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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替投降的另一条路就是超出目的范围之外的继续对抗冲突,走向自我毁灭和普遍毁灭。这就是真实可信的第三帝国的虚无主义。成为世界强国或衰微没落是它的基本问题,而它的最深刻的逻辑驱使它先经历第一个角色,然后再是第二个。
希特勒把国际社会分为三类——为了获得德国的生存空间而确定为征服对象的国家;敌视德国扩张而成为必然的敌人的国家;可以扮演暂时同盟者角色的国家。第一种类型是俄国;第二种,法国;彼此大不相同的第三种类型是意大利和英国。但是随着德国扩张的逐步实现,上述三类将减少为两类——需要彻底摧毁的国家和可以作为附庸国而被准许保持有限存在的国家。
希特勒在《我的奋斗》或在私人谈话中谈到俄国的时候,可以看到他或则把俄国看成是一个拥有潜在生存空间的地理区域或则把它看成是一个大国时的区别。他反复宣称必须征服前者,但是他从来没有明确说过对后者要宣战、入侵和战胜。也许他的基本态度是十二世纪德国边境王公的态度,那时对他们说来,东部无边无际的土地是无主人无国家的,居住着原始部落和异教徒,他们是在国际社会疆界之外的。“新的德意志帝国应该再一次沿着原来条顿骑士踏过的原路启程进军。”但是加在这个基本概念之上的,是要暂时承认现存的国际社会以及作为其成员的苏联。而在这第二个标准上,有可能对苏维埃俄国采取权宜之计。
从表面来看,敌视苏联是第三帝国创始的德国新外交政策最显著的特点。它在十八个月内就发动了一场外交革命,1922年在拉巴洛签订的德俄协约宣告废除;俄国被驱入西方国家阵营,被赶到德国自己退出的国联行政院的席位上去,并被驱使同法国结盟。1936年9月4日举行了德国部长会议,讨论强化重整军备问题,主持会议的戈林宣布该次会议“比以前所有各次会议都更加重要”,他的权威是根据元首的一份备忘录,那个备忘录是“从同俄国摊牌不可避免这一基本思想出发的”。在纽伦堡的文件中提到对俄国的侵略的不多,这也许是最早的一份。但是江河的主流下面有旋涡和暗流,而不一会儿在1939年8月成为最主要的事情的那些旋涡和暗流已经出现。第三帝国反共的宣传和政策是个双重威吓,此时更多地是用来启发西方舆论而不是着眼于纳粹扩张的根本计划的完成。“反对布尔什维克感情的炫示证明是在欧美民主国家消除反纳粹反应的最有力的工具。”随着德苏条约的缔结,希特勒登上单一的威吓的那一级,而到了1941年6月,一切威吓都抛弃掉了,他可以公开说话的时刻到了。
俄国是纳粹敌视的阳极,法国是阴极。
我们外交政策的未来目标不应该涉及面向东方或面向西方的问题,而是要有一项东方政策,这项政策将考虑到获得德国人民所必需的那些领土。为了执行这项政策,我们需要那种现在被我们民族的死敌法国剥夺掉的力量;法国正把我们置于它的掌握之中,残酷地剥夺我们的实力。因此我们应当不惜作出任何牺牲来努力摧毁法国在欧洲建立霸权的图谋。
在法国还是占压倒优势的欧洲强国的时候,希特勒政治上成熟起来,并形成了他对德国对外关系的看法。1923年1月,法国占领了鲁尔;同年11月,希特勒制造了慕尼黑暴动事件;1924年4月至12月,他被拘禁在兰茨贝格的堡垒中,写了《我的奋斗》第一部分。那本书的两卷里都反映了法国占领鲁尔的情况。
在法国人将威胁付诸行动'他写道',一开始小心翼翼地渗入下德国的煤矿盆地的时候,命运的时钟向德国敲响了。那是一个伟大而具有决定性的时刻。如果在那时我国人民不仅改变了心境而且改变了行动,德国人的鲁尔区对于法国本来可以象莫斯科对于拿破仑一样。
