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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除了休息日。后来,三年后我退职不干了。咱们当过兵的人,闯荡惯了,老闷在一个地方受不了,心老是野着静不下来。你们刚当兵回来是不是也特不习惯?老百姓的日子天天一样,原来挺着的也能给捂蔫了。噢,你们当警察一定能好点,挺惊险,天天血光刀影。”
据我们了解,你班后不到一个月的时候突然一个星期不知去向。噢,他刚才后面说的那些话不要记了,他说的那些与这件事无关的话都不用记。“为首的警察对那两个正在同时做着记录的警察说。”你去哪儿啦?“他问我。
“我去哪儿了?我哪也没去。我走过吗?”
“你走过。你那个药店为此还给你延期个月转正的处分。”
“我想起来了。我那七天去广州了,向一个朋友借了笔钱去广州贩衣服了。这事高晋、许逊他们全知道。我带回来的一些衣服曾放在他们那儿卖,后来全让他们送‘罪名’了。这事我做的不对,贩衣服算犯法吧?
“这是第二年的事,第二年你又跑了七天,去贩衣服,赔了本。我问的是你参加工作第一年你跑了七天去哪儿了?”
“想不起来了。”我说,“实在想不起来了。我那会儿心情不好,怀才不遇,经常不欠上班,哪儿也不欠,满大街溜达,所谓踟躅街头。”
“好好想想,这很重要。”警察站起来踱步,拿起我书桌上的大理石笔筒端详,又把目光落在积满烟蒂的大理石烟缸和旁边的两把大理石镇尺。
“我慢慢想可以吗?时间过去这么久,我又没干过惊天动地的事可以作为一个个里程碑。”
“你欠过云南吗?”警察问我。
“没有,可我一直特想欠,听说那儿的少数民族洗澡让人看,姑娘一辈子不找丈夫,淌可儿‘罪名’,不犯错误,比咱汉族居区洒多了……这些大理石玩艺儿是别人送的。”
“谁?谁送的?”
“高洋。”
警察的六只眼睛顿时象通了电的灯光一样亮了起来。
“哟哟哟,怎么啦?”
“这些东西他什么时候送你的?是在那次吃饭前还是之后?”
“肯定是前啦,那次饭后我再没见过他。送我东西的日子我记不清了。除了这些玩艺儿他还送我一把长刀,号称那鞘是包银的我美滋滋地跟人家四处乱吹,后来碰上一个首饰厂的告诉我那鞘上包的是白铁皮。什么云南姑娘大白天在河里洗澡,一双臭胶鞋换五缸子白糖都是高洋跟我说的。”
“那刀在哪儿?”
“你们可不能没收,那不算凶器是工艺品。”
“我们不没收,就看看。”
“看看可以,说话算话。”
我去卧房床下拿出一把银色的长刀给警察们看。“这柄把的做工够细的吧。”我告诉他们鞘身上镶嵌的不是宝石而是彩色玻璃,“这是那些小返鱼目混珠的伎俩。我抽出长刀,刀身光泽黯淡,镂刻着花卉和浅槽,刀刃并不锋利。我舞将起来,作出种种劈刺的雄壮动作。警察们散开,喊”放下,快放下。“
我笑嘻嘻地说:“放心,我就是真杀你们也不会用这种刀,这种刀都是样子货,钢很次。”
“不是怕你杀我们,是怕你伤着自己。”警察小心地围扰过来,从我手里接过刀仔细端详。
“这些刀刃的缺口是怎么回事?”一个警察问。
“噢,那是我劈老百姓的甘蔗林锛的,知道了吧,这刀劈甘蔗都锛刀。”
“甘蔗?哪儿的甘蔗?”警察们看着我,一脸狐疑的警觉。
“说着玩呢。”我说,“不是劈甘蔗就是劈树,手里拿把刀总想砍点什么。”
“你瞧,这块乌黑印渍不是血?”一个警察小声地对另一个警察说。
“鸡血。”我对警察说,“我用这把刀砍过老乡的鸡,象日本兵进村那样,特好玩。”
我伸手去拿刀,警察缩回手把刀入鞘交给另一个警察:
“这刀我们要带走。”
“说好光看看,怎么,说话不算话?以后我还信不信你们?”
