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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了。
她问小昆:“你说等他出来了,就挑明了来追我的,怎么没见你来追?”
小昆瞟她一眼:“你真的以为我那么小人?你没听人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对我们男人来说,为一个女人坏了兄弟情谊,是不值得的。我跟成钢,虽然不是拜把兄弟,精神上也是很兄弟的。”
这句“女人如衣服”让艾米非常反感,如果把女人当作衣服,那不是想穿就穿,想脱就脱?简直是不把女人当回事。她觉得这句话充分暴露了小昆对女人的轻蔑,他的“性”“爱”分家论,肯定就是建立在这种轻蔑之上的,因为女人对他来说,不过是件衣服,穿哪件,脱哪件,都没什么区别。
她想,Allan肯定不会说这种话,也不会这样想,他对女性是很尊重的。但Allan好像对女性又太尊重了,老怕伤害了任何女性。这两个人真是两个极端,一个把所有女人不当回事,一个把所有女人全当回事,难道就没有一个男人,只把某一个女人当回事?
说来说去,女人想要的,只不过是这样一个男人:他眼里只有一个女人,他只为这一个女人喜怒哀乐。他不怕伤害任何女人,但他怕伤害这一个女人。他对任何女人都没有兴趣,他只对这一个女人有兴趣。他不关心任何女人,他只关心这一个女人。难道这个要求很过分吗?
古往今来,所有女人,不论高低贵贱,心心念念的就是“专宠”。皇后们跟妃子斗,平民女子跟情敌斗,甚至跟小姑子斗,跟婆母斗,不都是为了专宠吗?这是艾米从她看的那些书中得出的结论,但她以前非常瞧不起那些终生致力于专宠的女人。天下男人多着呢,生活的乐趣多着呢,犯得上为了一个男人的爱那么呕心沥血、心胸狭窄、大打出手、斩尽杀绝吗?想不到一旦掉进情网,自己专起宠来,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小昆见她不吭声,很老道地分析说:“其实你们女的生气,很多时候是因为——床上得不到满足,就在别的事情上找岔子。”他见艾米想要反驳的样子,做个手势说,“你不要慌着反驳,有时你们并不知道自己生气的原因,嘿嘿,这是潜意识的东西,不是我说的,是书上说的。这段时间是不是他——雄风不再?”
她绝对不同意小昆关于“女人生气是因为床上得不到满足”的说法。床上怎么样,只是爱情生活里的一部分。她觉得她跟Allan之间的矛盾,根本不是性不性的问题,而是个感情问题。她要的只是他爱她,爱她一个人,他残不残废,都没关系。
她闷闷地说:“‘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还叫爱情?你根本不懂爱情,不懂女人,至少你不懂我这样的,因为你不是把女性放在一个平等的位置上来看待。对你来说,女人只是衣服,那还谈什么爱情?对我来说,如果两情长久,就算永远不在一起,都不会有影响。”
“我不跟你争,”小昆做个举手投降的姿势,“可能我不懂女人,但是爱女人用不着懂女人的。爱情是盲目的,是没有什么道理可言的,爱了就爱了,说不出所以然来,懂得的越多,越不知道该怎么爱。”
这句话又似乎有些道理,艾米还在咀嚼这句话,小昆又推心置腹地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刚才说的‘女人如衣服’的话,我也只是随便说说,引用一下别人的话,并不代表我自己的意思。实际上,我不去追你,是不想做替身。你现在心里只有他,我追你也是白费力。反正你跟成钢迟早要散的,还不如等你们散了再追。”
“为什么我跟他迟早要散?”艾米吃惊地问,小昆已经不是第一个有这种预见的人了,Jane在她的日记中也这样预言过。
小昆笑了笑说:“不为什么,就因为我这样预言,如果我每天向你这样预言,如果大家都这样预言,你们迟早就会散。人就是这样,很多时候是不知不觉地按照别人的意愿在生活。别人都说你应该出国,慢慢的,你就觉得自己应该出国了。别人都说你们两个不般配,你迟早会觉得你们两个不般配。别人说他不爱你,你迟早会认为他不爱你。再说,预言两个人会散,绝对灵验,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不管是哪两个人,迟早会散。可能形式上没散,但精神上会散。就算活着没散,死了总要散吧?”