希特勒对法国的态度正是法国人自己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产生的胜利与失败兼而有之的暧昧情绪的反面。它包含三种因素:(1)从德国在1918年战败直到国家社会主义革命之后德国重整军备,法国是欧洲最强大的军事大国。它又一次成为伟大国家,而德国在它面前感到传统的自卑。(2)尽管如此,这种重新兴起是暂时的,偶然的,在某种意义上是虚假的。它的人口和社会力量正在下降。它的军事人力依靠殖民地部队,“变得越来越充满黑人思想”。(3)尽管如此,法国通过它的东方盟国体系业已包围着德国,而且为了自己的生存,对于德国在东欧的扩张将决不宽容。据说克雷孟梭有句名言,德国人的麻烦是因为他们有两千万人是多余的,这话说明了法国人的焦虑;纳粹的宣传则以此活用于证明他们的残酷。法国的强大靠的是德国的弱小,因此使德国处于弱小状态是法国的政策目标。结果摧毁法国也同样是德国的政策目标。
只要法德之间的永恒的冲突所采取的形式只是德国防御法国的进攻,冲突就永远不能解决,从一个世纪到另一个世纪,德国将不断地失去阵地。……只有在德国人充分考虑到这一切的时候,他们才会停止让民族求生意志在消极的防御中消耗殆尽;他们将团结起来同法国最后决战。而在这场斗争中,将为德意志民族的基本目标而战。只有到了那个时候才能结束法德之间这种永恒的,一直证明为毫无结果的冲突。
但是尽管这一目标在德国政策中是实质性的,它却仍属第二位。“当然,这里假设了德国在消灭了法国这一事情中,看出这仅仅是一种手段,这个手段使我国人民有最后可能在另一地区去进行扩张。”
随着德国的再起,法德关系中的第二个因素就使第一个和第三个黯然失色。希特勒在任何其他事物上都比不上对法国弱点的判断一针见血。早在1932年,他就说过,“正是由于马奇诺防线”,法国才会被摧毁。1936年10月,他向齐亚诺谈到法国,“就象别的德国人所做的那样——只是粗枝大叶并略带轻视地谈及。某种程度地辱骂统治这个国家的犹太人,仅此而已。按照他们的意见,法国已经停止——至少是暂时——在外交政策方面作为一个积极因素。”法国始终是危险和敌对的,或许这种旧观点最后一次的官方反映见于1937年6月24日布洛姆贝格训令中。作为首要的战争情况,这个训令考虑到了在两条战线作战而以西线为主:“敌对行动可能将从法国陆军和空军对德国发动奇袭而由法国舰队协同作战开始。”但是在1937年11月5日的会议上,希特勒说德国政策必须考虑的主要偶发事件之一是,社会紧张气氛可能把法国带到内战的边缘,使它无力援助捷克斯洛伐克。虽然他认为法国接近鲁尔对于德国来说是一个特别危险的问题,但是在1938年的会议上以及其后,希特勒不再把法国看做主要敌人,而把它看成是英国的帮手。
俄国和法国是希特勒最早和最久的敌视目标。英国和意大利是他最初合作的对象。《我的奋斗》第二卷中关于外交政策的论证所得出的结论是,“在未来相当长的时间内,可能同德国结盟的欧洲国家只有两个。这两个国家就是英国和意大利。”现在就象古代一样,世界统一的倒数第二个阶段是三头政治,不是现存世界大国中政治领袖的三头政治,而是革命国家的三头政治。希特勒的对英政策同对意政策相互交织着,必须放在一起考虑。
他的对英政策的变化发生在1937年前后,那是国家社会主义对外关系的转折点,比起他的对俄政策的曲折更加重要,因为在那里总的方向和最终目标始终一样,而对于英国,他被迫,也许多少有点勉强地,放弃了合作计划,采取了敌对的态度。原来他赞赏英国是一个无情而成功的国家,表现出“行政的严酷和韧性”,建立了世界帝国,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证明了它要生存的意志。在东欧的扩张意味着同英国发生联系,正如在海上扩张意味着同英国发生冲突一样:“只有同英国结盟,才有可能保卫新德意志十字军东征的后方。”希特勒进入政界的时候,他对英国的态度受到国际局势的证实。他把英法两国对战败后德国的态度作了对比:“英国不希望德国成为世界强国。法国则希望不存在叫做德国的强国。”英国为法国在欧洲的新的军事优势感到震惊,这种优势终致占领鲁尔,而英国的政策相应地倾向于德国。