“不是没收。”警察向我保证,“看完我们会还给你。”
“不够意思,太不够意思了。”
警察结束对我的盘问时,天已经拂晓,天边露出鱼肚白。
我们都累坏了,抽了一屋子烟熏得大家都泪汪汪的象亲人相聚不忍分手。警察后来集中问我在那不知去向的七天里干了什么,我赌发誓说实在想不起来不是耍花枪。警察也灰了心,答应给我时间细想,过几天再来找我,让我把复员后到工作前这段时间都干了什么,见过什么人,去过哪里都写下来,到时候他们来取。我对他们说,这够写成一本长篇小说还有余,流水帐也得记三大本子。“你可别给我演义。”警察告诫我,“我们找你可不是寻开心培养文学新人,胡写只能是你自己倒霉。”后来我饿了,去厨房给自己下鸡蛋面条并问呵欠连天收拾东西的警察们要不要也“来上一碗”。警察们说啦,我们该走了。我说别烙气,反正你们回欠也是吃饭睡觉干不了别的,一夜都混过来了早睡晚睡也就那么回事了。“要是你们怕我下框或腐蚀你们那就算了。”“你要这么说那我们就只好吃了。”
领头警察笑着说。“就是。”我说没听说过用鸡蛋面条当糖衣炮弹的。警察们重新坐下,我煮好面条格外给三位碗里多放了些香油。我们围坐一团踢里吐噜吃面条时气氛相当融洽。警察吃得唉声叹气——香的,吃罢还给我上了根烟。他们问我没工作钱从哪儿来?我说我也不知道,反正总能有钱。“可别干违法的事。”一个警察好心地规劝我,“不是正路来的钱你就吞下肚也早晚得吐出来。”我说我这辈子没干过违法的事,老实交待,树叶掉下怕砸头,只知一味行善,远近都知道我是有名的“方善人”。警察提起我贩衣服的事,大家都笑。我说那时年轻,“少不更事”,再说现今贩衣服也不犯法,“只要不贩人一切都是政策允许的。”警察说我胡说,我说您别跟我认真。警察又问我当年一伙人花天酒地的钱从哪儿来的,我们那点复员费“不够三天踢腾的。”我说当年我们大仿花的都是高洋的钱。“高洋家有在海外去世的孤老吗?”我说没有,他家祖祖辈辈是内地的放牛娃,到他爸那辈实在活不下欠,卖了壮丁,先当国军又当伪军最后当了八路军;倒是有个叔叔被日本人抓过劳工,在北海道下了二年煤窑,别的,连“猪仔”也没福当过。
“那他哪来的钱?”
“管他。”我笑着说,“偷来的抢来的骗来的爱怎么来的怎么来的,我们只管花。
警察们走时天已经亮了,院里有些早起的老头在跑步打极拳围着树转原地摇头摆尾瞎抖落,我把警察们送到吉普车旁亲亲热热地和他们握手特别。他们仁都把姓告诉了我,一个姓赵一个姓钱一个姓孙。
“下回公安局有事我可找你们。”
“瞧,一碗面条吃出毛病来了吧。”
“吓的,跟你们说着玩呢,咱公安局有哥们儿。”
二
吴胖子刚起床,穿着大裤衩露着一膀子肥肉叨着咽趿拉着鞋来给我开门。
“哟,你还活着,我还以为警察已经为民除害。”
“昨晚给你的快件收到了?咱哥们儿好事净想着你吧?”
“蛋,你也不先打个电话问问我媳妇在不在家就直接把人悠过来了。万一我媳妇突然回来撞上,你不是破坏我们家庭幸福么。”
我笑着把饭桌上的牛奶瓶拿过来揭开盖对着嘴喝:“惊喜交加是么?没以为是狐仙什么的?”
“哪有那么胖的狐仙?”吴胖子也笑着说,“你丫也就能给我发点家常妇女——那胖闺女哪有点仙气,那么阏朵天还热腾腾的。”
“你不是爱吃大肥肉。”我喝光牛奶把瓶往桌上一暾,笑着四处打量,吴胖子找你干吗?“
“没事,一帮战友找我玩来了。”
“蛋,战友找你干吗把我们名字住址全登记下来。”
“还说来呢,你们知道警察在我家也不说在门口等着我告我一声,让哥们儿来个措手不及一进门就现了个眼。”
“人家警察明戏,还不知道迷匿?放我们走时就交待了;‘谁要不回家跟楼门口这儿晃让我看见可没轻的。’——警察找你干吗?”
