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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师傅站着不动,劝说道:“算了,为一个树蔸搞得这么僵不值得。自古以来,只有民让官,哪有官让民,你就退一步吧。”
师傅的话象一瓢凉水,在我烈焰熊熊的时候,当头一浇,让我清醒了许多。是呀,人家是当官的,又是打着“公”字旗,永远占着上风,他能摆出一百条大公无私的理由来证明他的正确合法与合理。而我一个赤脚光背的农工,又是为私,走到哪儿也是人矮七级,理屈三分。特别是目前身落低处,刚刚“说清楚”就与领导对抗,随便扣上一顶什么帽子,我又能向谁鸣冤叫屈呢!风物常宜放眼量,委屈,不平,凌辱……算了吧!
一年后,宣传队解散,那个树蔸仍躺在那里被虫钻蚁咬。一九七八年我调离江背分场。两年后有人告诉我,我走后,那个树蔸分场根本就无人过问,有勤快者,工前饭后,今天你劈几块,明天他削几片,树蔸就这样粉身碎骨葬身各家灶堂――这就是王欣说的分场需要!
再补充一段与本段故事主题无关却与王欣书记有关的话。一九八二年至八三年,我在南山中心小学毕业班当班主任并任教语文。王欣的一个小孩正巧在我班上。我发现那孩子很聪明,我也知道他是王欣的宝贝。如果我以与王欣书记同样的心态来回应他,情况会怎么样?如果当年他知道我也有出头之日,而且成了他孩子的老师,他还会在我的头上拉屎撒尿吗?
但是我没有与他一般见识。在我与他的孩子相处的日子里,我给了他最充分的慈父般的爱,用这种爱引导他一步步登上小学知识的殿堂;我给了他作为一个人民教师的最崇高的责任感,用这种责任感提升他对学习的浓厚兴趣,哺育他全方位的健康成长……。我在他身上花的精力,给他的特殊关照甚至比其他的小孩子还多,因为我早已治愈了他的父亲在我心里留下的创伤。我只想把一个客观条件较好的小孩培养成才。
我的心血与孩子的努力没有白费,在一次全县毕业班综合知识竞赛中他以较大优势获得农村组第一名!在小升初的全县统考中,他以优异的成绩考取省重点中学――县城二中少年班。当然,我的作用或许只是百分之一,就凭这个之一,我就可以在王欣面前拍着胸脯说:我对得起他,也对得起他的后人!
然而,尽管如此,不知是王欣信不过我还是他的心理障碍尚未消除,也可能是他另有依靠而拒绝我的帮助——在我看来,他的第二个孩子本该上大学而远离了大学,我心里至今仍感惋惜。
王欣的这个孩子比第一个还强。从小就是南山地区有名的神童。他年龄很小的时候,就能简单解释许多生活现象,心算许多同龄小孩不能解答的数学题目。但是,再聪明的孩子也需要好的家庭调养和学校教育,甚至还需要老师或家长的某些特殊呵护。因为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如果在某一阶段或某一方面,教育链条的某一环不能适应小孩子的个性和学习习惯,就有可能使孩子接收知识和消化知识的整个系统断层、脱节、乱序,甚至积极性受挫,智商被淹,造成学习的滑坡。此时就象牛车上坡,在牛不堪重负、深感吃力、举步紊乱的时候,如果有人及时的推它一把,或引它一阵,甚至恰到好处地挥上一鞭,就有可能帮它奋蹄一跃,冲上坡顶,然后就能轻松平稳地顺路而去……。否则就有可能人仰马翻,从此丧失奋发的勇气和信心。
这孩子五岁刚过就接受小学教育。他在父母身边,在本场熟悉的老师指导下,学习成绩优秀,小升初也以高分录取在上高二中少年班。
