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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秀颚龙,他思忖道。一阵寒意油然而生。
食腐动物。
始秀颚龙看起来并不可怕。他们像鸡那么大,也像鸡那样神态紧张地上下微微点着头。但是哈蒙德深深知道,它们其毒无比。被他们咬一口就会慢性中毒,常常使丧失活动能力的动物死去。
丧失活动能力的动物,哈蒙德想着,不禁皱起了眉。
第一群始秀颚龙停歇在山坡上,直愣愣地盯着他。有一只始秀颚龙离他五英尺远,在他能够碰着的范围外,它就站在那里望着他。其他几只恐龙也相继而来,排成一队望着他。他们跳来跳去,发出吱吱唧唧的叫声,舞动着有小爪子的前肢。
“去!滚开!”哈蒙德叫道,扔过去一块石头。
始秀颚龙只是往后退了一、两英尺。它们并不觉得害怕,而且似乎明白,哈蒙德无法伤害他们。
哈蒙德愤怒地址下一根树枝,朝他们抽去。始秀颚龙一边躲闪、一边咬着树枝,发出欢乐的吱吱声。它们似乎觉得哈蒙德在玩游戏。
哈蒙德又想到始秀颚龙的毒性。他记得有一名管理员曾被笼子里的始秀颚龙咬过,他说,那种毒性就像麻醉一样。使人产生像梦幻般的感觉。
令人只想睡。
见他妈的鬼,他想道。哈蒙德捡起一块石头,仔细地瞄准着,然后摔了过去,正中一只始秀颚龙的胸部。那只小动物被打得向后倒去,滚翻在地,发出恐惧的啾啾声。其他始秀颚龙也立即向后退去。
情况好一些了。
哈姜德转身又朝山上爬去。他双手握着树枝,靠着左腿一瘸一拐地往前走,大腿感到剧烈疼痛。他走了还不到十步,突然有一只始秀颚龙窜到他的背上。他猛然挥了下手臂,打跑那只恐龙,然而身子却失去平衡,一下子滑倒在山坡上。他一停下来,第二只始秀颚龙又蹦了过来,在他手上轻轻咬一口。他看到鲜血从手指上淌下,心里充满了恐惧。他转身又往山上爬着。
又一只始秀颚龙跳到他肩上。当那只小动物在他的后颈上咬一口时,他感到瞬间的疼痛。他尖声叫着,用手掌把它打跑,喘吁吁地转身面对这些恐龙:它们围在他四周上下跳动,歪头望着他。他感到一股暖流从他颈部的伤口涌向它的肩部,然后顺着脊椎往下蔓延。
哈蒙德仰卧在山坡上,开始感到异常地经松,不再为自己的处境而担忧了。他觉得一切正常,他并没有出什么差错,马康姆的分析毫无道理。哈蒙德一动不动地躺着,像摇篮里的婴儿那样,感到一阵奇妙的平静。当一只始秀颚龙上前咬他的脚踝时,他只是心不在焉地试图把它踢跑。那些小动物渐渐靠近,很快地,他们就像一群欢乐的小鸟那样,围着他吱吱直叫。当另一只始秀颚龙跳到他胸前时,他抬起头来。那只恐龙小巧玲珑得出奇。它弯下身来啄他的脖子,而哈蒙德只感到有些疼痛,十分轻微地。
海滩
葛兰沿着弯弯曲曲的水泥斜坡寻找那群恐龙。突然间,他穿过洞穴的出口,发现自己站在海滩上,眺望着太平洋。年幼的迅猛龙在他四周惊惶地东奔西跑,踢着沙子。但是,这些动物接着又一只一只地退缩到长着美洲红树的沼泽旁,躲到棕榈树荫下。他们站在那里,用它们特有的方式排成行,望着太平洋,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南方。
“我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金拿罗说道。
“我也不明白,”葛兰说道。“不过他们显然不喜欢阳光。”在海滩上,阳光并不十分耀眼,薄雾正在消散,太平洋上一片朦胧。他们为什么会突然离开栖息地?是什么使这整个族群全部来到海滩上?
