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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我-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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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我又不认识,这么远,不去。”
  下午,多事的王结把这事告诉了我们队长黎和清。晚上,王结与和清一起来找我,说是去鲤鱼背。我说不去。和清说:“人家是来医病的,你朋友多,晚上去看看,明天带人家去找医师,也是一件好事。”
  我朋友是有一些,但没有一个是医师,我还是说不去。他们俩就一前一后紧缠硬拉,硬是把我推上了路。
  到了鲤鱼背,进了桂秀家。只见一个女人穿一条短裤一件背心,盘腿坐在竹板床上。我瞄了一眼,她皮肤腊黄,全身浮肿,中等个,短头发,貌不惹眼,但也不难看。听说她得的是慢性肾炎。这次来姐姐家,与其说探亲,不如说是寻医。
  可王结与和清进门落了坐,根本不提医病的事,只是一味夸我如何如何好,说如果她愿意,保证今后有好日子过……等等。他们也不看看我的脸色,问我愿意不愿意,就象是父母为儿女作主,一切由他们说了算。
  说实在的,我对女方的第一印象并不怎么样。特别是她一身病态,根本找不到女人的魅力。傅正秀也并不理会和清与王结的说辞。尽管他俩轮番呼应,说得唾沫四溅,可她就是不吭一声。看架式,他们俩好象非要撬开人家的嘴不可,竟企图用提问的方式逼人家说话。如在有的话后面加上一句:你看好不好?你同意不同意?你是怎么想的……。可傅正秀还是守口如瓶。
  我实在不耐烦了,说:“算了,我们走吧。”可和清与王结就是不起身。我说你们不走我走。就一个人出了门,走到离桂秀家约百米远的一棵梧桐树下等他俩出来。
  等了好大一阵,月光下只见王结一人向我跑过来说:“殷间,殷间,她同意了,同意了……回去再坐一会儿,回去……”
  原来,我走后,和清和王结仍在那里纠缠不休。而傅正秀还是一言不发。她姐姐傅桂秀大概也是烦了,顺口说了句:“她不同意就算了。”
  这个时候,傅正秀才吐出了一句话:“谁说了……”
  王结是个机灵鬼,马上接嘴说:“她同意了,同意了,我去把殷间追回来。”
  在王结的胡搅蛮缠下,我又跟他回到了屋里。我无心听他们说别的,但对于他们提出的要我带傅正秀去医病,我倒是一口答应了下来。其实,我并不认识一个医师,也不知哪个医院能医这种病。可不知怎么搞的,居然把这样一件事关重大而又毫无把握的事应承了下来。
  傅正秀的病是一九七零年在修井冈山铁路的时候患的。那时她刚满十七岁,是铁姑娘战斗队队长。她重活累活比谁都干得多,轻伤小病从不下火线;出工她走在最前,收工她走在最后;下小雨大雨,甚至刮大风下大雪,别人都进茅棚躲避,她却仍在工地单干。
  凭着这股拼劲,她几乎成了全工地的英雄。县剧团和公社宣传队把她的事迹编成节目在各地巡回演出;县广播站把她的事迹写成材料在全县宣讲。就是这一年她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成了全县最年轻的共产党员。
  也就在这一年冬季的某一天,关心她的人发现她的脸好象有些浮肿,双腿用手指一压一个窝。领导知道了,劝她去医院检查,可她自己全不在乎,仍带领铁姑娘们战天斗地。后来实在支撑不住了,领导把她送到县人民医院。一检查,她本来患的是急性肾炎,由于延误了治疗时间,已转为了慢性肾炎,病情相当严重。
  原县委书记、当时的县革委会主任周凤山亲自到医院探望她,并指示医院,一定要想办法医好傅正秀的病。县妇联主任傅兰英也亲自到医院去看望。可是,在县医院住了几个月,病情反反复复,始终无根本性好转。接着,又先后在其他几所医院就医,也无果而返。最好的药都用过了,最好的医师看过了,可病情还是老样子,毫无根治的希望。医师说,你的病,只能是这样。也就是说,她的病已成不治!
