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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着烈日,我们来到田心村,一些在村口的村民见状围了过来,一个满脸沧桑柱着拐杖的老头颤巍巍地开了口:“郭所长呀,请你替我们作主呀…”
郭副在桥尾呆了好几年,辖区每个村落基本上都去过,加上他和老表们合得来,所以很多人熟悉他。
郭副见状,赶紧支好摩托车,握着老人的手说:“老人家,不要急,慢慢讲。”
很快,我们搞清楚了事情的缘由:原来,田心村村后的百亩山林近来经常出现偷伐树木的现象,每次都是两三棵,盗贼将碗口粗的松树砍倒后,把树枝去掉,留下一片狼藉,然后将树干搬走。虽然并不值多少钱,但造成的影响却很恶劣。村民们都在骂贼不是人。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呢。这样的案子算案子么?
郭副当场答应一定帮他们将偷树贼查出来,我心里却在嘀咕:是不是有点吃饱了没事撑的?几棵树值几个钱,犯得着吗?
郭副仿佛看出了我的不屑,反问我:“你觉得你应该怎样办这个案子?”
我想了想说:“从刚才他们介绍的情况来看,盗贼肯定就在田心村。”
“哦。”郭副用赞许的眼光看着我,“说下去。”
“第一,从树的价值来讲,并不值几个钱,在乡下,偷几棵树等同于偷鸡摸狗,按道理,偷树不会跑到离很远的地方去偷,犯不着;第二,从每次偷几棵的情况来看,说明盗贼没有用交通工具,没有用交通工具,则也说明盗贼就在山脚下的村庄,而山脚下的村庄只有田心村,田心村并不大,一家一户去摸排问题不会很大,总可以找到线索。” 我很自信地说。
“有道理,不错,和我想到一块去了。”郭副拍了拍我的肩膀,但他还是作出一个让我匪夷所思的决定:到山上蹲坑。
我有些不解。郭副狡诘地一笑,“捉贼捉赃,捉奸捉双嘛。”
在作了对村里拥有猎枪的基本调查后,我们对村干部讲,下次我们来的时候,一个是跟你们交代盗树案的情况,一个是希望你们做通工作,叫村里有枪的都交出来。
村干部答应了,我们也告辞离开了。
在路上,我有些担心:“蹲坑有用么?”
“不去试一试怎么知道。”郭副很有信心的样子。
之后在一个有月亮的晚上,十时左右,我和郭副、涂振飞三人驱车来到田心村后的山脚下,将车藏好,便悄悄地往山上爬。
我心里七上八下,如果偷树贼不来,那我们不是白等了吗?
郭副说:“其实很多时候破案要靠运气,你看今天晚上天气很好,贼出来作案的可能性很大。”
我们三个人在半山腰选择了一个下山的必经路口埋伏下来。
因为是蹲坑,三个人都不敢说话,静静地蹲在几棵树后面。借着皎洁的月光,可以看到几十米远的动静,我们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目标一直没有出现,我便有些不耐烦,觉得这跟“守株待兔” 真没有什么两样,累得半死去抓个小偷,值吗?但想想蹲坑其实是公安工作的一项内容,也就慢慢释然了。
应该说是过了两个多小时的样子,突然听到远处传来说话的声音,这么晚有人在山上,肯定是盗贼!我们会意地做了一个手势,悄悄将自己埋伏好。
慢慢地,随着声音的不断加大,视力很好的我明显看到了两个身影,每人肩膀上还扛着一棵树!果然是目标,我屏住了呼吸。
我不得不佩服郭副的预见性,就在两个盗贼浑然不知哼着小调快到我们身边的时候,我们三个人几乎是同时跃出来,一声低吼:“站住!”
