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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精神最终使我息气……
他在3月2日的日记上写着:
国民政府使我们最忧虑的事情得到了证实。自从汉口陷落,政府在重庆建立以来,政局日益恶化。一个实质上独裁专制的政权又一次在中国其他地区存在了。
3月3日,日军突然向河间根据地附近进攻。白求恩当时正在那儿。从黄昏到深夜,伤员接二连三地到来。直到第二天的下午,当白求恩醒来的时候,他才想起他的生日又到了。他在3月4日的日记上写着:
今天是我四十九岁的生日。我有这个足以自豪的荣誉——在前线我是年纪最大的战士。这一天我是在床上消磨的。我是在早晨六点钟上的床,从昨天下午七点钟起我一直在动手术。在四十个重伤员中,我们做了十九个手术。我们先给伤比较轻的伤员上药,然后给那些马上需要动手术的人做手术。一共做了三个锯治头颅碎骨手术,两个截断大腿手术,两个缝合小肠穿孔手术,六七个胳臂和腿部严重碎骨伤手术——其余的是比较小的手术。在我动手术的人中间有两个日军的伤员。以前有好几次,我们也都用我们给自己伤员的那种照顾来对待被俘的日军。在一个后方医院里,我和两个被俘的伤员一起照过像。他们写信到日本,告诉家里人我们照顾他们的情况,信中还附着那张相片。
我们击败了敌人。敌人在战场上遗留下了五十具尸体。我们缴获了四十支步枪。我们损失了四十个人。一条性命换一支步枪!我们的枪就是这样得来的。
现在日军开始了他们的望眼欲穿的进攻。白求恩在过生日以后一星期,领着医疗队在吕汉的一场激战中投入了战斗。战斗继续了五天,这时候日军打到了师部所在地的河间城。以后的一个月中,战火燃遍了平原地带。白求恩走遍冀中,从一个危险地方跑到另一个危险地方,在火线附近动手术,组织临时救护站,给后方的医生又举行两次实习周,并为贺龙司令员和东北军吕正操司令员的部队就地建立了几个战地医疗队。
八路军的师部已经从河间转移到四公村,白求恩也在那儿建立了他自己的根据地。敌人突然在黎明时向那个村子发动了一次攻势。在日军从村子北口开入的前十分钟,白求恩才领着医疗队出了南村口。
对四公村的攻击只是日军攻势的一个尖头,攻势的主要目标是五英里外的齐会村。医疗队冒着敌人的炮火抵达了齐会。村外有一座小庙,庙前的空地上躺着二十来个伤员。他们是七一六团在一英里外和进犯的敌人接触时的第一批伤员。
负责伤员工作的是一个姓金的矮矮胖胖的年轻人,他是七一六团的卫生部部长。他看见白求恩来到,高兴得跳了起来。“我们要马上把话传到前线,说你在这儿,”他一见面就说,“战斗非常激烈,伤亡一定很重。”
小庙作为临时病房。庙里四周都绷上了白布,当中挂着一盏煤汽灯,嗡嗡地响着,投射出暗淡的光。一阵从被炸的村子那儿传来的烟火和火药味跟着血腥味一起飘溢了进来。脚夫的草鞋无声地穿过砖地,运来了准备在灯光下安装的手术器械。
担架员整天川流不息地把伤员从前线抬来。护士收下新来的人,把他们有秩序地放在空地上,给他们登记。护士登记完以后,接着林大夫给他们作初步治疗,并挑出应该先动手术的人。在庙里,除去吃饭或五分钟的休息以外,没有一个人离开手术台。
到了早晨,他们还在动手术,伤员也还在不断地来到,随后从贺师长那儿得到消息,说将有更多的战斗。同时贾护士走到了手术台,吞吞吐吐地说了些白求恩没听清的话。“你说什么?”他问。她那和蔼的圆脸上显出痛苦的表情,嘴唇颤动着,她犹豫地说:“没有绷带了……没有防腐剂了……”
白求恩赶紧就找金商议。是不是有什么办法可以在就近弄到绷带和防腐剂?金沮丧地摇摇头。
白求恩不用防腐剂又动起手术来,同时护士们收集起一块一块旧的绷带,用烈性肥皂洗了。
夜晚又来了,可是他们仍然无休无止地工作着。在手术台的一头,董向下直视着一个接一个的病人的脸,好像受了催眠似的。游跌跌撞撞地走出小庙,疲惫不堪地倚着墙,林接替了他的工作。现在,除了白求恩有时候开口要什么东西外,没有一个人讲话,他的下颚一动也不动,间或停下来擦擦模糊了的眼镜,揉揉充血的眼睛。
第二天的傍晚,日军又开始炮轰村子。一连五个小时,炮弹落在离小庙越来越近的地方。白求恩和他的助手们围着手术台工作的时候,脚下的土地不停地震动着,直到后来把他们弄得厌烦透了,气得咒骂起来,到了半夜,一个腹部手术快做完的时候,一颗炮弹落到了空地外面庙墙的附近。一股股的热风震破了纸糊的窗户,吹进庙内。煤汽灯吹灭了,榴霰弹爆炸开来,沉重地打入了外墙。
有人把煤汽灯又点上了。白求恩急忙看看失去知觉的病人,四下望望其他的人,问道:“大家都没什么吧?”他们直挺挺地站着,一动也不动,一口气也不透,接着都苏醒了过来……可是没有董。“董哪儿去了?”白求恩问,“他怎么了?”然后他发现那位翻译弯着腰在看角落里的医疗箱。“董,你没有什么吧?”
