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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七仔细的打量着这位倔强的猎手——尽避此时已成了猎物仍然不愿低头。他笑了一下,似乎觉得这个家伙的抵抗方式着实厉害。他找截棍子叉住肉块在鹰的嘴边晃来晃去,不停的挑逗。鹰许久未动,突然眼光一闪,凝聚了最后的力气,双爪朝木棍扑去,正好抓住了木棍却没有力气把它弄断了。刘七猛地一抽木棍。鹰在笼子里一个踉跄没稳住身子,翅膀卡着地卧在那里了。刘七轻轻的走过去,把鹰抱在怀里,抚着它的头部。鹰没有一点力气反抗,任由他抚摸,只睁大依然桀骜的眼睛死死的盯住人。他拿了条湿热的毛巾一点点拭去鹰毛上的血迹,洗净身上的伤口,并抹了些红药水在上面。然后他把鹰放在一块干净的软垫上,静静地注视着它的眼,时而用一种温柔的腔调说上几句。
鹰扭过头试图避开那灼灼的目光,把视线转向闪着光的星空,过了好久它是似乎是屈服了轻轻叫了一声,然后开始吞吃早放在面前的食物。
刘七微笑着抚摸鹰坚挺的脊背,欣赏鹰狼吞虎咽的样子。风从平原上无遮无挡地吹来,他觉得眼睛有些痛,于是熄灭了那几堆火,把鹰放回笼内,扛进院子里。
疲倦的感觉早已超过一切。刘七进屋后倒头就睡。睁开眼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他抬头看了看大马蹄座钟,刚好十一点半。院里公鸡不停的‘咯哒咯哒’乱叫,时而有一两声鹰啸。
他走出去一看,几只公鸡围着鹰笼子乱转。鹰在里面瞪着眼望着这几只冠子通红的家伙,好像对它们的行为感到相当困惑。而鸡们显然对这个占了它们住所的不速之客感到十分愤怒。于是消除内部矛盾团结起来一致对外,挑选了几只能征善战的斗士对它发动攻击。其中有个大长脖子的公鸡抖着颈子,翘起通红的尾巴在笼前转来转去指挥着战斗。
凶猛的鹰在这笼子里英雄无用武之地。它专注对付前面那家伙时,冷不防尾巴上被叨去两根毛。回过身来时立刻有另一个从后面进攻。鹰在笼子里一直处于守势,被几只鸡斗的连连转,直愤恨的长啸不已。 鲍鸡们像被这怒吼声鼓舞了似的,一个个都竖直了毛,耀武扬威的拍着翅膀。
刘七禁不住炳哈笑了起来:“老虎不发威就当我是病猫啦!饼两天叫你们认识认识什么是老鹰!”他过去赶跑了鸡,轻轻打开笼门,打着呼哨扔块肉进去。鹰立刻扑了上去。
这时候大门被推开了,外面进来一个人。
他笑道:“谢老哥,现在咋有空朝这来?”
“小云妈赶礼去了,我一人在家闷的慌就过来转转。”
“噢,你们家又有什么喜事了?”
“什么喜事呦,她兄弟家小孩过六周岁,明摆着伸手要钱的嘛!可是没办法,还得去呐!”他接过刘七递来的烟说。
“那没办法,现在哪不是这样,小孩一开始就有什么十二天、一周岁,再往后就兴什么五周岁六周岁,往后还有十周岁十六周岁,你等着吧!”刘七笑道:“跑不了你的喜酒喝呢!”
“有就有吧,不喝也得喝!”谢父附和道。
“不喝也得喝,好啊,今天要喝个痛快吗?”
“今天——?”
“怎么了,不成么,你老婆去喝酒了,难道她还管着你在家喝酒?”刘七笑道:“今天你难得没事,我正好也闲着,咱弟兄喝个痛快。 唉,像当年咱没讨老婆时天不怕地不怕,天天一块喝酒多痛快!后来就都结婚啦!我老婆走得早没人管我,你们个个都被老婆管着,事事都小心地像个缩头乌龟似的,也没人来陪我喝酒啦!”
“好啊,反正今天也没事,喝吧!”谢父想起当年的事觉得浑身都是劲儿。
几两酒一下肚,两人都开始面红耳热了。刘七道:“我这些年看这渔场——天天晚上都和鬼打交道了。”他指了指渔场院外大大小小的坟墓说:“开始一搬进来,真不习惯呐。一到晚上就全身麻酥酥的,老觉眼前眼后人影儿乱晃。有时睡到半夜就不知怎的惊醒了,然后能听见屋里好像有人在说话,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有,你猜着最吓人的是什么——?”
