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一阵踏踏的脚步响,走进来的是“吊疤眼”,他手举着一大串暗色的肉块儿,口中还嚷着,“薛家庄华师傅的好手艺,吃了壮阳生贵子!”
翟弘乐得哈着牙,直招手:“嗨,‘吊疤眼’,真有你的噢,这鹿肉又是从哪儿给吊来的?”
“不是说了嘛,薛家庄,薛御史的府上!他有二十几个小老婆。”“吊疤眼”得意地走了过去,先把一大块鹿肉捧给翟让,“祝将军再生龙子!”翟让乐得哈哈大笑:“龙子我不配生,虎子我还想生一窝儿!”众人跟着大笑。
“吊疤眼”把一块鹿肉摆在军师贾雄的面前,贾雄接了。又把一块鹿肉摆在李密的空位前面,李密皱着眉头,勉强点了点头。
翟弘一扬手:“我这儿的呢——”话未完,“吊疤眼”潇洒地一甩手,一块鹿肉从空中划过,啪地落在翟弘的桌面,军事地图上顿时出现了一块油腻印。
“吊疤眼”转身递给单雄信一块鹿肉,又把手中的一扬:“还有谁想生虎子,狼子,豹子?”
“这儿——老子只想生兔子!”一位头领边扬手,边站起身走过去。众人哄笑着去抢鹿肉。
高猛看见李密紧皱眉头,俯身盯着地图,嘴唇甭得紧紧的。
翟让手一挥,大声说道:“都坐好,不要站着,边吃边谈,下面继续沿着李先生刚才的话头讲——”众人渐渐安静了下来,口里嚼得格吱有声。
李密目光中深藏的猛兽再次出了笼子,他扫视了一圈众人,然后沉声说:“我刚才的话是,我们能不能就地打它一仗,把张须陀的军队给一举灭掉?”未等众人回答,李密又高声说道:“我的看法是,能!别看张须陀多么强悍,但他勇而无谋,军队刚刚打了几个大胜仗,肯定是既骄傲又狂躁,对付这样的蠢物,可以一战把他擒住!”
众人如听天书,茫然地看着李密。李密含笑看了看众人,又笑着对翟让说:“将军您只要列阵对敌,我保证为你击破敌人!”
李密的眼睛里放射出自信的光芒。翟让犹豫着,沉吟不语。军师贾雄撇着嘴巴,质问李密道:“李先生说得倒轻巧,你倒说说,你怎么帮我们把张须陀给擒住?”
李密微笑着,用手在地图轻轻地一推:“利用他的骄傲,”又往回一拉:“引他进入埋伏,”最后双手做了个合抱的动作:“然后聚而歼之!”
贾雄冷笑着说:“张须陀就这么听你的,不要搞得我们反被他包进了袋子!”
李密不作回答,反而坐下了,端起碗,喝了一口茶。
“世——”坐在后面桌子上的单雄信叫了声,“尝一尝,把鹿肉和花生一起嚼,有一股火腿的味道!”他把手中的鹿肉和着一大把花生捧了满捧,上前堆在徐世的面前。徐世和着两味嚼了嚼,点头表示认同。
单雄信把衣袍上的花生屑儿大手拍了几拍,然后对李密说:“李先生,我想知道的是,冒这种险,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贾雄对着单雄信大声吼道:“嘿,什么好处!我看纯粹是拿咱们做饵子,朝虎口里送!”
李密看了看贾雄,又看了看单雄信,想说什么,但还是忍住了不说。
翟让一下子变得非常犹豫,他用手指了指一圈人:“你们大伙说说,怎么才妥当,是打,还是今晚就退?”
没有人开口说话。
一直沉默不语的徐世这时发了话:“我赞成李先生的意见。”翟让感到很意外,“咦”了一声,眼睛、眉毛和胡子同时都转向徐世。
徐世点点头,继续说:“总是这样被张须陀在屁股后面追来追去,也不是个办法。既然迟早总要和他决一死战,那么,不如现在开始。李先生刚才分析得有道理,现在决战,条件对我们最有利,因为敌人骄狂得不得了,总以为我们不是他的对手,这时候最容易打他个措手不及。”
“叭、叭!”单雄信猛击大腿,站起身来,“世和李先生说得有理,老子早就不想跑了,就跟他奶奶的张驼子大斗一场吧!”他像豹子般边来回走动,边发出大声的吼叫,“看看是你死,还是我活,来吧,张驼子,来吧,秦跛子,来吧,罗麻杆!来来来,大战一场,老子再也不跑啦!”