董慢慢地站了起来,转过身子,两眼惊愕地瞅着手中的纱布和麻醉药听子。他走到手术台,抬头看着白求恩,哭丧着脸说:“空了……最后的一听……麻醉药都用完了……医疗箱里一听也没有了……”
他们望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炮弹在他们头顶上呼啸着。手术台上,可以听得见病人短促的呼吸声。白求恩问道:“你确定吗?”董让空听子从他手中落到砖地上。“没有了,”他说。
白求恩走回手术台,深思地望着病人皱着的脸。“在麻醉药的药性过去以前,我们可以让他离开手术台,”他说,“其他的人就没有他幸运了。”
白求恩迅速地把手术结束了。当伤员抬出去的时候,他才发现金一直在他紧后面站着。“你等什么?”他问。
“白求恩大夫,”金严肃地回答,“在这儿我要对你的安全负责。要是你给一颗炮弹打中,而我在你旁边,那么我也会炸死。那样的话,人家可以正确地责备我不劝你离开,可是没有人能够说我自己呆在安全的地方,却把你扔在危险之中。”
白求恩疲倦地笑了笑,亲热地把肩膀靠着金。“和我在一起吧,同志。我从来还没有给炸中过哩。”
下一个战士抬了进来,他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大腿和小腿里都有弹片。其他的人用从医疗箱里拿出的绳子把他捆在手术台上时,白求恩温柔地和他谈话,琢磨恰当的字眼使他对严峻的考验有思想准备。接着他用眼睛警告手术台一头的董,看了看其他的人是否紧紧按着战士的手脚,然后一刀向大腿切了进去。战士大叫一声,昏厥了过去。贾虽然受过许多手术室的磨练,这时也把头扭了过去。
十四个其他伤员相继从空地抬到了手术台上。一连十个小时,白求恩不用麻醉药以飞快的速度给他们动着手术,而在同时机关枪火一会儿逼近,一会儿又向远处移动,炮弹不停地震撼着小庙,最后,曙光终于透进了破碎的窗户。
白求恩用冷水泼在脸上,然后走了出去,摇摇晃晃的,眼睛给太阳照得直睁不开,这时候已是早晨九十点钟光景了。敌军已经在一英里外的小麦地里消灭掉了。他在六十九个小时里替一百一十五个伤员做了手术。
他在空地上站了一会儿,望着下面大道上最后一个担架队向着南面的后方医院走去。在右面,齐会村成了一片废墟。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烧焦了的人肉味、火药味、烟火味,部队上的大车,一辆接一辆地的小庙前面走过,搬运着战利品。又是一场战斗结束了……
五十二
齐会的胜利鼓舞了保卫冀中的军民,把敌人弄得狼狈不堪。但是日军司令部又调集了增援部队,用它们来包围河北大平原,在坦克和飞机的强有力的掩护下,一英里一英里地再度进犯。城镇一个接一个地陷落到日军手中,大部分后方医院也随之而丧失了。到7月间,白求恩和医疗队撤退到宋家庄,在那儿又建立起一个新的后方医院,它还是设在一座小庙里。在这儿,有一天晚上,他正在写他的游击队医疗手册,董嚷着闯进了他的屋子:“郝尔小姐回来啦!”