他猛灌了几口酒,附在谢父耳边说:“那年秋天,我刚搬来不久,有一天晚上睡觉未关窗户,好像有什么预兆似的,那晚上我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就是睡不着。大概夜里十二点钟的样子,就听见‘咣当’一声,玻璃窗撞在墙上碎了。我从床上一抱被子就蹦起来,接着外面一阵冷风就旋进来了——?”他故作神秘的道:“当时不知我眼花了还是怎的,就看见一个白影子从外面飘飘荡荡的飞了进来——,我当时一下子用被子蒙住头,一动也不动,能感觉到有只冰凉的手在身上摸啊摸的——”
“怎么,在那里等死啊!”谢父笑道。
“不是,当时被吓的根本就想不到生死了,就那么麻掉了,什么也不知道,只晓得闭着眼睛,抱着头一动也不动。”
“后来呢?”
“后来?”刘七突然笑了起来,“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天亮了,我——哈哈——”他的笑声差点淹没了他的话:“说句让你笑掉大牙的话,后来,后来我起来的时候,太阳都老高了。我还发现身下那被子都湿透了,又臊又臭儿——哈哈——哈哈——”他又趴在桌子上笑个不停。
“接着呢——”谢父也笑得把桌子敲得咚咚响。
“来,喝酒!”
刘七压住笑声,抿了口酒道:“我虽不怕了,可还是禁不住哆哆嗦嗦地,然后检查了一下屋里的东西,还好,仅仅碎了几块玻璃。后来到中午时突然发烧了,跑到王麻子那吊了瓶水才退烧!”
他握住酒瓶喝了两口又说:“这鬼倒还好,这人更气人呢!那天下午我去找书记,呃,当然不是谢大宝那小子,那时还是他亲爹干呢!他妈的,你猜怎么着,他说呀‘不是我说你,叫你别去看什么渔塘,你非要去,怎么啦,去了住两天就要走,还不叫人笑掉大牙么。你他妈的要真有种,我就不怕会给鬼给吃了!要没种的该上哪上哪去,别天天装的个人模 狈样的丢人现眼’!”他说着激动的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
“你坐下,坐下,他当真这么说呢?”谢父把他按了下来。
“那还哄你吗?他就这么说的。我当时也血气方刚啊,那火气当时就被他骂起来了。我就冲他吼‘你也别狗眼看人低,老子今后要再说怕什么,老子就跟你姓,你给我擦亮狗眼看好了/然后一抹腿我就回来了!”
“回来住了?”
“回来是回来了,虽然当时被骂的血性十足,天不怕地不怕似的,可一看到这院子那碎玻璃,怕还是怕的。我走到这门前来去去晃多少趟,总是不敢进去。后来我又想:这人啊,活在世上总不能叫人给看扁喽,于是我心一横就——”
“进去了?”谢父激动地问。
“没——”刘七瞟了一眼好像很失望的谢父,“喝酒,干了!来。后来我想啊,真要有鬼的话,你说他怕什么呢?我就跑到街上买了那么多神像,什么太上老君,如来佛,观音菩萨啦,全放在屋里了。然后还觉得这偌大的院子就我一个活物,总是孤零零的,就跑去买了两条大狼狗连夜拴在屋里了。”
“那晚没事啦!”
“那晚上我称了二斤熟牛肉,又买了瓶酒,就和那两条狗一块吃了。然后迷迷糊糊第二天太阳就照到屋子里来了——”
“那一也没什么鬼来闹你吧!”谢父醉呼呼地说:“这鬼啊,根据我多年研究,它啊,最怕啥?最怕咱酒鬼了,哈哈!喝啊,你!”
“你还别说,这酒就还真能壮胆!我在这乱坟地边上呆了这么多年,什么蹊跷古怪的事都见过,什么鬼火啦,鬼打墙啦,现在听电视广播里说都有一定的科学道理的自然现象,可那是咱哪懂这些啊,幸亏我胆子大,要换做别人早吓被跑了,根本不可能一个人在这里呆得住的。你还别不信,就你,换作当时肯定不会再来这住了!”
“我,我不敢?这不笑话吗——”谢父红着脸大声反对。
“你敢?”刘七懒洋洋地咂了一口碗里剩下的酒说:“笼子里那家伙倒像个黑鬼,费了我好大劲才制服它,比跟鬼打架还过瘾呢!你敢吗,敢把手放笼子里去?”
“这有什么不敢的,它难道吃掉我不成?看我的——”他拉起刘七就往外走。
笼子里的鹰茫然地看着他们,不晓得这两人干什么。
“我先试给你看看——”说着刘七打开笼门。一只手伸了进去。那鹰动也没动,很温顺地任由他抚摸。他摸了一会,转过身对谢父说:“看见了吗,敢试试?”
