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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天石-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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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节
  安门栓想找人借套干部军装——四个兜的穿起威风,回去探家。跟谁借呢?这多少是个犯纪律的事。他想到了徐一鸣。他不恨他了,自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为了罐头的事,他以为徐一鸣会狠狠地报复他,不想徐一鸣极力为他开脱,袁镇只批评了他一顿,就过去了。
  军装借到,他又借了些钱,说是回去结婚。大家便问他未婚妻的情况,他吞吞吐吐说不出来。人们以为他是老实人害羞。其实,安门栓真不知道自己将和谁结婚。不过,他挺有信心。凭那套干部服(他穿着实在小点),还有兜里的几百块钱,娶个婆姨该是不成问题的。
  朱端阳很高兴。她觉着自己欠炊事班长一段情,现在安门栓先成家立业,她也了却了一桩心事。
  青年军人的人生道路,往往是以探家为分水岭的。探一次亲,也许就结了婚;再探一次亲,也许就成了父亲。也有探亲回去,父母亲哪一方已经亡故了,从此留下终生的遗憾。昆仑将士的探家,就更是盛典。单调乏味呆板的日常生活,使他们久久地憧憬这个日子,一次次回忆这个日子,直到把每一个细节都嚼得再品不出新滋味。
  没想到,徐一鸣也要探家了。从听到消息的那一瞬,朱端阳就惴惴然起来。徐一鸣前不久才由母亲在家乡给他找了个对象,这朱端阳知道,但关系绝说不上密切。她注意过,每逢军邮车上来,徐一鸣的信件不见增多。不像其它热恋中的情人,会收到一沓沓的信件。
  现在,徐一鸣要走了。朱端阳对自己的失魂落魄很有点想不通。也许是因为老师不在,要独立支撑工作有些怯场吧!她竭力使自己相信是这个原因。然而,不成。随着徐一鸣行期的迫近,一种将要失去某种可贵东西的恐惧感日益加重。一想到几天之后,眼前的视野中,再没了这颗背对着她的少白头,她的心就象被射穿了一个洞,空空荡荡地贯通冷风,她懊悔以前那么大意,为什么不珍惜同徐一鸣相处的每一分钟呢?
  徐一鸣神色如常。他利用仅剩的这点时间,加紧向女弟子灌输知识。
  “你拆过这台显微镜吗?”他回过头问。
  “没有……真没有……”朱端阳急忙为自己辩解。
  “为什么不拆开看看?”
  “你不是说过,不让我动吗?”朱端阳纳闷儿地问。
  “我怎么能告诉你,可以私自把它拆开呢?但是你可以背着我干呀!你要是不了解显微镜的所有构造,就不能成为一个优秀的化验员。记住,只有靠自己努力,你才能学到更多的知识!”说罢,他起身出去了。
  留下的这段时间,大概就是让朱端阳拆显微镜。
  徐一鸣明天就要走了。朱端阳被一种无以名状的焦灼所搅扰。在她短短十八年经历中,这是唯一的一次。象一个讳疾忌医的病人,直到这病人膏盲的一刻,她才承认自己是爱上徐一鸣了。
  她有些害怕。原以为爱情是一件很遥远的事情,或者说,由于一次次的风波,她以为自己已经很知道其中的奥妙了。其实,一次次的呼喊“狼来了”,到真正的狼来时,她不过是个骗人的孩子。
  怎么办呢?
  好办极了。只要煎熬过这最后的十几个小时,徐一鸣一走,事情就永远地结束了。徐一鸣将回去结婚,他已从组织上开好了结婚证明。没有任何人知道她的心事,包括鼻子象警犬一样灵敏的科长。
  朱端阳那颗年青的心,却不驯服地抗争着。她觉得种种清规戒律,象紧身衣一样,束缚得她喘不过气来。什么战士不准谈恋爱!我不会永远是战士,我却会永远爱一个人!我会成为老百姓,或是军官,但我不知道那时候还能否找到值得我爱的人。现在,这样的人就在身边,却不能去爱,军规竟是那样残酷。难道一个战士,除了爱祖国之外,便不能爱某一个人吗?成为战士是一种悲哀,你怎么知道那个值得你爱的人,是在你十八岁还是八十岁的时候遇到!
