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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哪里有这样?”
“我的意思是说,你可能从来没有自发地爱上一个人,你从来没有为了得到一个人,就朝思暮想,寝食不安。都是别人来追你,而你只是看谁可怜——,看谁最需要你,你就把自己给那个人。你那两个‘露水姻缘’,我敢肯定是因为她们对你投怀送抱,哭哭啼啼,你同情她们了,就把自己给了她们。那个童欣,更是这样,别人一说有脑癌,你就把自己献出去了,脑癌是做几次爱治得好的吗?
然后是我,我对你——哭,给你看安眠药,你就同情我,把你自己给了我。你这样很大公无私,很令人感动,但是也很危险。因为谁能担保以后没有别的人值得你同情拯救?现在——就有了一个更可怜的人,一个连命都搭上了的人,所以你后悔了,后悔你当时没看出她那么需要你,后悔没有把你自己给这个更需要你的人。如果给了,就可以救人一命了。现在既然救不了,那就只好孝顺她的父母了。“
“你完全是瞎分析。”
“那你爱上过什么人吗?真正的爱,不顾一切的爱,疯狂的爱,失去理智的爱,不见到她就活不下去的爱,不得到她就要杀人的爱。你爱过吗?”
“爱情不一定要失去理智的。”
“不失去理智还叫爱吗?”
“这不还是个定义问题吗?”他想了好一会儿,说,“你完全不用为我没失去理智难过,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我从小就是这样,不会因为得不到什么就失去理智,要不到的东西,我就不要了。你不信可以问我父母,他们会告诉你,我从小就是这样。”
“你为什么会这样呢?”
“心理学家会分析说那是因为我父母对我太压抑了,但事实完全相反,他们很爱我,对我很民主,不像一般家长那样霸道。但是我好像天性就是如此,从来没有像别的小孩那样,因为想要一个玩具,就赖在商店不肯走,就打滚放骗地要父母去买,或者像你一样,唱歌别人听。我想要什么,我会告诉父母,他们给我买就买,如果他们不买,我也就算了。
“我对什么都是这样,要得到,很好,要不到,就不要了。可能有人会说这是因为我的AB血型,也可能有人会说这是因为我的祖先是游牧民族。社会学家分析说,农耕民族改天换地,游牧民族随遇而安。农耕民族与天斗,与地斗,要在没庄稼的地方种出庄稼来。但游牧民族不同,他们享受大自然的施予,哪里有水草,他们就把牲口赶到哪里去。那个地方的草吃完了,他们就迁徙到别处去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性格会是这样,我也不想分析我性格的成因,因为分析性格成因的目的,无非是想改进自己的性格,或者让别的人引以为戒。但我相信人世间很多事,最好是‘顺其自然’,特别是性格这种事,改变是很难的。
“所以我说我是个loser,不是说我已经lose了多少,而是说我这样的人,在逆境中比一般人少些痛苦,适合做loser。而且没什么追求的人,也就谈不上有多少挫折。我中小学的语文老师都说我是个胸无大志的人,因为我写作文的时候,只要是写长大了想干什么,我都是写:
‘我长大了,只想什么都不用干,看看自己想看的书,做做自己想做的事,去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就行了。’
每次老师都会向我父母投诉,说:‘你要跟你这个儿子好好谈谈了,他这样下去会一事无成的。’“
她觉得他说这些都是为了安慰她,他绝对不是这样的人,她反驳说:“可是你——也很成功啊,你读了研究生,发表了那么多东西,你能歌善舞,几乎什么都会,你不努力,怎么会——”
“可能是因为我做成的这些事,都是我力所能及范围内的,真正需要我努力争取的,我可能就放弃了。所以我高考就没逼着自己一定要上北大清华;拉提琴弹吉它,只弄到一般水平就算了。我学很多东西,但我从来没想过要把一样东西学精学透,我觉得这些东西用来丰富生活,学到一般程度就够了。一心一意要学到专家的水平,就失去了学它们的乐趣了。
“我奶奶笑我有‘拆袜线之才’,就是说我的才能像袜子破了之后拆出的线头一样,很多很多条,但都是短短的,派不上大用场。我父母也不干涉我,他们也没为我定下什么大目标,只希望我一生平平安安。
“据说按照人对生活的态度,可以把人分成‘驾驭派’和‘体验派’两种,有人要驾驭生活,有人只是体验生活,大概有点像农耕民族和游牧民族。我可能就是人们通常说的‘体验派’。记得有部电影,好像是卓别林的《舞台生涯》,里面有这么一段对话:
‘人为什么要活着?’
