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许大同兴高采烈地向约翰低语:没错,我知道她根本没有一个证人。
约翰看着她从公文箱里拿出一个大信封,低声说:也许,她认为,她一个也不需要。
玛格丽特说:阁下,我坚信我现在提供的证据,足可以让法庭马上看到这个案件的严重性质。
霍威茨法官点点头。
玛格丽特走向那巨大的橡木桌。
约翰站起身,跟了过去。
许大同跟着也站了起来,但被简宁一把拉住:大同,坐下,这是法庭!
许大同不服:没人规定我一定得坐着。
起码,你应该给地官点儿好印象。
在霍威获法官的书桌前,人们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玛格丽特用她那细长的手指拆开那个大信封。
昆兰抢先说:阁下,我可能不懂家庭法,但我很了解大同。许,这些指控都是荒唐可笑的。
玛格丽特冷冷说道:也许一秒钟以后,你会发现作根本不了解你的雇员,也不了解你自己的想法。
她从信封中抽出一摞8 X 10英寸大的彩色照片,一张张铺陈在法官的书桌上。
霍威茨法官和约翰两人的眼睛立刻瞪大了。那是一个孩子娇嫩的脊背,上面布满了一道道寸宽的可怕的青紫色伤痕。
许大同看到围在桌前的人们正在悄悄耳语,不由自信地对简宁说:别着急,他们正讨论怎么把孩子给咱们呢。
这时,约翰向许大同转过视线。
许大同微笑对朋友。他想约翰大约是要给自己一个放心的暗示,但他马上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头。在约翰灰色的眼中充满着震惊和瞪视陌生人的神色,往日胖而松弛的下巴显得紧绷绷。
玛格丽特指点着照片:医院检查结果告诉我们,从伤痕的颜色上分析,这些紫痕是在丹尼斯。许的头部受伤前的一两天遭受毒打所致。我们认为,这些照片足以证明丹尼斯。
许一直生活在一个可怕的家庭氛围之中,他的生命时时刻刻遭到威胁。所以,我们提议,将丹尼斯。许置于儿童福利局的监护之下。
久久不语的霍威茨法官此刻抬起头来。他用近乎温柔的口吻:大家请回去吧。
约翰慢慢走回自己的座位,竭力避免眼光与许大同接触。
许大同小声地:那是什么,发生了什么事?
约翰不看大同,嘶声说:你怎么能这样?
许大同愕然地看着约翰:我哪样了?
约翰猛然站起,走近霍威茨法官的书桌,抓起照片狠狠摔到许大同的身上,同时低声吼道:你怎么能对你的儿子这么做?
目瞪口呆的许大同捡起照片,凝视着。
这是你忘记告诉我的一件小事儿吧?约翰咬牙切齿继续说:你希望没有任何人会注意到你儿子的后背,就像一块路过的嫩牛排?
许大同喃喃道:那是刮痧,是中医治疗法!那天丹尼斯肚子疼。所以,我们……我小时候被无数次刮过,约翰,你应该相信我!
这又是一个新的中国成语吗?谁能够相信人们会用这么野蛮的办法给孩子治病?如果这也算治疗的话,就不存在虐待儿童了!
霍威茨法官提高嗓门:如果你们想私下吵一架,就离开我的办公室,到外面去。那儿的空间更大。
许大同和约翰都沉默了。
霍威茨法官问:被告,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约翰闷闷地回答:没有。
许大同腾地站起来:可我有。他拿着照片走向法官,一种模模糊糊的下意识使他感到,自己眼前像是站在一条倾斜的舢板上,脚下的海水越来越深。
刮痧,在中国是一种传统的治疗方法,就像针灸,还有按摩,可以治疗人的多种疾病。中医认为人有七经八脉……
许大同指了指自己的胸腹部:就像小溪流向江河,江河又奔向大海一样。人的身体就是这样一个复杂的看不见的网络系统,所以,所以,可以牵一发而动全身……,许大同搜肠刮肚地寻找着他过去在不经意中看到或听来的只言片语。他不是一个善于解释不属于他的专业领域里的科学的人。何况,中医又~惯与他的生活那么遥远,这使他的脑子里一阵阵呈现空白。
简宁绝望地看着自己丈夫在那里结结巴巴地谈论着他一无所知的东西。她替丈夫难过,就像看到丈夫站在深水里,自己却无法拉他一把的那种难过。
从许大同开始发言,那个瘦瘦的书记员小姑娘便停止了速记。她不时茫然地望望许大同,又看看法官,如同一个走迷了路的孩子,等待大人指点。
……中医认为,人的气从丹田而发。就是这里,肚脐,肚脐也是丹田。最后,气归置丹田。根据这个道理,我们可以解释刮痧的作用……
约翰看见许大同在那里比比画画,好像一个痴癫的人在胡言乱语,不由得暗自叹气。
他现在已经不是后悔陪许大同出庭,而是怀疑许大同一直有什么病症没有让他知道。
霍威茨法官问约翰:他在说什么?