这两个贼绝对没来有想到这么晚半山腰会跳出几个人来,似乎是吓破了胆,呆呆地定住了脚步,半天没有反应。直到我说我们是派出所的,他们两个才醒悟过来。
人赃俱获,两个贼无话可说,在派出所对前几次偷伐的事情来了个竹筒倒豆子。这两个家伙果然是田心村的。这么些天来,他们到山上偷了不少的树下来,目的是想用来做房子。
鉴于其认错态度不错,我们对其作了治安罚款处理,并叫其写了保证,便将人放回去了。
当着罗所长的面,郭副表扬了我:“判断得还不错。看来搞公安还是可塑之材。”
我谦虚地说:“哪里,还是郭所长明智。说句实在话,我开始的确觉得这种案子办得没有意思。”
“哈,你以为你当警察就是天天办大案要案呀,其实在农村派出所,鸡毛蒜皮的事情太多了,而你也不能马虎,群众的利益总是摆在第一位的,你没有看到那些老表高兴的样子,人家心里面感激我们呢。”郭副笑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点点头:“我明白了。”
待我们再次进村后,村里立马上缴了5 支猎枪。罗所长听说后,露出了难得的笑容。郭副也不由得有些得意,我则佩服得五体投地。
的确,在说到五四手枪后的下一段就是说和那敏感字眼谐音的手枪,我又傻乎乎地试了很多办法,就没有想到这个上去。
看来真是山外有山呀。
“还有一种就是LS式手枪。LS手枪具有体积小、重量轻、射击精度好、结构紧凑、操作方便的特点。”
LS式手枪?我没见过,怀疑就是罗所长、指导员老肖屁股上吊的那种,虽然被枪套包了起来,但看起来还是比较小一点,不像郭副屁股上吊着的,连皮带都拖着垂下半截。
“对,罗所长、肖指导员佩的就是LS式,还有一种七七式。”
“七七式?它和LS有什么区别?”我打破沙锅问到底。
“区别不大,体积差不多,性能差不多,就是单手可以上膛,这个就是它的优越性。其他的一般需要双手齐上才能完成上膛动作。”
“噢。”我似懂非懂,“那么哪些人配呢?”
“局领导。”
我点点头,想不到连佩枪也有等级之分。那么我们这些刚分过来的,难怪就只能用手铐,顶多发根警棍。这样的警察算警察么?看人家香港的警察,全副武装,肩别对讲机,左边挂手铐,右边佩枪,要多帅就有多帅,要多威风就有多威风!
我对枪的崇拜,来自童年。
那时候,家里经济拮据,买不起玩具手枪,我就用结实的黏土捏了一把“泥枪”,在烈日下暴晒后,“枪”呈古铜色,闪着黄灿灿泥土的光泽,确实让我着迷了很长时间。稍大些,会做木工活的父亲就用木头做了一把手枪给我,父亲在福建当兵当干部,对枪也很熟悉,做出来的木手枪特像,还有扳机,小手扣过去,很有手感,让我迷得茶饭不思,一天到晚枪不离身,一做完作业,就呼朋邀友,和小伙伴们模仿着电影里的解放军和国民党,在原野上追逐、打闹,做尽“将军”的梦。
从那时候起,我朝思暮想的,是拥有一把真枪。
之所以选择当警察,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渴望有朝一日能身穿威严的警服,像电影电视里的警察那样,双手握枪,在别人危难之时豪气万丈地吼一声:“不许动,我是警察”。
可没有想到,警察都当了一个多月了,连警服都没有穿过,还不要说佩枪呢。真是郁闷呀。
牢骚归牢骚,我这个看似假警察的真警察干着警察的活,在忙忙碌碌中度过每一天,且看我的警务日志:
……
7 月26日:到沙溪圩有关单位送《人民公安》杂志;
7 月27日:到九龙村调查一举报信情况是否属实;
7 月28日:下午到城敖派出所把5 名嫌疑人带回所里审问;
8 月1 日:建军节,傍晚,到李家山村调查一货车翻车、车上物品被哄抢一案;
8 月2 日:处理一起殴打治保主任案;
8 月3 日:在所学习;
8 月4 日:一返乡过暑假的大学生参与敲诈被治安罚款50元并警告;
8 月5 日:晚上到巡逻,抓获一小赌;
8 月6 日:一天调解两起打架纠纷案;
……
第04章 关于警服的故事(1)
1
转眼到派出所已经一个多月了,我动了回老家祥宁一趟的念头,一来看看父母,二来看看女朋友,女朋友还在家里度暑假,一段时间没有见了,怪想念的,三来去看看那个分到我老家公安局的彭烈豪,不知道他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当初说好的一有消息就互相通知,可谁都不知道对方到底如何分配的,无法联系。
向两位所长请了假后,在出门之前,我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地向住在隔壁的涂振飞开了口:“能不能借你一套制服穿穿?我回去一趟。”
“这有什么问题。”涂振飞很爽快地答应了,“不过,我的警衔标志就只有一套,我自己正挂着呢。”言下之意警衔是不能给的了。
没警衔?我嘀咕了一句,有些失望。那别人会不会认为我是假警察?