金拿罗把他的钱面翻过来,注视着那群恐龙站立的方向。“东北|西南向,和以前一样。”
从海滩后面的树林深处,他们听到了电网栅栏发出的嗡嗡声。“我们至少知道他们是怎么跳出栅栏的。”爱莉说道。
接着他们听到了船舶柴油机的震动声。他们透过薄雾,看到一艘船出现在南方。是一艘很大的船,它正缓缓地向北驶去。
“这就是他们为什么会出来的原因?”金拿罗说道。
葛兰点点头。“他们一定是听到这艘船来了。”
船经过时,所有的恐龙除了偶尔发出叽叽的短促尖叫声外,都静悄悄地看着这艘船。他们动作协调,而且整个群体一起迁移、行动,这给葛兰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许他们并不真的那么神。在他的脑海里,他回顾了刚才发生在洞穴里的一连串事情。
那些幼龙先表现出不安,接着成年恐龙也注意到了。最后所有的恐龙蜂拥而出,跑到海滩上。这一连串的事情好像暗示了那些幼龙的听觉较敏锐些,先发现了货船。接着成年恐龙带领群体来到了海滩。
葛兰看到,现在成年恐龙正在管理这个群体。他们在沙滩上排出一个明显的队形。他们在此安顿下来时,并不像在洞穴里那样松散,也不随便移动,他们秩序井然,几乎有严密的组织。每只成年恐龙之间相距约十码左右,周围被一群幼龙所包围;在成年恐龙之间站着未成年恐龙,他们的位置比成年恐龙稍往前些。
然而葛兰还发现,并非所有的成年恐龙都是一样的。一只雌性恐龙有一条与众不同的带子系在头上。当这群恐龙沿着海滩排成行时,它站在这个群体的中央。就是这只雌性恐龙,在栖息地时它也是处于中心的位置。他猜测,迅猛龙群像猴群一样,是按母权制的等级来排列的。这只头上系着带子的恐龙是第一只以无性生殖繁殖出来的雌性动物。他看到那些雄性动物在这群恐龙周围排成一个防卫圈。
但是他们不像猴子那样散漫且灵活,而是排列得十分刻板。它看起来几乎像军队。接着,那里便出现了朝东北|西南向排列的奇怪情景。这出乎葛兰的意料之外。但是从另外一种意义上来说,他并不觉得意外。古生物学家从事骨骼的挖掘已有好长一段时间了,以致于他们忘记了从骨骼上能找到的信息有多贫乏。骨骼也许能告诉你一只动物的外观大致上是什么样子,以及它的高度和重量。它们也许能告诉你有关肌肉是如何相连的,同时粗略地告诉你这只动物活着时的行为特徵。它们也许还能提供你几种影响骨骼的疾病的线索。然而,要设法推断一个生物体的整个行为特徵,骨骼能提供的信息实在太微不足道了。
由于古生物学家所拥有的只是骨骼,因此骨骼就是他们可利用的全部材料。像其他的古生物学家一样,葛兰成了研究骨骼的专家。在研究的过程中,他开始忘记了那些未被证实而又完全可能的事情。
恐龙可能真的是异常的动物,他们也许拥有包含特殊规则的行为和社会生活;而这对它们的后代,也就是哺乳动物的子孙来说是十分难以理解的。那么,既然恐龙从基本上来说是鸟类。
“噢,我的天啊。”葛兰说道。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迅猛龙。他们沿着海滩排成刻板的队形,静静地看着那艘船。他突然明白了他所注视的是什么了。
“这些动物,”金拿罗摇摇头,说道,“他们一定极度渴望逃离这里。”
“不,”葛兰说道。“她们根本不想逃离。”
“他们不想吗?”
“不想,”葛兰说道。“他们是想迁移。”
黑暗的来临
“迁移!”爱莉说道。“那简直不可思议!”
“是的。”葛兰说道。
爱莉问道:“你猜他们想迁去哪里?”
“我不知道。”葛兰说道。接着那些巨型直升机冲破雾层,发出雷鸣般的响声在天空盘旋着。它们的机舱里装满了弹药,其中一架转了个圈,顺着惊涛骇浪的海岸线飞回来,然后来到海滩着陆,这时迅猛龙惊恐地向四处逃散。一扇门砰地打开了,身穿草绿色制服的士兵冲出来向他们跑去。葛兰听到一连串飞快的西班牙语,同时看到马尔杜带着孩子们上了飞机。其中一名士兵用英语说:“请你们马上到我们这里来。对不起,时间紧迫!”
葛兰回头看了原先迅猛龙驻足的海滩。现在他们全跑了,所有的动物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像从未在这里出现过似地。士兵们用力拉着他。他任他们把他带到巨大的旋翼下面,穿过那扇大门,登上直升机。马尔杜俯下身子在葛兰的耳边大声说道:“他们希望我们现在就离开这里。他们马上就要采取行动啦!”
