一面,这么富有哲理,一点也不像潘柏尼。奇克从没听柏尼谈起过有关赚钱以外的话题,要不然就是谈现在正在进行的交易。“我们都是屁。柏尼?”
但柏尼仍深陷在他悲苦的沉思中。“小的时候,我以为我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英雄人物——”
“你是班柏尼?”一个粗哑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冥想。柏尼转身一看,两个拉丁美洲人已站在他后面,一高一矮;一个留八字胡,另一个胡须则刮得很干净。但两人的穿着都很褴褛,看起来很猥琐。
“姓潘,”柏尼纠正他们道,“潘柏尼。”他可能是世界上唯一会把真实姓名告诉两个陌生人的罪犯。“你们就是邦尼联络的人,嗯?”他从吧台的凳子上滑下来,领着两人到后面的一个分隔问。万加斯和艾斯比怀疑地看看四周,但最后还是进入了分隔问。三人坐定,柏尼从口袋里掏出信用卡,把它们放在桌上。
两个拉美人一言不发,审慎地检视着这些卡片。他们把卡片凑近眼睛,检查卡上亲笔签名的真实性,还用手指摩擦着密码条。两人将卡片传来传去,最后艾斯比将卡片丢回柏尼面前的桌上,用粗哑刺耳的声音说:“三个钟头已经太久了,老兄,太久了。”
柏尼的脸上强挤出一副诚恳而又愤怒的表情。“嘿!他到目前还没报案。这几个小时之内他也许还没发现。”
“是你捡到的皮夹?”万加斯怀疑地问。
柏尼不自在地耸耸肩。“是啊,多少算是吧。相信我,它们还很新鲜。”
两个拉美人交换了一个疑虑的眼神。然后三个人头碰头,开始讨论这笔小交易。
第二天下午,在几英里以外城市的另一端——对夜影酒吧而言则就不啻相距几千光年之远了——摩天大楼林立的都会商业中心,《第4频道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