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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郯武师-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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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拎起大枪便走。刚走几步又停下来说:“你们从明天起,起了床就来这里等我。”
  高宗藩和王传善跟着师父练拳多年了,他们觉得师父这次教得特别认真,甚至叫他们把原来会的都忘掉,一招一式地从头来,权当以前没学过拳,绝对不准把其它套路里的动作和架式掺和到新套路里来。
  李老师先教的是“二十四式”。他说:“这趟拳一共只有二十四个式子,是二十四个武术名家一人献出一个式子编排组合起来的。里面有双二起腿、左右旋风脚,正叉、斜叉、蛤蟆叉,还有不少高难度动作,虽然你们都有一定功底,还得狠下一番功夫才行。这趟拳学好了,什么拳也难不倒你啦!”他反复做示范,不断给他们纠正动作,不住地擦汗、喝茶,一个上午喝了十几壶水。
  别的套路一般都是三四天教完,这趟拳,李老师整整教了二十天。这天他叫两人打一遍给他看,看完后说:“算是会了,离好还差着一大截子呢,回去吧,明天一早过来开始学枪。”说完就进屋歇息去了。王传善向高宗藩使个眼色,两人就走了。不一会儿再回来一看,师父早已进入了梦乡。弟兄俩连着跑来几趟,师父都没醒。这一觉一直睡到掌灯时分,王传善和高宗藩都坐在他身边,桌上摆着爷儿仨的早、中、晚三顿饭。
  王传善一见师父醒了,立即和高宗藩一起张罗开饭。这一顿饭爷儿仨吃得真香,居然把桌上积了三顿的饭都吃了个精光。高宗藩去洗刷碗筷,王传善向李老师说:“师父,这阵子您老太累了,咱过几天再学枪吧!”
  “哈——,”李锡度老师笑了起来,“你们呀,真是傻孩子,这力气么,就好像井里的水,你用多少,它就泉多少,哪怕你一时用光了,要不了多久,又会泉满的,你要是不用啊,它还不泉呢。明天一早你们再来,咱学枪!”
  武谚云,“年刀月棍一辈子枪”,又云,“枪乃兵中之帅”,都是说枪在诸多器械中是比较难练的。别看高宗藩和王传善功夫好,学起这趟三十八枪来,也感到很吃力。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学完。这天快要收场时,李老师说:“你们只算是把这趟枪的套路穿起来了,离”会“还差得远呢!”说完他从高宗藩手里接过大枪,单手握住后把只一搅,那枪就像一条蛇一样游动起来,“噗”地…一声刺出去,那彤红的枪樱就像一团燃烧的火,直向前喷去!两个徒弟不由得看呆了。“绝了!”高宗藩赞道。
  “绝了?”李老师摇了摇头说,“比起你们师爹,差远了!”
  “师爹?刘守庆,刘爷?”
  “对,正是他老人家。这一枪,要是他扎出去,就会在靶子上留下七个眼,组成一朵梅花。”
  高宗藩只记得在入门拜师时,拜的三代师尊,师太祖是王顺山、师祖是刘守庆、师父是李锡度。由于当时还小,给师父磕的是三个头,给师祖、师太祖磕的是四个头,他不懂这“人三鬼四”的规矩,所以也不知道师爹和师太爷都已去世,就问:“现在师爹在哪里?”
  “唉,作古啦!”
  高宗藩不懂什么叫作古,还要问。王传善比他大几岁,已明白了,就趴在他耳朵上小声说:“死啦!”
  “唉,提起话长,”李老师感慨万分地说,“你们要想知道,我就边走边说给你听听吧!”