白求恩冲到门口,向外看了看,又走了回来。“在哪儿?你为什么不把她带进来?”
董咧着嘴高兴地笑开了。“她本人不在这儿。但是托她买的药品器材,她让我们的几个战士送来啦。这是他们从她那儿带给你的信。”
屋子外面,其他的医生聚集在两匹驮骡周围,兴奋地叫喊着,骡子上装着特别护送队运来的药品器材。他们把东西从牲口上卸了下来,一面兴高采烈地彼此拍着背,一面在白求恩的桌子上打开一包包的药品、麻醉药、防腐剂,随后白求恩才想起了那封信,连忙把它拆开了。
信上写着:
亲爱的白大夫:
你们走了第二天,我按着计划去北平了。去的时候,和每次一样,都很顺利的。两天之后,我便在这座东方古老而又美丽的城市里了。可惜你没有来,不然,我可以担任你的向导,到各处名胜的地方去游玩,你一定会很愉快的,我想。
到北平的第二天早上,我拿着你的药单子,到王府井大街一家大药房去买,他们看我买这许多药,都不肯卖。因为敌人防止占领区的物资,特别是军用物资流到这儿来,其中包括药品,没有敌人当局的证明都不准卖。零买是可以的。但是,我如果一点点零碎买来,买到你所要的数量,至少要半年时间。
幸好,我这儿有一个开医院的朋友,他是我们北平的教徒,请他用医院的名义开了单子,我又到王府井那家药房去,才算买来了,不过有几样东西没买到,现在缺货……那几样东西我第二天在哈德门买到了,那儿有一家德国拜耳药房……跑了两天,我实在太累了,我想你一定很高兴听到我把你所要买的都弄到了。对你能有些帮助,我是很高兴的。
第三天我才开始办教堂里的事,请你不要笑话我,我知道,你一定又会说,我买这些药品和器械就是教堂的事,就是给上帝做事。我不反对你这种说法。我算是被你说服了。这就算是教会事业的一部分吧……
你要我去找的那几个朋友,我都去了。他们知道你在这边的消息,开始是惊诧,继而是喜悦,最后是想能够见到你,谈一谈,甚至詹姆士还想跟我一块来,他想参加你这个有意义的工作。我因为没有得到你的同意,这边也没有准备,我答应他下次来北平的时候,再带他进来。
信接着又说她回来的途中如何通过日本宪兵和伪警的检查,如何告诉他们那些药品器材是给教会买的,以及她沿途在敌人占领的村镇过夜的情况,最后她又如何回到了解放区和八路军派来的人见了面。信上继续说:
三分区派人来问,药品是不是可以先交他们转给你,我本来想亲自点给你,告诉你经过情形,可是你东西南北跑得那么远,那么快,要找你是很不容易的,教堂里的事也不允许我有更多的时间离开。就写这封信给你。附上药品的清单……
我想我已渐渐了解你的工作的意义。因此,我很乐意分担你工作的一部分。这是神圣的工作。能够对你有帮助的事,我情愿多做。让那些法西斯卑污的灵魂,早点受到上帝的惩罚。诚如你所说的,这样才是耶和华真正赐给他的子民的福。
今天晚上,我在上帝面前为你祝福。
你的忠仆 郝尔
白求恩看完信,转身向着董。“你知道,董,”他沉思地说,“在基督徒当中有这么一说:每当一个灵魂得救,天上就欢腾鼓舞。今晚我在地上欢腾鼓舞,因为我们的军队得到了一个顶呱呱的新兵——郝尔小姐。她来到中国为了使人们信仰上帝。可是作为一个教徒,她自己反而成为我们的军队的信徒了。这多有意思,”他笑了笑,“我们的军队使天国和人间更接近了!”
一星期以后,敌人打到了宋家庄。在村子数英里外,一支游击队抵挡着进攻的敌人,这时白求恩正在小庙里给抬进来的伤员动手术。接着有话传来说我军正在退却,必须撤出村子,同时一颗敌人的炮弹落在庙前的空地上。这个小庙医院的一堵墙倒塌了,屋顶陷下了,但是等到烟雾尘土消散后,却一个人也没有受伤。一小时后,战地医疗队离开了宋家庄。
现在,敌人的装甲部队在他们背后推进着,他们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