小昆见艾米不说话,又嘻嘻笑着说,“你们慢慢散,我不急。这就是‘性’‘爱’分家的好处。如果我‘性’‘爱’不分家,我就会因为‘性’而急着找个老婆,那时候,我就惨了,自己把自己捆住了,也把别人捆住了。为什么世界上伟大的情人都是男人呢?就是因为他们‘性’‘爱’是分家的。远的不说,就说白瑞德——”
艾米打断他的话:“别提白瑞德了,你比他差远了。”她瞟了一眼枕头下的长统袜,没明说。
小昆顺着她的视线看了那半只长统丝袜一眼,问:“我怎么差远了?白瑞德不也跟妓女鬼混的吗?我这还不是妓女,只是个朋友,干净多了。说实话,男人跟别的女人做做,没什么,常常只是应个急,你就当他是上了趟——厕所。真正要担心的是他心飞了。如果心飞了,就很难挽回了,就算他人跟你在一起,心里想的却是别人,你就变成——厕所了。”
艾米听得心乱如麻,恶心之极,连连摆手:“别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亏你说得出口。”
两个人干坐了一会儿,小昆说:“这么傻乎乎地坐着,太闷了。不如你在这睡一会儿,我去那边活动室看电视。”
小昆出去之后,艾米想躺一会儿,但她觉得那床好像很脏一样,而且她也怕着了小昆的道。她趴在桌上想心事,但一会儿就睡着了。
睡梦当中,她听到Allan在叫她,开始她以为是在做梦,等她睁开眼,发现真的是Allan站在旁边,她的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好像受了很大委屈一样,躲在他怀里呜呜,突然听到小昆的声音:“哈哈,盼星星,盼月亮,盼来了救星共产党。快别哭啊,不然他以为我欺负了你呢。”
她抬起头,才看见小昆站在Allan身后。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问小昆:“是你打电话叫他来的?”
小昆说:“不是我叫他,是他叫我。他叫我把你接到这里来的。”
艾米搞不懂了,看看Allan。Allan不说话,只看着她笑,然后牵着她的手往外走。她糊里糊涂地跟着他坐进小昆的车,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到了B大,小昆把车停下,三个人都从车里出来。Allan对小昆说:“谢谢你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我送艾米回寝室,待会我自己打的回去。”
小昆说声“也好”,又对艾米说声“骂他不解恨,就朝他伤口上打”,就钻进驾驶室,把车开走了。艾米不解地问:“是你叫他到学校来接我的?”
“你要去他那里,我有什么办法?不如叫他来接你过去,也好过万一你找不到他,在外面随便找个替身。”
艾米知道他还是紧张她的,开心地说:“你好大的胆子,不怕他乘机占便宜?”
“既然我这么信任他,他怎么会呢?他不是那种人,我这点知人之智还是有的。”他嗔她,“还不都是你逼的,不然也不会出此下策。”
她一高兴,就扎到他怀里,一迭声地叫:“Love you、Love you、Love you、Love you——”然后又往外挣脱,“对不起,对不起,又忘了你的伤了。”
他不让她挣脱:“你老人家的love都是空口说白话,你要真的love,以后就少用这些歪点子整我。”
她笑着说:“你这么狡猾的人,我哪能整得到你?都是你整我,你把我的心都整碎了。”
“要讲整人,谁都不是你的对手。到你宿舍了,早点上去休息吧,明天还要上课。”
她不想上去,想跟他多待一会儿。“你——今天在那边——他们对你说了些什么?”
“没说什么,讲了一些Jane小时候的事,”他黯然说,“他们——老多了,真不知道以后他们——怎么过——。我在想,我是不是不去南面了,就留在J市,也好照顾他们。”
艾米希望他不去南面,但她不希望他是为了Jane的父母才不去的。她隐忍着,不想又闹别扭。
他指指肩上挂的一个书包样的东西,说:“他们把Jane的日记也给我了——”
艾米紧张地问:“日记不是交给公安局了吗?”
“公安局把日记还回来了,”他奇怪地问,“你——怎么知道日记交公安局了?”
艾米只好把日记的事简单说了一下,然后说:“静秋肯定嘱咐过简阿姨,让他们不要把日记给你的,所以他们把日记给你一定是别有用心的。”
“别把人家往坏处想,他们只是完成女儿的遗愿。静秋为什么不让他们把日记给我?”