  你师爹刘守庆乃是码头有名武师王顺山的得意弟子。他从小学武,功夫超群,特别是一杆大枪,被他使得神出鬼没。郯城县挂子行的朋友们都尊敬他。他人虽穷却仗义疏财,谁要遇上什么难事或麻烦,都喜欢找他排解,好像他就是为了别人活着似的。
  这天一个青年来找他,进门就哭,问了半天也不说话。刘守庆把眼一睁说:你信不过俺还来找俺干啥,有话就说嘛,婆婆妈妈的像什么样子?他才吞吞吐吐的说出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这位青年管刘守庆叫表叔,是刘守庆表哥的儿子。由于家境贫穷,三十岁出头,才好不容易说上个媳妇。别看这姑娘出身贫寒,却长得端端庄庄的,针线茶饭又是一把撩成,婚后小夫妻恩恩爱爱,父母也很高兴,一家人平平安安地过日子。
  这天合当有事,勤劳的小媳妇天没亮就起床把全家人换下的衣服洗出来了。太阳一露出红红的笑脸,她就在门前两棵大杨树上拴好绳子晒衣服。刚过门不到一个月的新媳妇,还穿着一身大红的衣裤和绣鞋,那喷薄而出的旭日光辉,洒在她的身上,把她映衬得格外娇美艳丽。
  此时,本庄有个地主少爷溜鸟回家正从这里经过。行走间抬头一看这水灵灵的小媳妇,他顿时好像被孙悟空的定身法定住了一样,再也挪不动半寸脚步了。小媳妇先时光顾往晾绳上理衣服,后来突然间发现有人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吓得转身就要往屋里跑。少爷急忙喊:我是某家的少爷,老爷让我来喊你今天去洗一天衣服。说完拎着画眉笼子,吹着口哨,悠哉游哉地踱着四方步子走了。
  真是财主动动嘴,穷人跑断腿,谁叫欠着人家的租子呢?小媳妇只得去这个地主家。
  少爷一听说小媳妇进了他的家门,顿时像猪八戒吃了人参果一样,觉得浑身轻飘飘的,简直就要飞起来了。他穿着一件银灰色葛丝绸长衫,罩着一件猩红杭缎的马夹,头上除去了礼帽,两边分的短发油光乌亮,脸上还涂了不少据说是又能增白,又能去粉刺的美国洋粉,活脱脱是一个土财主、洋学生。他一出现,众佣人立即识趣地走开了。
  据说孔雀开屏是雄雀以其华美取悦于雌孔雀的,少爷此时也正是这个心情。他围着小媳妇的洗衣盆转了一圈又一圈,可惜白白浪费了许多感情,小媳妇毫无反应,连一眼都没看他,只顾埋头洗着盆里的衣服。
  少爷见四下无人,拦腰一把抱住小媳妇,吓得她拚命挣扎。少爷平时见惯了温顺的女人,她越是挣扎他越感到有刺激,不仅不松手,反而抱得更紧,还把那张臭哄哄的嘴巴往她脸上凑。小媳妇看着那煞白的脸、红红的眼和刮得青乎乎的嘴巴,又气又怕又恶心。情急之中她扬手一挡、一抓,霎时少爷的脸上现出几道血痕。
  “来人啦,”他气急败坏地大喊,“把这个不识抬举的臭婆娘拉出去狠狠地打!”
  傍晚,鸡上宿、羊归圈了。一家人眼巴巴望着新媳妇还没会来,急得嗓子眼儿里冒烟,做丈夫的只好去地主家找她。
  进了高门楼大院子,只见少爷正在逗叭狗。他一踢,那狗便就地打个滚,还把尾巴摇上几摇引得少爷开心地哈哈大笑。地主少爷玩得正开心,突然抬头看见面前站了个人,就漫不经心地问:“什么事?”
  “俺媳妇来给府上洗衣服的,天晚了,俺接她回去。”
  “行了,行了,”少爷不耐烦地说,“在马棚里,你去带吧!”
  他忙不迭地跑到马棚里一看,媳妇是见着了,可再不是那活泼可爱的媳妇,梁上挂的却是一具脱光衣服还没僵硬的尸体。
  刘守庆得知表侄媳妇被活活打死的消息后,虎目中落下泪来。
  事后三天的上午,少爷骑一头大青驴,带一个赶脚的长工进城。
  刚走到庄外的官道上,突然从高梁地里窜出个人来,大喊一声“站住!”少爷一看,认得是刘守庆,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答话,掉转驴头,猛加一鞭,没命地逃跑。刘守庆岂肯放过,大枪一抖一个箭步窜了一丈多远,——枪扎了个正着。那少爷翻身掉下驴背,刘守庆见他后心有一朵碗口大的梅花,怕他不死,竖起枪又连戳了十几枪,眼见他无论如何也吃不成阳间饭了,才大步流星地消失在一片青纱帐中。
  那个长工牵了驮着少爷的大青驴,并没有急着赴回,而是慢慢腾腾地回去秉报老爷。他平时也恨透了少爷,回去的晚,是想让为民除害的刘爷跑得远远的,不能落到地主老儿之手。
  好心的长工徒劳了,刘爷没跑,他在水沟里洗净了手上和脸上的血迹就回家了。他恪守中华民族的信条: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好汉做事好汉当。
  “师爹真要给他抵命么?”王传善和高宗藩担心地问。
  是的,刘守庆真的打算抵命,不然他怎么不跑呢?