可离开父母后,来到一所陌生的学校,接受陌生老师的教育。也许是小孩子还嫌稚嫩,一时难以适应,致使初中三年学习平平,中考没上重点线,只录取在一所农村中学。
农村中学用的教材是乙种本,比县城中学的略浅。因此高考要出好成绩就有些困难。所以有许多子女只考取农村中学的家长就千方百计把子女往县城中学挤。
这一年我正好由南山中学调入县城一中,但尚未搬家。暑假我回南山时,在南山坳碰上王欣妻子,她老远就叫:“金校长,金校长……。”我回头见是她,就迎上去握手寒喧。她抓着我的手说:“哎呀,金校长,那年我的小孩在你班上,硬是拿箩筐去挑奖品。现在我的儿子考得这个样子,怎么办啰!你要给我帮帮忙啊。”
我明白她的意思,是要我把她的儿子从农中搞到县城一中读书。我说:“好,等开学的时候你到一中找我。”我说得很干脆也很诚恳。我的确愿意帮这个忙,这个小鬼只要能到县城就学,我敢说,上大学完全可能。
下学期一开学,我心里就记着这件事。
我们县的高考就是靠二中和一中。二中是省重点,上面卡得很死,不允许进一个非正常录取的学生。一中是地区重点,稍有一些灵活性,所以一中就特别跑火。那些没上重点线的学生都想往一中钻。
其实,一中要进一个学生也不容易。首先要看成绩,然后要学校同意,最后还要班上接收。因为中途进来的学生都是额外负担,而且大部分成绩较差,有的学生还不大好管理。所以常常是领导同意,却下不了班,班上同意的,领导又不一定点头。如果没有背景,校内又无熟人,一中的校门也是很难进的。
我刚刚调上来,情况还不熟悉。开学伊始,我不急着去找领导,先打听高一的班主任是哪几位。其中责任心较强的,好说话一点的,我就去找他。说我有一个亲戚由于什么什么情况要求到一中来,我就选择到你班上,请您帮忙。
人家知道我是刚来的,也不好驳面子,就答应了。然后我再去找校长。校长说我没意见,但你要自己去找班主任——我心里说班主任早落实好了。事情就这样妥了。
可是,开学多日,既不见王欣来,也不见他的孩子来。我问南山的学生:“王欣的儿子到哪里去了?他来不来一中读书?”南山的学生告诉我:“王欣有一个亲戚在县政府工作,听说是他在帮忙。”我明白了,有自己的亲戚帮忙,何必求他人。
但是,开学两周了,还不见王欣的儿子来上课。我心里总搁着这件事,又向南山的学生打听。南山的学生说,王欣的儿子到农村中学去了。我估计肯定是他的亲戚帮忙没帮上。而我的努力也算是白费了。我不为自己的空忙而不悦,倒是有些为孩子的学业而担心。
三年高中很快过去。这孩子果然没挨着大学的边。后来我几次当面对王欣说:“你为什么不来找我!好端端的一个孩子让你给误了!”王欣无言以对,默然了之。
第十章珍惜无价
导读﹒偶感(十四)
对爸爸来说,春天有些姗姗来迟。因此,他倍加珍惜每一寸光阴、每一个机遇。他说:“我要把失去的一切补回来!”
一九七八年,爸爸调入小学任教,两年后又调场教办负责全场的“三教”。他努力工作,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表现出色,成绩裴然。不料,这在某些人的眼里却成了不祥之兆,于是他们开始了筹谋和算计……。
爸爸终于重回小学当了一个烂班的班主任。尽管这并非情理中的位置变换,但爸爸依然尽心尽责,一丝不苟,因此很快获得了学生的爱戴,家长的信赖和社会的认可。但此时爸爸还只是一个场派教师,命运仍在不测之中。终于,他等来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遇,他紧紧抓住这个机遇,想要一举改变自己的命运!他会成功吗?