‘不为什么,生下来了,就活下去。’
“这句话给我印象很深,可能很多人会说这很颓废,但对我来说,生活好像就是这么回事,没想过生活要有个什么终极大目的,需要终生去追求。生命就是一种体验,酸甜苦辣,都是体验。”
“那你是不是想把各种女人都体验一下?”
他无可奈何地摇头:“你总是把什么都扯到这上头去,你这样横七竖八地乱扯,我都不敢说话了。”
“你说,你说,我不扯了。”
“刚才说什么来着?你都把我扯糊涂了。噢,如果你要我改我的性格,我也愿意改,我也可以做出些疯狂的举动,但那是‘改’出来的,你还是会认为不是自发的。所以不如你把爱情的定义改改,就不会为此难过了。”
她摇摇头:“你没有失去理智,只是因为你还没遇到一个使你失去理智的女孩,等你遇到了,你一定会失去理智地爱一次。”她很伤感地说,“我不怪你,只怪自己不是那个使你神魂颠倒、失去理智的女孩。”
他搂住她,像抱着个小孩一样轻轻摇晃她,半开玩笑地说:“可能又要对失去理智下个定义了。怎么样才叫失去理智?一定要杀了人才算失去理智?看来我是非杀几个人不可了。说,你想我去把谁杀了,我这就去。”
她忍不住笑起来:“你完全没有杀人的诚意。”
“我觉得我已经很没有理智了,被你一个小丫头牵着鼻子转,你不喜欢的事,不管我自己觉得对不对,我都不做了,这还不算失去理智?”
她想他说的可能是去深圳的事,她不安地说:“你现在去了深圳,心里肯定也是放不下简阿姨他们的,肯定怪我不讲道理,不通人情。”
“我没有怪你,我知道你不是个不通情理的人,你只是爱得太多,爱糊涂了,忘了生活中还有别的东西。”他摸摸她的头,“小丫头,你的心思我懂了,你不是不关心简阿姨他们,你只是不希望我关心,免得我抢了头功。等我去了深圳,你会去照顾她父母的。我就不过问了,一切交给你了。”
47
艾米和Allan一直分住在两间屋里,虽然白天多半是腻在一起,但到了晚上就寝的时候,两人就装模作样地回到自己卧室里去了。等到大家都睡了,艾米才偷偷溜到Allan房间去。谁也不知道这个模式是怎么形成的,或者为什么要走这个过场,但好像从一开始就弄成这样了,就不大好改变了。
他房间的床虽然比艾米在书房睡的沙发床大一些,但也只是个不规范的单人床,睡两个人仍然是很挤的。Allan刚出来的那几天,因为前胸后背都有伤,再加上腰伤,基本上没法和她亲热。他对她说:“我成了一个废人了,你还是把我休了吧。”她说:“你瞎说,你以为我爱你就是为了那事?那事谁不会?为什么要爱你?”
她说这话,绝对不是为了安抚他,这是她的真实感受和想法。哪怕他从今以后永远都不能和她亲热了,她仍然是爱他的。她知道很多人不会相信这一点,但她相信。她甚至觉得他废掉了是件好事,那别的女孩就不会爱他了,但她仍然会一如既往地爱他,她会向他证明这一点。
她把这些告诉他,问他相信不相信。他说他相信,他相信她做得到,但他自己会有很大压力,成天背着个心理包袱,疑神疑鬼,最终会把她搞得不胜其烦。到那时候,她甩他,良心上又过不去,不甩他,生活又不幸福。所以生活中有些事,就是个dilemma,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唯一希望的就是不要遇到,遇到了只好两害之中求其次,选那个伤害小一些的解决办法。
她问:“伤害小的解决办法是什么?”