艾米把静秋的担心说了一下,劝他:“你别看这些日记吧。”
“你别瞎担心了,我跟静秋是一个级别的,她懂的道理我也懂。人死不能复生,我自责又有什么用呢?还不如好好照顾她的父母,也算有点积极意义。”
45
当Allan的伤逐渐好起来的时候,伤口旁边的皮肤都一块块地脱落,伤口也痒得难受,他就用手扯掉那些皮,撕掉伤口上的痂,借以止痒。他够不着背上,艾米就叫他躺在床上,她来帮他。他总是叫她用劲扯,说不扯不解痒。但她一扯就会见到下面嫩红的新肉,所以她不敢扯,只能轻轻地抚摸。他就闭上眼,很enjoy的样子。有时她这样抚摸着,他就睡着了。
他睡着的时候,常常会侧着身,蜷着腿,两手合拢,放在两膝间。艾米在哪本书上读到过,说有这个睡姿的人,是因为内心深处惧怕黑暗,惧怕孤独,所以还原成婴儿的姿势,仿佛躲在母亲温暖安全的怀抱里。
她猜他这种睡姿,是在收审站形成的。他白天一定是很刚强的,但到了那些夜晚,他一定是像这样蜷缩在他的又硬又冷的床上,在梦中寻求温暖和关怀。那是一些多么可怕的夜晚啊,他失去了自由,不知道自己会坐多久的冤狱,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含冤死去,孤独和绝望一定噬咬着他的心。
想到这些,她就忍不住流泪,心里就涌起一种母性的关爱。她有时斜坐在床头,把他的头放在她腿上,看他熟睡。有时她躺在他对面,让他像小孩子一样钻到她怀里酣睡。
刚从里面出来那段时间,他好像特别爱睡。她不知道是因为他在里面没睡好,还是他贫血或者是被打得脑振荡了。问他,他说肯定是因为在里面没睡好,他们总是让他白天干活,晚上受审。即使睡,也睡得不安稳不踏实。现在出来了,可以自由自在、放心大胆地睡了,所以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她知道那些可怕的记忆还在缠绕他,因为有时他会突然从梦中醒来,头上都是汗,两眼迷茫,好像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但等她问他做了什么梦,他却总是说“没什么”,看她不相信,他就说梦见了小时候的事,跟人打架。她知道他在骗她,他肯定是不想讲那些可怕的细节,怕她也做噩梦。
她有时希望他就永远这样睡在她怀里,因为当他睡着的时候,他就像个孩子,他有惧怕,有疲乏,有不堪一击的地方,他需要她的保护,她的关心,她的爱,她就觉得自己在他生活中是很重要的。但等他醒了,她就觉得他无比刚强,刀枪不入,不再像小孩子那样需要她了。
她问他是不是在收审站养成的那个睡姿,他说不是,他说很多人都喜欢侧身睡。他奶奶说了,一个人要“站如松,坐如钟,睡如弓,行如风”,他这就是“睡如弓”。他怕她不信,又告诉她说Jane也知道他是这个睡姿,那说明他被收审之前就是这样睡的。
她好奇地问:“她怎么知道你是什么睡姿?”
他不肯说,看上去很后悔说了刚才那句话。架不住她再三再四地追问,他只好说:“她在日记里说她从窗子里看见我是这样睡觉的。”
艾米听了很害怕,半夜醒来,总是不敢看窗口,怕一看会看见Jane站在那里,所以她总是关上窗子,拉上窗帘。
她以前是不相信鬼魂的,但自从Jane的事后,她开始相信这些东西了,老觉得Jane就在附近转悠。活着的人,谁也没死过,又怎么能肯定人死之后灵魂不会在这个世界飘荡呢?等到死了,发现真的有灵魂了,又没办法告诉活着的人了。可能阴阳两个世界,只有少数人可以沟通,只有少数人能看到鬼魂,但那些少数人说的话,大家都当作迷信否定了。
她觉得Jane有一千个理由恨她。Jane爱Allan这么多年,虽然也想到过自杀,但也只是在日记里写写而已。可是一旦发现了她跟Allan的关系,两个月后就采取行动了,肯定是因为她使Ja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