这群士兵把葛兰、爱莉、金拿罗推到座位口,帮助他们系上降落伞背带。丁姆和莉丝在向他挥手。
他突然注意到他们是那么无助,那么疲惫不堪。莉丝靠在她哥哥的肩上,正在打呵欠。
一位军官朝葛兰走去,大声叫道:“这位先生,你是负责人吗?”
“不,”葛兰回答道,“我不是负责人。”
“谁是负责人,请告诉我。”
“我不知道。”
这位军官又朝金拿罗走去,问他同样的问题,“你是负责人吗?”
“不是。”金拿罗也回答道。
这位军官望了望爱莉,但什么也没有问她。那架巨型直升机从海滩起飞时,机舱门仍开着。葛兰探出身子,想看看是否能再看到那群迅猛龙一眼。但是直升机飞到棕榈树的上空,向岛的北方飞去。
葛兰朝马尔杜俯过身子,大声说道:“其他人怎么样了?”
马尔杜大声回答道:“他们已经带走哈丁和一些工作人员了。哈蒙德出了意外,在他平房附近的小山上被发现的。他一定是摔下去了。”
“他情况怎么样。”葛兰问道。
“不好,始秀颚龙干掉他了。”
“马康姆怎么样?”葛兰又问道。
马尔杜摇摇头。
葛兰太疲倦了,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来表露自己的感情。他转过脸去,看着门外。黑暗即将来临,在微弱的光线下,他无法看见张着血盆大口的小霸王龙正蜷缩在环礁湖旁鸭嘴龙的身上,同时还抬头望着直升机。当直升机飞过时,它狂叫起来。
他们听到身后某处传来了爆炸声。接着他们看到,另外一架直升机穿过游客中心上方的薄雾,过了一会儿,这幢建筑物突然出现明亮的橙色火球,莉丝吓得哭了起来。爱莉把她抱在怀里,尽量挡住她的视线。
葛兰目不转睛地俯视着地面。他对这些恐龙瞥了最后一眼,她们正像瞪羚般优雅地跳跃着。不一会儿,他们下方又发生一次爆炸。火光照红了天空。他们的直升机在爬高,然后向东转弯,飞向海面上。
葛兰重新回到他的座位上。他在想那些站在海滩上的恐龙。他想知道,如果他们能迁移的话,他们会迁移到哪里。可是他明白他将永远无法知道它们的去处,因此感到恨悲哀,同时也觉得如释重负。
那位军官再次向前走来,弯下身子,靠近他的脸。“你是负责人吗?”
“不是。”葛兰回答道。
“请告诉我,先生,谁是负责人?”
“谁也不是。”葛兰回答道。
直升机加快速度,飞往大陆。这时天气变得很冷,士兵们用力把门关上。在他们关门时,葛兰再一次向后张望。他看到那座小岛耸立在深紫色的天空和碧蓝的大海之间,被笼罩在一片浓雾之中。浓雾使猛烈的爆炸若隐若现,朦胧不清。爆炸的速度十分猛烈,一次又一次,直到整座岛上冒出灼热的白光。
小岛在一片漆黑的夜色中,缩成了一个明亮的光点。
尾声
圣荷西
时间一天天过去了。政府当局很客气,把他们安顿在圣荷西的一家豪华饭店里。他们进出自由,想打电话给谁就可以打电话给谁,然而政府却不允许他们离开这个国家。美国大使馆的一位年轻人每天来探望他们,问他们是否需要什么东西,并向他们解释,华盛顿正在作一切努力,尽快使他们可以启程回国。但事实明白地显示,许多人已死在哥斯大黎加的这块土地上,一场大灾难好不容易才躲了过去。哥斯大黎加政府认为,他们遭到约翰·哈蒙德与他对这个小岛的计画的欺骗和愚弄。在这种情况下,政府不愿立即释放幸存者。他们甚至不允许埋葬哈蒙德和伊恩·马康姆。因此他们只能继续等待下去。
葛兰每天都被带到另一个政府办公室,在那里,一位彬彬有礼、聪明能干的官员会询问他。他们要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他的经历。葛兰是怎样遇到约翰·哈蒙德的?葛兰对这项计画了解多少?葛兰如何收到来自纽约的传真?葛兰为什么到这个岛上来?这个岛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同样的问题,日复一日,一遍又一遍同样的过程。
有好一阵子,葛兰猜想,他们一定认为他在对他们撒谎。他们希望他能告诉他们一些事情,不过他实在想不出来他们到底想知道什么事情。然而,这些人也很奇怪,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