“当然是我自己知趣地离开你喽。”
她大声嚷起来:“这是伤害小的解决办法?”他赶紧捂住她的嘴,她拉开他的手,压低了声音说,“你废掉了也不许离开我,听见没有?”
他拉着她的手,放到他那个地方:“说话像打雷一样,还能听不见?”
他的伤使他不能随心所欲,他开玩笑说现在一切传统方法都不管用了,需要自己创造发明了。他们就“发明”了一种方法,命名为“伤兵老爷”。
后来他前胸后背上的伤好了很多,他经常问她:“皇上今晚会不会来宠幸贱妾?”
她总是嘻笑着说:“爱妃这么春心荡漾,朕当然是万死不辞了。”
有一个夜晚,她到他房间去,快十二点了,他还在看书,看见她进来,就合上书,放到桌上,向她伸出两臂:“皇上大驾光临,贱妾有失远迎,该打该打。”
她拿腔拿调地说一声“爱妃平身”,突然发现他刚才看的是他自己的论文,觉得很奇怪,也不打皇上的官腔了,很平民百姓地问,“你早就答辩了,还看论文干什么?”
“有点怀疑Jane是误读了我的论文才——走那条路的,她的遗书中引用了几段我论文里的话,日记中也提到过,但那都是我引用的别人的话——”
“现在想这事还有什么用?”
“可能人就是有这个毛病,明知道不能挽回,还是要追根究底,想知道一个why,也许是为了今后不重蹈覆辙吧。”他抱住她,“不谈这些。春宵一刻值千金——”
解完钮扣,他把她的睡衣向两边一拉:“不过常常是还没梦到这一步就——”他突然停了下来,好像想起了什么,“等一下,我去把窗帘拉下来。”
艾米拉住他不放:“不用了,四楼,谁看得见?”
他盯着窗口看了一会儿,固执地说:“我还是去把窗帘拉下来吧,不费事。”说罢,就走到窗口,向窗外张望了一下,拉下了窗帘。
艾米觉得他一定是想起了Jane,以为Jane正在从窗子里看他,而他怕Jane看见这一幕会伤心。她不明白他为什么偏偏在这种时候想到Jane,也许他并不仅仅是在这种时候想到Jane,也许他一直都在想Jane。他刚才正在看论文,在想Jane为什么自杀的事,说明他这一番激情,都是为Jane而发。可能人鬼恋终究不能解决实际问题,所以被Jane激发起来的热情只有发泄在她身上。
她觉得很扫兴,很伤心,她想起小昆说过的话,最怕的是男人的心飞了,他的心飞了,你就变成——厕所了。那话很恶心,但却固执地沾在她脑海里,抹都抹不掉。
她从床上坐了起来,默默地注视他。等他回到床上,她问:“你是不是觉得她在窗口看我们?”
他愕然:“谁?”
艾米觉得他在装假:“你知道我在说谁。”
他好像刚刚悟过来:“Jane?你想哪里去了——”
她固执地问:“你是不是怕她看见我们亲热,会伤害她?”
他摇摇头。
“你爱她吗?”
他又摇摇头。
她觉得他连个“不”字都不敢说,肯定是怕Jane听见了不开心。她气恼地说:“你说话,不要光是摇头。”
“No。”
“那你为什么会在跟我亲热的时候想起她来?你为什么老觉得她在窗口看你?”
“我没有想起她,只是想拉上窗帘,觉得保险一些——”
“你在撒谎,你一定是想到她了,这是四楼,对面又没有楼房,怎么会有人看见?”
“可是我刚才并不知道这一点——”
“我不是告诉你了吗?”
“你只说了这是四楼,并没说对面没楼房。”
“你骗我,你在这屋里住了这么久,不知道对面没楼房?而且前几次——你并没去关窗。”
他想了一下,说:“我以前真的没注意对面没楼房,前几次都是关着灯的,所以也没在意窗子。”
“你在撒谎,前几次没关是因为你那时还没读她的日记。你刚才在窗前看过了,知道对面没楼房了,为什么还是把窗关了呢?”
“已经走到窗口去了,当然就关上了。”
“你骗我,你肯定是觉得她在窗口,而你怕她看见了会伤心。”
他叹了口气:“我没有这样想,你这样胡思乱想——把我搞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