“你看着吧!”谢父说笑着把手伸了进去,想敲那鹰的脑袋。鹰瞟了他一眼,向后一跃。他回过头对刘七笑道:“怎么样蔼—”刘七咧开嘴刚想笑,突然脸色一变猛地朝后一拽谢父,右手指同时扣下了笼门。
两人朝后趄趔着差点摔倒,都吓出了一身冷汗。酒醒不少。刘七稳了稳身子对谢父道:“真险!罢才喝多了酒,忘了跟你说,那鹰是我驯的,当然帕我了。幸好我看得快,要不你这几个手指头就送它嘴里了。真是喝醉啦!我怎么叫你把手放笼子里去呢,它又不是吃素的——”
谢父定了定神,勉强一笑说:“这鹰你不是驯服了吗,怎么还这么野,还叨人呢!”
“先到屋里醒醒酒再说!”刘七拖着腿进屋了,“真是醉了,腿好酸呐,你看你脸红的,晕吗?”他笑着拉谢父坐下,打了盆凉水过来说:“来洗洗脸,清醒清醒吧!”
谢父伸了一下懒腰笑道:“轻松了许多,只是两条腿还有些沉,刚才喝多了!不过多少年都没这么喝过了!”
“你没喝过,我倒是经常喝。不过喝不多,因为没人陪嘛!有时我一人实在闷得慌,就跑我老婆坟旁喝呐——”他说着叹了口气。
谢父见了忙岔开道:“你这有茶么,弄点来解解酒!”
“有!当然有了,你等着!”刘七跳起来道:“你怎不早提醒我,差点给忘了。上月才买了一罐茶叶,现在不知道坏掉没有?”
他走到抽屉柜旁,掏出个黑色的陶罐来,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笑道:“还好好的呢!我以为前天遭雨毁了呢!”
一会工夫,桌上摆了两杯热气腾腾的绿茶。谢父两手握着茶杯问道:“刚才,那鹰你还没驯好么?”
“没呢,第一步算完了,终于叫它服了我!”刘七道:“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驯好它的埃我早些年在外的时候,有一次到山里,见一个老头驯鹰驯了一个多月,那可是只老鹰,有这么大!”他双手比划着说:“不像这头幼鹰,那老鹰可难驯多了。老头也真能熬,一下子熬了三天两夜没睡觉,终于把那头大鹰给熬垮了,对他服服帖帖的。下一步就要教它捕猎。逮东西是它的特长,比你还精,只是叫它知道捕到东西不能自己吃了必须带回来。这才来真麻烦呢——”他拖了一句音,抿口茶,正想品品,见谢父像个渴求知识的山民一样焦急的目光直逼着他。
他不好再拿样作势,便放下茶杯接着道:“驯鹰的关键就在这么一会儿。一般来说,总要它受点苦的。你开始要饿它几天,然后在爪栓个链儿固定在桩上,放些半死不活的鸡呐,麻雀或兔子的在它面前让它去捕但不能任它吃。这你得拿个棍子,它扑过来要吃时,你打个唿哨让它吃几口,不让它吃时,就拿棍子打它,拨开那肉。当然你最好站远点,省得它咬你。就这么做,你让它吃时,先打个唿哨,不让它吃时就击下掌。连续驯个把星期才行,让它明白它捕到东西时,你打个唿哨说明它可以吃,击掌就是不准它吃——”
“就这么?”谢父道:“没了?”
“怎么啦,这点还不够你呛呐,恐怕一天两天你无所谓,过个三天就烦掉了。不过你再烦都没用,这可是最要命的了,这鹰它毕竟不是人啊,它就是个畜牲,笨蛋!有些驯鹰的人脾气急躁,好不好就在这节骨眼上把鹰给活活打死了,前面的功夫都等于白费力气!”刘七望了一眼谢父笑道:“你别听我在这儿说。 饼两天,我教它的时候,你来看看就知道了,省得我在这空口白牙跟你磨嘴唇,你不亲眼看过,我就是说死了你也不知晓那个味儿——?”
“好了吧!那你什么时候才用它呢?”谢父喝了口茶道。
“没跟你说吗,得驯至少一个礼拜呢,不过这鹰是幼鹰,应该学得挺快的。”他得意地品了品杯里的茶说:“这茶叶挺好的,上月买的,遭了次雨,还能喝,挺香的啊!”
“唉——”谢父叹了口气:“这头怎么还这么晕呢,你这茶香倒挺香的,怎么就不解酒呢,也提不起神来。到底是岁月不饶人啊,再过几年都老了——”
“说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