  她只好回到家里看土郎中,用土方子,吃中草药。又是几个月,药吃了不少,钱花了不少,可病情依旧。无奈之下,家里想了一个主意,把姑娘嫁出去,一来减轻家里负担,更主要的是嫁到一个新家或许会冲掉晦气,转来好运。
  凭着傅正秀的好名声,尽管有病,嫁人还是不成问题。不久她就与邻村一个年青人吹吹打打热热闹闹成了亲。不过,结婚前,女方对男方早有约法三章,订下口头协议:一是结婚后病未痊愈不能行房事;二是男方要给女方继续治病;三是治病期间女方不能下田干活,不做其他重体力劳动,少做家务事。
  起初,男方确实“遵纪守法”。晚上各睡一头互不侵犯;四处访医求药,耐心周到;轻活重活不让正秀沾边……。可是,从上半年折腾到下半年,不但病没治好,连家底都给治穷了!而所谓老婆也只是有其名无其实,不过是躺在身边的一个摆设。再看远一点,这种病说不定今后就是个光花钱不见效的无底洞。看近看远,实在是亏大了。于是,男方提出了离婚的要求。正秀也不留恋,要离就离。两人便和和气气来到公社,很快就办了手续。正秀卷起自己的衣被,又回到了娘家。
  俗话说,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在农村,出了嫁的女人再回娘家大多是待不长的。正秀已不是当年身强力壮的正秀,而是抱着带病之身,少劳甚至不劳而食的赘物。当然,家里人的脸色,家里的气氛也不象从前……。
  一个人在困境中,什么前前后后的事,什么角角落落的人都会想起来。这时,她想起了在南山垦殖场还有一个平时少有往来的同母异父的姐姐。于是就来到了南山,就有了我与她的故事。
  这天晚上我确实想了好久,既然答应了带人家去看病,明天早上她就会来找我,我带她去哪里呢?我突然想到,曾听说三队老队长严坤才以前患过肾炎,何不问问他?
  第二天清早,一起床我就找到严队长打听。严队长说,他的肾炎病是徐市公社泉港大队的赤脚医生吴可能医的。我把正秀的病简单说了一下,表示也想去找吴医师试一试。严队长说,他得的是急性肾炎,好医,傅正秀是慢性肾炎,听说很难医。我说我实在找不到更好的医师,管他好医难医,只有先去找吴医师试一试。
  从我们二分场到泉港要步行二三十里,而且全是山路,这条路我从未走过。于是,我冒昧请求严队长能不能领我们去?严队长是个热心人,竟满口答应了。
  吃过早饭,严队长就领着我和正秀姐妹一行四人钻过荆棘丛,踩着羊肠道,跨越几座山,中午才到泉港村。我们进了村,走到一栋旧土砖屋前,严队长老远就叫:“吴医师,吴医师,生意来啰。”
  吴可能医师正在吃中饭,听到有人叫,端着碗走到门口迎接。
  只见这位医师打着赤脚,穿着短裤,光着膀子,皮肤洒得黝黑,十足的土郎中相。
  进屋后刚坐稳,正秀就迫不及待地说起了自己的病,她那个介绍,东一句西一句,叫人听不清头绪。我一急就接过她的话茬,代她叙述起来。吴医师一边吃饭,一边眨巴眨巴听着。我刚说到要紧处,他就胸有成竹地说:“冇关系,别担心,吃几包药包你没事。”
  他三下五除二吃下两碗饭,又从水缸里舀了一碗水,咕咚咕咚喝了个精光。然后,放下碗,既不看病,也不开处方,空着两只手走到他那个大“药柜”前,东一把西一把抓起药来。
  我走过去一看,脏兮兮的柜子里,堆放着许多敞着口的大大小小的粗布袋子,里面装的全是用刀砍斧劈的树蔸草根之类的东西,没有加工更无泡制,只是晾干了些水份。从山上采挖下来时,也不知洗过没有,上面还粘着许多草屑泥尘。这就是“包你没事”的灵丹妙药。
  这一次一共检了十五包,价钱也不贵,每包仅一元钱。检好药,付了钱,已是午后。不敢久待,我们就急匆匆往回赶。
  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上午出来时晴空万里,下午我们刚上回家的路就乌云滚滚,风雨大作,还夹着隆隆的雷声。我们都没带雨具,即使带了伞,也无法撑得住。好在严队长是本地人,他有一个弟弟就住在附近的一个山村里。我们决定到严队长弟弟家去避雨。
  这雨不但来得快下得猛,而且时间长,哗哗啦啦一直到下午四五点钟还无一点倦意。我和正秀姐妹急得直打转转。严队长说:“看来今天回家已是不可能了,我们就在这里住一晚吧。”
  无奈之下,我们只好听从老天爷的摆布和严队长的安排了。这一晚,我和严队长就住在他弟弟家,正秀姐妹住在严队长的一位袁姓朋友家。
  不知我何德何能,这么一件很平常的事居然值得那么多人关注,并不吝口舌议论纷纷。第二天我还没回二分场,家里已是非议正议满天飞——
  呵呵,金殷间就怕找不到老婆,病女人也捞一个……。
  嘿嘿,殷间名为带人家去医病,实是带人家去住店睡觉……三十多岁的人,熬不住了。
  ……
  我一到家,不少人就找上门来直言相劝:“殷间,你急什么嘛,怕找不到老婆了,药罐子也捡一个?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啊,你就沉不住气了?”