  地主一听说儿子被刘守庆杀死了,先是呼天抢地地嚎啕了一通,马上就想到了打官司告状,拼着花些钱,也要为儿子出口气。
  县官接到案子后,一来是人命关天,二来是看了“钱”大哥的面子,不敢怠慢,立马发签子抓人。接签的无非是当班的捕快张、王、李、赵四位。
  张、王、李、赵四人在这郯城县吃“六扇门”的饭也非止一日,对刘守庆早有耳闻,因此不敢造次。
  下午四五点钟光景,刘守庆收拾了几个小菜,坐在屋当门自斟自饮。他心想,这样自由自在的日子也没几天过头了,反正“该死该活鸟朝上”,出了这口鸟气,心里就舒坦,砍掉了头不过碗口大个疤。二十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他正在胡思乱想着,院门“吱”地一声被推开了,门原本是虚掩着的。
  刘守庆抬眼一瞅,认得进来的四个人是县衙的捕快,就说:“四位班头办案子来啦?”
  “哪里,哪里,”姓张的说,“今天咱弟兄四个不当值,哪有什么案子办?”
  “我上半晌杀人了。”
  “不知道啊,”姓王的说,“刘大爷你别开玩笑了。”
  “哪你们是干啥来了?”
  “找您老喝一盅啊!”姓李的边说边暗暗拉了姓赵的一把,姓赵的忙说“是啊,是啊!”急忙从梢马子里拿出两瓶“窑湾绿豆烧”和一只烧鸡、两个荷叶包。荷叶包内一包是猪头肉,另一包是油炸蚕豆花。
  姓张的拍了拍酒瓶说:“刘爷,这窑湾绿豆烧,里面配有六十四种名贵药材,您老多用点,补身子哩。”
  “它还有个特点,”刘守庆笑了笑说,“这熊东西后劲儿大,喝时觉不着,后劲儿一上来,就让人醉成一滩泥,好捆哩!”
  四人忙说:“刘爷取笑了,谁敢捆刘爷呀!”
  四个捕快,一个犯人,坐在那里交杯换盏,就好像冰与火放在一个炉子里,能持久么?不是冰消,就是火灭,如此而已,岂有它哉?刘守庆当然懂得这个普通不能再普通的道理。眼见两瓶酒都喝完了,刘守庆问他们:“喝好了?”
  “喝好了。”
  “酒瓶见底儿了?”
  “见底儿了。”
  “那话儿也该见底儿了。”
  “啥话呀,咱喝多了,听不懂。”
  “别装了,一共两斤酒,你们四人喝了一斤多一些,我自己喝了大半斤,怎么会醉?赶快办正事,走吧!”
  “哪儿去?”
  “郯城县大堂,投案!”刘守庆大义凛然地说,“走!”
  四个捕快顿时睁开了眼,他们等的就是这句话。
  一行五人不急不忙地往郯城县县城走来,他们不像是去投案,倒像是去赶大集。四个捕快一路说着恭维话,刘守庆也不答腔,只顾走自己的路。
  到城门口了,那姓赵的喊了一声“刘爷”,欲言又止。刘守庆哈哈一笑说:“我懂,到衙门口了,得把公事戴上是么?”
  “这…………”
  “别这那的,朝廷的王法嘛,你们待我不薄,我也不能让你们为难了,来,戴上吧!”
  四人巴不得这句话,忙从梢马子里拿出手铐脚镣,给刘守庆戴上。
  “虎落平阳被犬欺”,这话一点都不假。刘守庆一戴上手铐脚镣,顿时四个捕快的嘴脸就变了。他们再也不是一口一个“刘爷”,而是骂骂咧咧地大声喝斥刘守庆,那个姓王的还狠狠地踢了他一脚。
  “嘿嘿!”刘守庆一声冷笑,“你们的狗脸未免变得太快了吧!?”四个捕快刚要发作,哪里还有刘守庆的影子?只见地上一副拧坏了的镣铐。
  丢了人犯这还了得,他们慌忙四下乱瞧,八只眼睛也不够他们使唤的了。
  “狗脸无毛,”刘守庆端端正正地站在城头上说,“看你如何交差!”
  四个人不由得膝盖发软,趴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刘爷,小的是瞎眼,您老大人大量……”
  刘守庆“嗖”地一声跳了下来,指着他们说,“瞎了眼的东西,老子要想走,那点破铜烂铁就能挡住吗?”他不愿再看他们那副丑态,一跺脚,喝了声:“走!”
  刘守庆被打入死囚牢,但是那些狱卒们谁也不来折磨他,连镣铐都没给他戴。有些人是敬重他是条汉子,有些人是不敢。隔三差五的还给他弄点酒喝,怕他一不高兴跑掉。不久光绪驾崩,宣统坐了龙廷,大赦天下。狱卒打开牢门放人时,刘守庆嫌他们开锁太慢,走过去,…个一个都给掰开了,直看得众人咂嘴吐舌。
  一刹时,犯人都走完了,可是刘守庆不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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