  钟表不客气地前行着。
  朱端阳决定不理睬那军规。惊讶。自责以至悔恨,以后都有时间补做,唯有同徐一鸣当面谈一谈,才是最重要的。
  一想到那颗白发苍苍的头,朱端阳又胆怯起来。他不会把她当成小孩子训斥一顿吧?要不,还是不要当面谈,写一封信,夹在他每晚入睡前必看的书里?初想之下,这主意似极好,真正实施起来,第一个字便写不下去。称呼什么好呢……
  “我这次回内地,你需要带点什么东西吗?”徐一鸣问。山上物资匾乏,每个下山的人,照例留下这种起码的关照,如果没有其它意外,朱端阳知道,这也许是徐一鸣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了。
  事情就这么完结了。
  朱端阳几乎绝望了。她张不开嘴。徐一鸣素日形成的威严,象重石压抑着她。不行!我得说话,我得让他知道我的心!一定要说!马上就说!张嘴,说——这是她的声音。过了一会,才传入她自己耳中。很轻,有一点颤抖,但却极清晰,甚至有一种她没想到的冷静。
  “你是回去,结婚的吗?”
  朱端阳觉得自己胜利了。万事开头难,她已经跨过了这道门槛。
  轮到徐一鸣惊窘。几天来,他感到一种近乎痛苦的解脱。他成功地控制了自己的感情,现在,苦役就要告一段落。想不到,朱端阳竟会这样问他。他不应该迟疑,否则,前功尽弃,徒增烦恼。他微微点点头,装作很自然地从提包里抽出张纸,平放在桌子上。
  朱端阳拿起来。这是部队政治机关出具的结婚证明。上面很清楚地写着即将成为新郎新娘的两个名字。那女人的名字很俗气,朱端阳只觉得眼前发花,记也记不住。薄薄的纸片,象是四面有刃的钢刀。
  “能让我看看她的相片吗?”朱端阳困难地说。她希望那名字俗气的女人出奇地漂亮,这样,她在痛苦之中,也许多一点自我安慰。
  徐一鸣把相片递了过来。他还从未把未婚妻的相片给人看过。
  可惜,连这点愿望,命运都不肯满足朱端阳。那姑娘庸俗平常,毫无动人之处。朱端阳萌生出希望。
  “你……爱她吗?”这“爱”字吐得真艰难。但这是至关重要的问题,朱端阳一定要问明白。
  徐一鸣不想回答,但他不忍欺骗朱端阳。什么都不存在了,还应该留下真诚。“无所谓爱,也无所谓不爱。我们连面都没见过。家里同意,我也没意见。就这么回事。”
  朱端阳惊异了。时时处处都那么有主张有见解的师傅,怎么在终生大事上这样糊涂!事情出现了转机。她要修造起他们的幸福。想到这里,她重新拈起那张证明,很仔细地将它对折几下,象要珍重地收藏起来、却突然猛地撕得粉碎、抛洒在地上。这是唯一能阻止这件事的办法。
  徐一鸣并不惊异,镇静地注视着女徒弟,好象那碎屑于自己无干。
  朱端阳热切地期待着。徐一鸣该有所反应。她的思绪飞快地飘忽着:服役期满后,她就可以在太阳底下公布自己的爱情……、、徐一鸣缓缓地从贴身的衬衣袋里,又摸出一张纸。那是又一张一模一样的政治机关出具的结婚证明。关山阻隘,路遥途远,为防路上丢失,准备结婚的军人们多有备份。
  朱端阳抖抖嗦嗦地将备用证明又抢在手里。
  “如果你撕了,我还可以去开。”徐一鸣冷淡的话语,最后打碎了她的希望。
  “事情还来得及……”她几乎抑制不住心中的悲愤怨艾。
  “不……来不及……”徐一鸣痛苦地咬住嘴唇。他那道理智的闸门就要崩溃。
  “为什么,你这样无情?”朱端阳愤懑起来。“有什么能阻碍我们相爱?是那道冷酷的军规吗?”
  不!不单单是军规,军规是人制定的,人也可以摧毁它。徐一鸣面临着挣不脱的枷锁,是他自己设下的。朱端阳还年青,理智的缰绳必须由徐一鸣把持,否则,就害了朱端阳。想到这里,他决绝地制止住朱端阳:“我的事,用不着你来操心。你管好你自己吧!”