意大利也是同样的情况。但是希特勒选择意大利作为伙伴,比起对英政策还有更早和更为私人的根源。第一次世界大战前他在维也纳的那些日子里,意大利象他本人一样,一直是“亲德反奥”的。它是大德意志政策的天然盟友,这项政策的首要目标是瓜分奥匈帝国。三国同盟所根据的谬论原本是意大利和奥地利这两个世仇能并肩作战。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德国外交的失败肯定了希特勒的成见。他仇视哈布斯堡帝国,那里的德国人利益越来越附属于斯拉夫人的利益;德国在战争中同哈布斯堡王朝结盟,支持它们的利益;意大利则抛弃了同德国结盟而同哈布斯堡王朝作战;哈布斯堡帝国灭亡,德国战败。“正是尼伯龙根与哈布斯堡国家的僵尸联盟的荒谬想法才造成德国的毁灭。”意大利在战后象英国一样成为潜在的盟友,为法国的优势而震惊,对法国占领鲁尔怀有敌意。如果同英国和意大利结盟,德国就会摆脱法国入侵的威胁,并且把法国手中的政治主动权转移出去。此外,意大利是第一个法西斯国家,是从共济会、马克思主义和国际主义的犹太人世界九头蛇那里赎回的第一个欧洲国家。希特勒在1923年想要模仿墨索里尼:慕尼黑暴动就是国家社会主义向柏林进军的开始,而正是暴动的失败教育了他,每一个民族的革命运动必须采用自己的夺取政权的方法。
同意大利结盟一事是希特勒在外交政策中选择性的理论的最早实例,即牺牲较小的目标,以便为更大的目标赢得盟友。意大利和德国之间的关系存在着意大利兼并南蒂罗尔问题和意大利禁止德奥合并问题。希特勒轻蔑地放弃了德国在南蒂罗尔的利益;当别处有七百万在外国统治下的德意志人时,二十万德意志人的解放并不重要。在他的政治生涯之初,这次放弃是他最显著的政治手腕的行动之一。奥地利问题花费了十五年以上的时间才解决;在错误地判断时机已至之后,他曾派人在1934年7月谋杀了陶尔斐斯,墨索里尼则集中了四个陆军师在布伦纳,这是在慕尼黑危机之前大国对希特勒侵略作出的唯一军事反应。1937年1月,在会谈中谈到政治考察方面最后和最重要的一个题目奥地利问题时,戈林对墨索里尼说:“在德国有一种印象认为,奥地利正在被一些尚未明确的势力有意识地抓在手中作为后备,象手榴弹一样,在适当时机就会用来炸掉意德战线。”尽管如此,希特勒仍然相信意大利和德国的命运最终会汇聚在一起。他曾经赞扬墨索里尼是欧洲修正条约论的创始人;他已看出意大利和德国有着共同的敌人。1938年,放弃南蒂罗尔得到了报答,希特勒于是确定布伦纳为意大利同大德国的确定边界。直到1943年意大利向同盟国投降,德国占领了半个意大利半岛之后,德国最终才又兼并了南蒂罗尔:较诸希特勒绝大多数的背信弃义事件,此事更可以用“情势不变”为前提来辩护。
希特勒始终追求同意大利结盟是他政治生涯中最突出的特点。对意大利作为盟友的军事价值,他从来没有表示过任何意见,尽管他的谈话中对意大利人的本领没有尖锐的指责,而这种指责在俾斯麦的谈话中却是津津乐道的,因为希特勒的谈话确实缺乏机智或任何辛辣的味道。他对墨索里尼的意见很难估价。他惯于描述意大利是“为需要所驱策和受一位天才的领导”,而他的态度似乎是把一般维护独裁地位同一定程度庇护个人结合起来。这是对成了附属和附庸的先行者的照顾,因此是不受到忌妒所危害的照顾,只有在最后几年这个照顾才变成幻想破灭,因为此人在一场殊死斗争中表现出缺乏“世界性革命者和起义者的宏伟气魄”。1934年6月,希特勒第一次越过德国和德意志奥地利的边界到威尼斯会晤墨索里尼,这位意大利领袖以有意的失礼来对待他。墨索里尼当时正在权力的顶峰,希特勒是一个陷入困境的新手,在那个月底他用流血办法解决了那些困难。他从未回敬这一耻辱。德国一旦获得优势,墨索里尼在意大利的权威就是意大利忠于同盟的保证。但是在1934年他们第一次会晤之前,希特勒的革命已经踏出了破坏和虚无的道路,越出了墨索里尼的范围,在同年年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