约翰摊开双手,摇了摇头。
霍威茨法官不得不打断许大同:许先生,你所说的话,像一种神秘的宇宙语言,让我完全听不懂。你不是第一天来到密苏里州,对吗?你应该知道写在每一辆车牌子上的我们这个州的口号是什么吧?
许大同想了想: Show me(证明给我看)。
霍威教法官点头道:对极了。你能有权威的医学论著和证人来证明你的证词吗?
许大同舔舔嘴唇:我,可以试试。
霍威茨法官:那么,你能否明确告诉我,刮痧这件事是你亲自所为吗?
许大同犹豫了一下。
简宁紧张地盯着丈夫的嘴唇,仿佛那是炸药的导火索。
霍威茨法官:许先生?
许大同的脑子里火石电光一片,又突然在瞬间趋于平静:是的。
简宁腾地站起来:NO!不是!
许大同猛转身对妻子用中文轻喝道:简宁,别胡说!如果承认是爸爸做的,也许会出事!我们正在给他申请绿卡!
霍威茨法官生气地拍着桌子:我警告你们,听证会上必须用大家都听得懂的语言。
许太太,你对刚才的话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简宁盯着许大同严厉的眼睛。丈夫的话似乎不无道理,但丈夫的话是一种危险中选择了更危险的道路的道理。凭直觉,简宁知道刮痧这件事已经把他们拖入沼泽泥潭中。
承认刮痧是丈夫做的,无疑是在自己的脖子上又捆上一块大石头。在这几秒钟之间,他们的争议是无言的。迟疑半晌,简宁终于无可奈何地放弃:没有了。
霍威茨法官又转向许大同:我再问一次,许先生,刮痧是你做的吗?
许大同一脸郑重地答道:是!
霍威茨法官一脸严肃地宣布道:那么,下面是本庭的决定。鉴于丹尼斯。许的家庭环境不安全,我在这里宣布,孩子将由儿童福利局监护。
当刘茵在电梯间门口捕住麦克的时候,她有一种在大马路上捕住了偷她钱包小贼的快乐感。不管你使用什么手法,不管你化妆成什么样的美女,人民群众的雪亮眼睛都不会放过你。这段词似乎已经久违,但现在背诵起来却十分上口,十分贴切。她差一点儿用儿时电影里常见的口吻对麦克。丁大喝:不许动,举起手来!
开始,麦克的神色有点惶遽,但他马上镇定下来。他望着刘茵,好像刚刚认出刘茵的模样,绽出满脸真诚的笑容:哎呀,刘校长,怎么这么巧,在公司碰到你了。
我不来公司找你,你会一辈子躲着我。
哪儿的话。只要你刘校长一个电话,我可以立刻到你府上拜访。
刘茵冷笑着说道:我给你打过不下一百个电话了。你的手机永远不开,你的传呼机永远不回电话,家里电话也永远没有人接。我要不是在你们公司看见你,我以为你已经从这个地球上消失了呢。
麦克以抱歉万分的神情说:我最近实在是太忙了,今天公司又有会。这样吧,会完了,我去找你。
刘茵又笑了:不敢劳驾你。既然今天我人都来了,还是当面锣,对面鼓地说清楚的好。我买你的保险已经买了两年,钱我是年年交,可到底这保险是怎么回事儿,我心里一直糊涂着。幸亏有人指点我读了一遍你们公司的保险单,我发现自己原来上了一大当。
麦克听到这儿,脸色沉了下来:刘校长,你要是对公司的保险条款有意见,可以直接给总公司写信,这些东西可不是我一个小小的保险推销员能做决定的。说完,他就往电梯上走。
刘茵一见,倒也不慌,跟着麦克往电梯上走。
麦克说:你不要跟着我,公司开会,我没有时间了。
刘茵不理睬他。
电梯上了四楼,门打开,麦克走出电梯,转身对刘茵说:刘校长,你这是在纠缠。
我们是大公司,每做一件事,都是有法律依据和保障的。这些在合同和保单里说得很清楚。事情已经三年,你现在反悔是不是太晚了?