  房门,重重地关上了。朱端阳,原谅我,军纪不可违。婚约不可违。纵然我不怕现代陈世美这种恶名,你能否承受得了舆论的压力、组织的制裁?昆仑山上将留下你我的劣迹,你身上会染上洗不去的污痕。找一个乡下姑娘,我无怨无憾。我只祝愿你幸福。天下如此之大,你会有一个远大的前途,你会碰上比我好一千借一万倍的男人。你象是天上的月亮,你不知道自己的价值。你皎洁的光,温暖过多少昆仑将士的心。如果你只属于我一个人,昆仑山会发怒的。为了我,你不值得!为了这些,忘掉我吧!朱端阳,你今年才十八岁,你不会理解我。你觉得我欺骗了你,从你的眼睛里,我知道你恨我。到了你二十岁的时候,我想你会多少理解我了。到了你三十岁,也许更大一点的时候,你就不会再痛苦,可能会当成一个故事,同你未来的丈夫讲起我。
  徐一鸣走了。
  化验室变得空洞而凄凉。朱端阳徒劳地翻着每一本书,想找到徐一鸣给她留下的字纸,哪怕是片言只句。没有。屋内的每一件物品都使她睹物思情,好像是一间死人住过的房屋。她发狠心打乱格局,将所有的器具重新安排。以至于走进来的病人,以为这里已不是化验室。
  徐一鸣已越来越远地奔驰在他回乡结婚的路上。在经历了初恋的失败之后,朱端阳觉得自己长大了。她细细回忆了那天的情景,又担心起谈话不要被外人听到吧?倘有人向袁科长汇报,她将如何为自己辩解?她已经不可挽回地失去了徐一鸣,还要再失去自己吗?
  她惊恐地等待着。
  日子平安地过去了。那一夜,窗外只有月光。
  第十四节
  尤天雷不时托极诡秘的心腹之人,给朱端阳带下信来。信自然都很严肃正经。朱端阳看过便烧毁了。若让别人看到,精干的边防站长,只怕要当一辈子站长得不到提拔。她也不回信。她想不出有什么要说的话。
  现在,朱端阳看到尤天雷了。
  他侧卧着,一身戎装,沾着泥土,象低姿匍匐前进。
  不知全军哪一个师级单位的卫生科,还修得有如此考究的太平间。外观整齐洁净地象一幢别墅。
  今天,这别墅里住着一个漂亮的军人。
  死人的事是经常发生的。值不得大惊小怪。但死的是你所熟悉的人,心里便别有一番异样。
  国境外叛匪回窜,抢掠边民。叛匪不是外国人,外交部照会提抗议都没有用,只有干净彻底消灭之。但叛匪依仗地形熟,很难对付。为了救回老乡的羊只,尤天雷率领队伍英勇追击,不想进了叛匪的伏击圈,牺牲了。
  简直不可思议。应该是敌人吃败仗,应该是敌人进我们的包围圈……不管朱端阳怎么想不通,尤天雷死了。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有他的尸身为证。
  和平的人们,更多地是从宣传报道上是从捷报上了解战争的。真实的战争,要黯然失色得多。
  牺牲了的,需卫生科清洗尸体。活着受伤的,需卫生科救治伤员。战场上的战斗结束了,这里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袁科长,让我给尤天雷……”朱端阳含泪请求。她的心情很矛盾:她怕见死人,尤其是自己亲近的人。但不亲眼见一见,她不能相信尤天雷真的死了。内心深处还有一个属于儿童的幻想:也许尤天雷会突然醒来……
  死者被翻转过来,仰面朝向天花板。尤天雷的脸,一览无余地呈现在面前。他的面孔依然干净而白皙,只是机敏睿智的双眼紧闭,仿佛在睡梦中思索着什么。唯一变化的,是下颏有一层细密的短胡。这是朱端阳感到生疏,恍然觉得僵卧着的是另一个人。
  政治部派来人员,摊开厚厚的簿子,写下尤天雷的名字,开始清点并记录烈士遗物。
  几块军用水果糖。草绿色的糖纸已同糖块板结一团,看来揣了多日。昆仑山惯例,凡外出,带几块糖,万一有什么不测时,多少提供点热量。两贴伤湿止痛膏。准确说,是一贴半。那半张已贴在尤天雷的左腕关节上。
  就这么多。机要参谋或者说边防站长尤天雷烈士身上的遗物,全部在此。没有一分钱。那地处雪线以上位置的哨卡,周围没有任何消耗货币的地方。
  政治干事格外认真地翻检了棉衣里的暗袋,依照经验,这里通常保存着死难者最心爱的秘密。例如恋人的相片或是写好的情书之类。
  朱端阳突然感到紧张,她害怕而又期望地等待着什么。
  没有。尤天雷的口袋里,空空地,什么也没有。
  朱端阳默默地目送政治干事走出太平间。这样一个口袋一个口袋地寻查翻看,她简直不可容忍,像是趁一个人睡着之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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