待后请看第十章珍惜无价。
第十章珍惜无价之一枯木逢春
一九七八年八月,宣传队撤销,我奉调到二分场小学任教。
我历来习惯于在任何时候对任何事情都珍惜,不管是情愿还是不情愿的。珍惜情愿的,能让理想成真;珍惜不情愿的,也往往能收获意外,甚至最终改变苦衷,让你的眼前亮堂起来,开阔起来。在某种意义上说,不管何种珍惜,其实都是在珍惜时光珍惜生命,也就是珍惜我们最宝贵的东西。
我如枯木逢春,春风、春雨和春暉给了我生机,我日夜憧憬的那种时刻,仿佛开始在我眼前展现。我终于有了一个我乐于从事的职业,我肯定会全力以赴,倍加努力。尽管我知道教学工作对我这个半路出家的人来说会遇上多少困难。
我第一次执教小学四年级的语文。打开教材备课,遇到的第一个难题就是汉语拼音。我只接受过小学六年的系统教育。解放初期我们念小学时没有汉语拼音教学,以后几十年也从未接触过这方面的知识。所以对我来说,汉语拼音别说教,就是学也要从零开始。
我要感谢《新华词典》的编辑们,他们在这本书的后面搞了个汉语拼音方案。而且每个声母韵母都用汉字注音,拼音方法也有举例。我就是从这里入门,刻苦了一段时间,终于摸出了一些门道,后来经过中师函授学习又有较大进步。在函授学习中,对教学方法和教学原则这些专业知识也有一些了解。就凭着这种现买现卖,第一个学期忙忙碌碌算是混过来了。
这第一个学期,我所教班的统考成绩,与全场同年级同学科的其它班比,虽不是倒数第一,但较那些好班就存在明显的差距。这是我预料中的结果。
在全场集中统一阅卷的时候,我以最快的速度(阅卷是年级交叉进行的)完成了自己的任务,想多挤出点时间翻看全场同年级其它班的语文试卷,与自己任教班级作对照,看有无自己的优势。更主要的是想找出本班试卷中反映的知识盲点,发现自己教学中的薄弱环节,以利在今后的教学中扬长避短。
第二个学期开学,我的心里就踏实了许多。如果说我第一个学期的教学带有明显的盲目性和片面性,那么第二个学期就基本上做到心中有数了。对于每节课的教学目的,重点难点,教学过程,要求学生在课堂消化的和课后巩固的知识,基本有所把握。这个学期的统考(也就是学年考试),我所教班级的语文成绩以微弱的优势勉强列全场同年级之首。
一九七九年下学期,我奉调到总场教育办公室工作。
当时总场文教干事是丁翔,就是当年在二分场派我骑车到水轮泵站工地通知青年回来开会的那位团支部书记。现在他同时兼任南山中、小学校长。可以说,南山的教育大权基本由他独掌。此人不苟言谈,性格内向,年龄与我相仿。
党委通知时,交待我负责全场的教育工作。但教办已有一位文教干事,我具体负责什么总场并未明示。因此就有必要再找文教干事问个明白。
南山的教育干部历来在中心小学办公。那天我来到南山小学,正好文教干事丁翔在晾衣服。平时我们来往很随便,每次见面从不讲客套。可今天见面与往日不同,今天我是来向顶头上司接受任务的。因此我不无尊重和客气地说:“丁干事,晾衣服呀?”
丁翔没有抬头看我一眼,也没停手招呼一下,我只隐约听见他“嗯”了一声。与往日偶尔一见的平和无拘大不一样。但是我们两人相互都很了解,任何一方的表现都不会给对方造成多少影响。我接着说:“总场通知我调上来,我的具体工作是……?”
这个问题我必须问清楚,而且还必须问他。因为业务方面的事只有他熟悉。没想到这位丁干事说出一句话来,真让我难辨阴阳。下面笔录的是没添一字,没减一字的他的原话:
“一句话,我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明天你就去县教育局参加一个会议。”
好一个“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多么简单的交待,多么低俗的要求。好大一会我就象在云里雾里,对领导的意图吃不准,摸不透。
这里我又要顺便一提。一九八六年我在党委会议记录中,发现党委这一次关于我的决议是:金成调教育办公室任文教干事。但后来我一直干着文教干事的活,却无文教干事之名。我还发现早在七十年代中期党委就曾作出决议:金成调南山中小学任教。也是无声无息。这又是为什么?
上任的第二天,我按丁干事的指派赴县参加教育工作会议。这次会议主要是部署三教工作(即普及教育、业余教育、和函授教育――简称“三教”)。三教中普及小学教育是重点。县局要求小学适龄儿童入学率和在校学生巩固率必须达百分之九十八以上,普及率(当时只提普及六年小学教育)百分之八十以上(此数据未核实当时资料,恐记忆有误)。业余教育在当时农村就是扫除文盲。县局要求三年实现无盲县。根据当时国家规定的标准,所谓无盲就是十五至四十五周岁的青壮年非文盲率在百分之八十五以上。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