他的吼声震得屋顶的瓦片发颤,不知为啥,这吼声又戛然而止。
瓦岗军的老将们都会心地笑了,新来的头领们则被单雄信的这阵势吓得你看我,我看你。
李密对翟让轻声说道:“现在就是想退,也退不了,敌人逼得太近了。即使要退,也要狠狠咬他一口,才退得出去,黄河不是那么容易过的。”
翟让点头称是,徐世和单雄信的同意,已帮他拿定了主意:“那就打一仗吧。”
李密微微一笑。
贾雄急得跳了起来,在单雄信的桌子边晃来晃去,狮子毛一甩一甩的,“单老二,你们这样太冒失了,太危险了,李先生,”他又踮着脚尖,跳到李密的面前,用手胡乱敲了敲地图,“你倒说说,怎么能把敌人给包起来,你说呀!”他的声音尖得直朝上刺。
李密冷峻而低沉地回答:“你这个问题,不能在这里回答。”
“唉,我的妈哟——”这头饥饿的狮子又急得掉头而去。
翟让白了贾雄一眼,然后对众人说道:“就这么定了,干它一场再说!”
“通”的一声响!众人扭头看去,只见贾雄急得用短剑把单雄信坐的桌子给砍下了一角。也就这么一瞬,他的情绪好像顺利地平息了下来,只见他温柔地叹了一口气,轻轻地说道:“你们这样太冒失!我说在前面了,不信等着瞧!”
众人呵呵大笑,在笑声中,人们的心情变得越来越沉重。
前面是一排又一排的长枪,长枪旁竖着盾牌,盾牌后面站着弓箭手。
隋军方阵刷刷向前,脚下发出整齐的声响,在头顶上空腾起漫天的灰尘,它像一只拥有千万只细足的怪物,迅捷地向前移动。它的脚下,曾经践踏过左孝友、解象、王良、郑大彪、卢明月等盗贼无数面战旗,践踏过十几万血糊糊的人头和更多的残肢断臂。
张须陀将军骑着马,通过身边的军鼓手,有条不紊地指挥着方阵缓缓向前推进。权力和指令,由他的吼声和竖着战刀、青筋暴跳的右手上发出,那些声音和手部动作是简洁的,充满了自信的简洁。他的浓眉怒竖着,肥大的四方脸盘上纵横爬着五六道粗细不均的刀疤,这是历次战争的记号。他的眼神是冷峻的,有鲜血的海面在眼睛里荡摇。
当翟让率领上万人马浩浩荡荡地杀奔过来,张须陀眼里的血海就开始沐浴在笑意的阳光之下。瓦岗军的战斗力是天底下少有的强悍,他们像汹涌的潮水一样扑上来,那些光着上身的长枪手投过来一枚枚呼啸的长枪,刁钻而又凶狠,方阵里不断有士卒中枪倒下,但立即有预备队在盾牌的掩护下补上空缺。像石子投入水面,方阵阵形出现了几处波荡,但马上恢复了平静。随着张须陀的军刀一指:“前进——”方阵开始启动,军鼓马上变音,像快速博动的心脏发出“咚咚、咚咚”的声响,方阵的步伐开始加快,很快便与瓦岗军短兵相接,两军阵形的前沿,就像两排凌乱的牙齿在凶猛的撕咬。但隋军方阵很快显示出有组织的打击力,它将一排排弓箭射将过去,密如雨雹,阵前的瓦岗军被迫举着盾牌拼命遮挡。这时候,随着张须陀的一声吼叫,军鼓急剧地响起,隋军方阵前排的长枪刷刷出手,一当它们和瓦岗军的盾牌像两牛相斗一样顶住,第二排的长枪手又从前排的空隙钻出,向瓦岗军盾牌的侧翼乱戳,瓦岗军的前排抵挡不住,连退了十几步,以缓冲隋军方阵两排长枪的强劲压力;隋军第三排长枪又钻出,像豹子一样躬着身子,紧紧地贴了上来,头顶上又是一阵箭雨飞向瓦岗军。瓦岗军终于招架不住,像浪一般一波接一波地退潮,但阵形并没有散乱。张须陀在马上又一挥军刀,方阵步伐猛然加快,所有的长枪向前,举起一座枪的树林,口中发出“杀啊、杀啊”的可怕叫喊。在它的排山倒海般的冲击下,瓦岗军的前锋终于由节节后退变为转身奔逃,上万人杂乱的奔跑脚步震得地面颤栗,在人群的上空,空气发出了旋风似的尖啸。张须陀军刀一指,大声吼道:“骑兵出击!”长枪队刷地闪出一条通道,数千轻骑呐喊着冲出,向奔逃的瓦岗军杀将过去,待骑兵全部冲出后,方阵又刷地合拢,向前快速跟进。