“有个案子他们破不了啦,找我给拿主意。”
“你就牛×吧,大枪顶脑门你丫也忘不了牛×。”
我笑着比胖子卧室走。吴胖子在后喊:“你要干什么把人带走回家干去,别在我这祸害。”
“我还偏在你这儿祸害,出了事就说你提一阵宿。”
胖姑娘已经穿时衣服低放大坐在床边,见我进来就喘粗气。
“怎么啦赫本?别那么激,你就把我当个普通中国人。”
“你别碰,有话好好说话,手没地儿搁就揣兜里。”
“哟哟哟,跟女神的,干嘛呀,装什么客气。”
“别过来,再走一步我从窗户跳下欠了。”
“怎么回事?我这是碰见谁了,克里姆林宫卫队长还是唐塔医生——跳呀,你不跳你都对不起我。笑着走过去,抓住胖姑娘两肩,她也反手把两只圆滚滚的手臂搭在我肩上。我们进进退退,搭着架子较量了几个回合就象一对摔跤手。胖姑娘一定是石匠的女儿,真有把子力气,脚下使了个绊,两臂一发力竟把我悠了出欠,重重地摔在床上,床板一阵咔啦啦地响。
吴胖子听见动静冲进来,恳求地对我说:“你总不能在我家搞强奸吧。”我艰难地从床上下来,揉着屁股看着胖屁股看着胖姑娘敬畏地说:“我怎么碰上一个玩跤的。”
胖姑娘一脸凛然,向后甩甩头头,吊首望天。
“你也太生了。”吴胖子看着胖姑娘的脸色对我说:“人家赫本正生你的气呢,你都看不出来。昨晚那么晚你把人家一个人扔在小树林里,要是碰见坏人可怎么办?换我也得恼你是不是赫本。”
“别叫我赫本。”胖姑娘气冲地说,“你也不是东西,我这么喊,你都不进来,你还是不是男子汉?”
我看着胖子笑了:“得,赫本同志看望了。”
“你别走。”吴胖子笑着说。
“算了,我也看出这没我什么事了。”
“他不走我走。”
“你起吧。”
“一帮流氓。”胖姑娘厚着脸一阵风地冲出去,“哐”地摔上门。
“你瞧多不好,我对吴胖子说,”人家把咱当流氓了。“
“咱们什么关系?她什么关系?能为娘们晒哥们儿么?”吴胖子满面油光地呵呵乐。“她不走我媳妇往哪儿安。”
吴胖子张罗着给刘会元他们打电话,找人来“摸两把”。
我问他中午管不管饭?他说“自然谁赢谁请。”刘会元他们来了,吴胖子告诉他们刚才我“玩跤”的事,大家乐不可支。接着他们又问我昨晚警察找我干吗?我说没事,警察也闷慌。他们又问我新娘子长得如何,我半天没反应过来,后来“噢噢”地说“早忘了”时志们玩到中午,去食堂吃了些包子,他们还要接着玩,我说我不能玩了,下午还有事。“你能有什么事?还有什么事比玩牌要紧?”我说是一个约会,并猥亵地挤挤眼。大家笑起来:“既然是这样,我们就不拦着你了。”
我从吴胖子家出来,乘上地铁。地铁车箱很暖和,我手拉吊环几乎站着睡着了,列车到站也没察觉,过了好几站才猛然警醒,连忙下了车。我跑上地面,站在街上拦出租车,来往的出租车很多,但没一辆停下来。我走过两个街口,看到路边停着几辆出租车就上前问,几个司机是拉包月的,唯一接连散座的说他要收外汇券。我说知道知道坐了上去从兜里拿出一沓外汇券给他看。司机把车开上马路,路上对我解释他不是歧视人民币,是他今天的外汇任务没完成不得不如此。
现在一些长住北京的外国人也油了,坐车不付外汇券拿外汇去黑市倒,大伙儿又是那么需要外汇买洋货急得都疯了,就差组织义和团砸使馆了。大陆人不得不委屈些。其实他也挺有气挺看不惯。我浮着一脸假笑坐在后座点着头,脑子昏沉沉地只想倒头睡。我知道我这会儿不能糊涂,呆会儿的谈话必须头脑清醒,另外对这慈眉善目的司机也得防着点。我要这会儿睡觉他敢拉着我上八达岭,最后搜走我所有的钱弄不好连大衣也得扒走。司机还在唠叨,其实人也是不开壶,放着现成的外汇不挣,那么多身强力壮老外在中国住着,同时又有些女青年无所事事过着毫无贡献的生活是吧识,开放嘛搞活嘛旧的束缚人思想的老观念不打破怎么行?你很爱国很有忧患意,你是个异想天开的好人;既然是人你只好认倒霉,我没有外汇券只能给你人民币。车到了我去的饭店门口,我把那沓外汇券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