  甚至个别上级领导也上门关照:“听说你找对象了?婚姻大事要慎重,不要操之过急……。”
  我对这些好心人说:“根本没这回事。”
  可人家就是不信,有的还挤眉弄眼地说:“在外面住也住了,还说没有……”
  那段时间,我接触的所有人大多一见面就谈论这事。有的迂回曲折,有的直言不讳。尽管他们表达的方式不尽相同,但意思都是一边倒,劝我不要一时糊涂,找个重病女人,会害了自己一生。
  全是反对的声音,连一个折衷的都没有。听多了,我反倒对女方产生了一丝莫名的同情……。
  傅正秀提着十五包树皮草蔸回家,每天熬一包,吃了半个月,到县城医院化验,病居然好多了。当天下午她就从县城赶到南山,与我约好第二天又去泉港找吴医师检药。
  第二天清早,我估计她姐妹不会这么早来,就对室友张明志说:“我先去打瓶开水,如果来了,你就先让她们坐一坐,我马上回来。”
  早晨食堂打开水的人较多,要排队等候。耽误了好大一阵我才打了开水回到寝室。我问明志:“她们来了吗?”
  明志说:“来了。”
  我说:“人呢。”
  他满不在乎地说:“我给你辞了。”
  真是岂有此理,你又不是我爹我爷,怎么能这样呢!我想说他几句,可一想明志是老实人,再说他也是为我好,又不忍心给他难堪。
  我心平气和地问他:“你是怎么说的?”
  “我就说殷间不同意,我说完她们就走了……”
  明志呀明志,你这不是乱弹琴吗?我和她之间根本就不存在同意不同意的问题。人家是来医病的,你知道你这句话会给一个身心已弱不禁风的女人带来什么后果吗?我想到这,就好象看见了她眼中的泪,心上的血。如果事情就这样结束,正秀的病不但不会痊愈,而且还有可能加重。我这不是在作孽造罪吗?
  我问明志:“她们向哪边去了?”
  明志说:“向车站那边。”
  我立即到分场借了一部自行车,向车站方向追了约三公里就赶上了她们。我说:“傅正秀,回去拿药。”
  她说:“不麻烦你了。”
  我说:“这叫什么麻烦,别说这些客套话,医病要紧。”
  我终于把她劝回了头。径直赶到泉港村,又检了十五包草药。
  第二次带正秀去拿药。二分场各种声音更是不绝于耳。除了劝阻的,还多出了嘲讽的,就是没有赞成的或含糊其词的。
  我在学校学过作用力与反作用力这种概念。对于周围人们对我的各种非议,反而激起了我的逆向思考,不知这叫不叫反作用力或者叫逆反心理?反正带她第二次拿药后,在人们的议论声中,我心里倒真的有些认真起来。
  我曾向医生咨询,慢性肾炎是怎么回事?能不能医好?后期症状如何?医师的回答不仅令人沮丧,简直令人恐惧。但这只是当时的感觉,过后却连最淡薄的顾虑也没留下一点。
  半个月之后,她又来了。这一次看上去情况更好—肤色生动了许多,脸上也不时露出一点笑容,说话的声音也显得脆亮。他拿出化验单给我看,比上次更让人高兴。这是前两年在县医院省医院甚至还用过上海医院花大钱买的药也从未有过的效果。
  我真不敢相信那仅花一元钱一包的根根、皮皮、叶叶竟有如此奇效!
  不知是什么力量的驱使,就象是鬼使神差,以前只字未提的事,此时我居然一步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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