管他呢,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第一次回去多少要像个警察样,先满足满足虚荣心再说。
就这样我穿上涂给我的一套没有警衔的制服,出了派出所,来到桥尾镇农机站门口等班车。
农机站门口已经有七八个人在等车,他们看到我过来,眼光都射了过来。桥尾镇就那么大,镇直单位吃工资饭的转来转去就那么些人,我来了不久,自然面生。我装作没有看到他们对我的注意,在旁边蹲了下来。可想想这有失警容,马上站直。
可左等右等,班车还是没来。那几个等车的人开始在骂骂咧咧,我不免也有些烦躁,天气热的要命,总在这里等也不是事,便动了拦车的念头。想想涂振飞有时候一身警服往路中间一站,一拦车辆就停,而且司机乖乖把门打开。我为什么不可以试试?
我给自己打着气:不要紧,我是有事,又不是耍特权刁难人家,司机会理解的,更何况现在警民关系应该还不错嘛。
就这样鼓着勇气间,从镇里面咣当咣当开出来一辆龙马车,我远远地看到驾驶室里只有司机一个人,便鼓起勇气走到路中间,很潇洒很自然地打了一个拦停的手势。其实,此时此刻我的心里直打鼓呢。
司机见是一个警察装束的人拦车,慢慢地踩了刹车靠边停了下来。
我凑到驾驶室旁:“师傅,我是这里桥尾派出所的,麻烦一下,因家里有急事,想搭搭你的便车。”
以为有什么麻烦的司机虚惊一场,连忙说上车上车。
我在一片羡慕的目光中爬上了车,但还是觉得有点如芒刺背!
车子在路上咣当咣当地颠簸着,司机讨好似的递过一支烟来,我谢绝了:“谢谢,我不抽。”
“你是桥尾派出所的?”
“怎么,不像呀?”我看到他略带点狐疑的眼光,反问道,是不是他发现了我肩章上没有警衔?
“不是,不是。我是说你面生一点。”
“我刚来不久。”我挑了挑湿得已粘在背上的警用短袖衬衫。
晃荡了二十分钟的样子,车子到了沙溪圩,沙溪圩是新安县与祥宁县相邻的乡镇,去祥宁走115 国道,沙溪圩是必经之处。
我对司机表示了感谢后下了车,国道上的车很多,不一会,我就搭上了一辆新安去祥宁的班车。一上车,我又发现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射过来。看来这身警服带来的效应还真大。我扶稳站定后,掏出10元钱,向售票员招呼道:“买票,到祥宁。”
售票员有些迟疑,想接不接的样子,我顿时明白了,看来我们平时有些警察的确是坐惯了霸王车,坐车哪会买票。还有就是听说现在许多地方相继出现了穿着仿制警服的现象,老百姓已经分不清哪些是“正规军”,哪些是“杂牌军”,现在谁都想穿警服,谁都敢穿警服,穿着从个体摊贩手中私自买来的警服或仿制警服鱼目混珠。难怪有人说 “真警不露相,露相非真警”,有些穿警服的,则大抵是一些冒充的伪警察,有的是派出所的联防员,有的是司机,甚至什么都不是。而穿警服的真警察如果不是上面有要求,能不穿就尽量不穿,能少穿就尽量少穿。我穿的警服没有警衔标志,售票员似乎把我当作是联防员一伙的了。
管他呢,还是这句话,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既然是一名真正的警察,就为警察的形象增添点光彩吧。
也许是我的态度比较诚恳,售票员还是把钱收了下来,找了钱并给了张票给我。
在众目睽睽之下,我坦然地抖了抖那身警服,见还有空位置,便坐了下来。
经过几次转车,我回到了家里。父母看我一身戎装精神格外抖擞的样子,乐呵呵地问这问那。我先把所里的情况介绍了一遍,然后把这段时间的几件可圈可点的事情说给了他们听,尤其是那起患精神病的女儿杀死母亲的事特别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