翟让到底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他的身边簇拥着数百名精锐骑兵,一直努力维持着阵形。在杂乱的奔跑声中响起了军官们狮虎般的狂吼,他们喝斥着、驱赶着,不准步兵横窜,于是万人大军在快速撤退的途中,队形并没有乱到溃不成军的地步,而是隐隐保持着一种无形的板块式联系。当隋军骑兵迫得太近时,瓦岗军便转身射出一阵乱箭,投出一批长枪,乘隋军骑兵忙于遮挡,又快速地将两军拉开一段距离。
两军在原野上奔跑,一方边战边退,另一方强有力地推进,迅速离开了原来战场十几里地。
如果张须陀将军像往常作战一样带领着骑兵冲在最前,那么他应该看出大海寺一带复杂地形隐藏的重重杀机,至少他会将大军追击的速度放慢,然后令一支骑兵先驰到大海寺北面的树林里搜查一阵,若无异常再向前进。但是他现在行进在骑兵的后部,步兵方阵的前列,在这个结合部,就像两根系在一起的绳索的节点,他用自己的吼叫声和战刀把步、骑两种力量扭成一个整体,以预防着抗击前方敌军突然发动的反冲锋,这支敌军非同寻常,它总是云一样地飘走,又云一样地飘来。处在这个结合部上,他看不见前方正在发生的微妙的地形变化。而冲在最前面的骑兵则按照将军在战前的部署,谋求紧紧地咬着敌人,狠狠地压迫敌人,最终将敌人阵形冲散,打得敌人落花流水。等到张须陀将军想起来后悔,战局已覆水难收。
当隋军骑兵越过大海寺继续向前追击瓦岗军,张须陀率领步兵方阵紧随其后,依照一种流水或者风一样的惯性,呼拉越过了大海寺。就在这时,李密带着高猛、常何等数十名游骑和一千名步兵从大海寺北面的树林里冲出,出现在隋军步兵方阵的背后。
在放箭射击之后,李密带领下的一千多瓦岗军步骑,像一把巨大的刀子嵌进了隋军步兵方块的后背。他们挥舞着刀枪猛砍狠戳,大批隋军步兵来不及转身便中刃倒下。在出鞘之前,玄铁剑就像有预感似的,伏在高猛背上轻轻地哭泣,高猛刷的一反抽,它像一条黑龙奔腾而出,在半空中飞旋着,只听得“夺、夺”有声,一个个人头、一只只断手、半截半截的脸面飞起到半空,血光噗噗彪在高猛身上。高猛和常何带领数十名游骑,向隋军纵深猛插,玄铁剑下挡我者死,隋军纷纷躲避,人流丛中闪出了一条水沟般的通道。这水沟急速地打了几个回旋,便将隋军步兵阵形搅乱了一大片。
张须陀勒马转身,拼命地去堵住惊慌乱窜的步兵们。他逼令部分精锐向着李密队伍冲杀方向迅速列出一小块方阵,还没等他完成这一部署,身后的骑兵又乱哄哄地向步兵退缩,左右两边的军士们也惊惶地骚动起来——在广阔的原野上,有三支瓦岗军,从东西南三个方向向张须陀军滚滚杀来,他们高声呐喊着,人头黑压压的,像黑色的洪水汹涌而至。南面是反身拒战的翟让部,约有上万军士;西面是从一处洼地杀出的徐世部,有五千军士;东面是从一条水沟跳出的王伯当部,有三千军士。这三支瓦岗军很快杀奔过来,将隋军团团围住,又不断地派精锐凶猛地突入隋军阵内,把隋军冲得步骑杂错,互相践踏,乱不成形。
张须陀眼里的血海已经消退了,现在被后悔和绝望充满着。有片刻,他甚至立马站在动荡不定的人群中不知如何是好。这时,武骑尉韦鼎领着一簇铁骑驰过来护卫他,他收住散乱的神色,突然大吼一声,拍马率队向北冲去。在砍杀了十几位瓦岗军步兵后,这一队人马被高猛、常何带领的骑兵拦住了去路。韦鼎奋力驱马撞向高猛,张须陀乘势从侧边空隙冲出,一路突进,终于跳出了两军交锋的战团,来到北边草地上。
张须陀扫视了一下四周,见只有十几骑跟着,便问道:“秦琼在哪里,罗士信在哪里?”众人回答不知道。张须陀失神地看了看身后的原野,又抬头看了看天空,猛一锁眉头,率众重新驰入战场。
大隋建节尉秦琼正紧张有序地收拢着人马,他壮实得像座铁塔,眉宇间隐约像有惊雷要迸发,却又在乱军中立马不动。他身边簇拥着二百多名铁骑,手持刀枪,布成半弧形。王伯当率领的步兵对他们连续发动了三次突击,都被赶羊似地给驱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