刘茵也不搭话,还是跟在他后面。
麦克终于不得不闭嘴,他已经隐约看到公司的会议室里坐了不少人。他想,让她跟着吧。当她跟着自己走人会议室,忽然面对那么多公司职工嗔怪的眼睛,她会羞傀得无地自容,最后知难而退。
麦克想着,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大步走进会议室。进去后他立刻找了张投人坐的椅子坐下,把手提电脑放在脚边,然后,抬起头准备和同事们打招呼。这时,他突然有一点儿疑惑,他的疑惑来自于那些周围的面孔。这些面孔似曾相识,但又一时召唤不出他们的名字。他们都不属于这个公司,他们不是他的同事,他们不仅不是他的同事,而且不是美国人。他们都是清一色的黄皮肤。他们的眼睛是黑褐色的,虎视眈眈的黑褐色。
他们盯着他,似乎很饥饿,似乎一声令下,就能把他吃了。
麦克问:这是干什么?他的四肢像被蒸发的馒头,渐渐虚泡,沁出水分。他转身瞪着刘茵:你们这是想干什么?
刘茵答:开会。我们是来开会的。
什么会?
你的记性真的不好?刘茵遗憾地叹道:当初我听了你的花言巧语,买了你的保险。
还帮着你宣传,让另外二十三个中国人协会的会员也买了你的保险。现在大家都来了,能凑齐也挺不容易的。趁这个机会咱们开个会吧。
麦克记不得这个会议是怎么开始的。他只记得他周围的面孔都在对他大吼大叫。他们在向他追问百分之十二的年回报、红利和派股,他们要看他们的保险年盈利报告,他们要知道他们的钱是不是真的在生钱在下意儿?他们要确定他们的钱是投在聚宝盆里,而不是投在臭水沟里了。
麦克听他们喊了一阵,什么也不答,但情绪却慢慢镇定下来。他知道无论这些人多么有劲儿,他们都会喊累的。他们喊累了,自然就会放低嗓门,自然就会轮到他说话,轮到他发挥他的魅力了。
可是,他期待的这个过程还没有出现,会议室外面就聚集起许多准备参加公司例会的职员。他们向屋子里探头探脑,挤眉弄眼,像是围挤在马戏团帐篷外准备观看小狗跳火圈儿和驯雄狮表演的观众。麦克被他们看得发毛,他知道再不制止屋里的喧嚣,屋外就会产生灾难性的后果——那些围观的人们并不在意是非,他们在估价他的能力、判断性和处理事件的手腕。他若在众目睽睽之下控制住了事态,他麦克。丁先生在同事眼中便是个英雄。公司与客户的纠纷永远是有的,像今天这种场面正是衡量英雄与狗熊的试金石。否则,他只好卷铺盖滚蛋,并上公司的黑名单。大都会保险公司对犯了错误的雇员从不宽容。而雇员所犯的最大错误,就是河心翻船,搞不定自己的客户。
麦克高高举起自己的手。他认为这个姿势是政治首脑们解决国际争端时使用的最典型的手势;而围攻他的人们看他低着头,举着手,以为那是一个走投无路举枪缴械,甘心放弃抵抗当俘虏的表示。屋子里的人们静下来。
麦克说:你们不就是要看你们投资保险的盈利报告吗?
我去给你们拿。
麦克走出会议室,走向自己的办公室。这些人的盈利报告全锁在麦克的文件柜里,连封口都没拆。他当初和这些中国人说好替他们管理账户,所以,报告也都由总公司直接寄给麦克。这些报告三五个月来一次,一摞摞越集越多,而投保的人却从来没有向麦克查问过究竟。这使麦克曾经产生过把这些报告扔进垃圾筒的念头。还好麦克的文件柜硕大,念头产生后,他并没有立即行动。想起来,这是他今天忽然感到庆幸的第一件事。
麦克往办公室走,他发现自己身后跟着一个淡藕色的影子。那刘茵不声不响却寸步不离地黏着他,显然怕他借拿报告脚底抹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