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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不可再迟。你表妹既拜继与我,我就可以为他主持。况且他年已及笄,德容俱备,与其另为择婿,不如亲上加亲。贤侄回去即与令堂说知,谅令堂亦必乐从,况且又可诸事从省,又可指日完娶,令堂身旁有了侍奉之人,贤侄出门也得放心。岂不是十全其美?”岑公子道:“承老叔至戚相关,回去即当禀知老母。”当下吃毕早饭就告辞回来,将相见情节及王公的说话,一一禀知母亲。
岑夫人道:“我久有此心,倒承王亲家先为道及。如今你已见过表妹,谅已放心,但王夫人面前我并未提起,如今却是他的女儿,我明日还须过去当面求亲才是道理。再他的姑娘前日拜继与我,还不曾有一一些礼物送他,明日将你买来这四匹色绫拣两匹鲜明些的,再配上姑姑送我的那天青缎袄、玉兰缎裙送了他姑娘也罢。”岑公子道:“只恐太轻了些。”岑夫人道:“他们倒不在乎此,只要礼到就是了。再这婚姻大事虽是当面允许,爱亲结亲,毕竟要请两位月老主持。如今只有严老先生年高有德,夫妇齐眉,竟请他两老为媒甚好。他家老太太、大娘子我明日还要请他过来坐坐。”岑公子道:“母亲所见极是。”当下母子商量已定。次日早饭后,岑夫人将这四匹绫缎用毡包包好叫老妈子从后门送去:“先通知一声,我随后就过去。”
且说王公昨日自岑公子转身后,随将这觌面许亲之事与夫人说知。夫人道:“我已有此心,他们姑娘侄女做了婆媳更加亲热,又省得我们另外择婿,这是两全其美的事。”这老夫妻说话时,他两姐妹却都在面前。在小梅原是意中之事,也不足为喜。月娥听了这话,顿觉面容惨戚。小梅会意,略坐了一回就拉了月娥一同回到自己房里来,道:“姐姐不须忧戚,你我情同骨肉,你的心事,我岂不知?当日姐姐曾说要与我同堂一室不忍相离,我就说恐人事不齐,今日不想先有此举。但我非无心之人,姐姐的恩义生死不敢想忘。只要姐姐耐心,三年之内小妹必然与你遂此初愿。总然小妹先过门去,必当将此情告知姑姑母子,小妹当虚正席以待,必不教姐姐有离群之怨。我看郎君印堂紫气交腾、黄光明润,功名未有限量,也非小妹一人可以专房,只怕还不止你我二人,总在三年内必有应效。不知姐姐能耐心否?”月娥听说至此,不觉转愁为喜,道:“妹妹果然算计得定,莫说三年,即十年亦当相待。但只恐父母另有他议,却当如何?”小梅道:“这件事不是小妹夸口,实是算得稳,拿得定。如今姐姐面上气色未开,喜期尚早。三年之约,实可践言。姐姐不必过虑。”月娥道:“只恐妹妹到那时不能践言。”小梅对天盟誓道:“我负今日之言,当遭神诛鬼殛。”月娥连忙与小梅掩口道:“妹妹何必立此大誓!今日之言我当刻骨铭心,只是如今忽然分拆怎不动情。”小梅笑道:“如今相离,不过咫尺,朝夕仍可见面,只怕不久还有远别。”月娥惊问道:“妹妹何故说此?”小梅道:“我昨日见父亲面色,官禄驲马已动,不久定有喜报。母亲与姐姐必有远行。”月娥道:“父亲即去做官,我与母亲不去如何?”小梅道:“恐事有定数,不能不去,姐姐亦不必以此为虑。凡事只恐情意不坚,便有更变;如你我生死一心,虽隔千里亦与在目前一般,终当会合。何必伤情?”月娥见小梅说得如此真切才把愁肠放下,一心宁耐。
次早见老妈子送礼过来说:“太太随后就到。”他母女们都欢欢喜喜迎将出来。小梅悄悄的取笑月娥道:“这是我姑姑来与你下定了。”月娥啐了一声。大家接着岑夫人,王夫人先道:“女孩儿还不曾孝敬得干娘,倒反要干娘费心。”岑夫人道:“这是小儿从南省带回来的菲薄之物,不要见笑。”一面说话,就同到上房来。月娥又过来拜谢了。王夫人道:“昨日大相公回去必定与姆姆说知了?”岑夫人道:“正是,小儿极承亲家与婶婶的过爱。”因指小梅道:“他如今却是婶婶的女儿,比不得在何氏门中,老身应当过来亲自相求。”王夫人笑道:“我们是爱亲结亲,一概客套俱要去掉。如今大相公也正当婚娶之时,姆姆身边又无人侍奉,不如与他们早毕了姻,也完了我们一桩心事。只是匆促之间妆奁未曾置备,只好过后慢慢补送。”岑夫人道:“老身那边礼数也恐一时不周,还要婶婶原谅。今承面允,就要拜烦严老相公为媒,择日便好行茶礼过来。”王夫人道:“这月老是少不得的,得请他夫妇两位老人家为媒甚好。”当日母女们叙话,留过了午饭才回。正是:功名未称云霄志,婚嫁先完儿女情。
不知岑公子如何成亲?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二回 亲上亲才郎求月老 喜中喜表妹作新人
却说岑夫人这日午后从王家回来,与公子说道:“承王夫人美意,倒催我们早些择日。你明日就可去拜请严老先生为媒,再说我要请他老太太、大娘子过来坐坐,看他肯来不肯来?”岑公子应诺。次日上晨,整顿巾服就到严先生家来。岑公子未及开口,严先生笑道:“岑兄今日早来,一定是要我做个现成的月老,可是么?”岑公子笑道:“老先生何以预知?”严先生道:“昨日王公在这里说及,我道这是一件极美的事,正当玉成。况此举算来其便宜有五:第一,彼此亲知的见,不须打听;第二,姑侄做了婆媳,不比生人,分外亲热;第三,相爱结亲,一切礼文俱可从省;第四,一边省得另为择婿,一边省得另为求婚;第五,姑娘、侄女省得日后两地挂怀。岂不是五便?玉峰只须择吉过礼,仆自当效此执柯之劳。”岑公子道:“既承老先生慨允,还要奉屈一叙。”严先生道:“这可不必从俗,竟到过礼这日,早辰在岑兄那边,午间在王公这边,岂不一举两便?”岑公子道:“家母还要请老太太、少夫人过去一叙,不知可肯赐光,特着晚生来拜达。”严先生道:“老妻也说要过去拜识令堂,不如到了吉期过去道喜吃喜酒罢。”岑公子道:“到那日另当敬请。”严先生因取过通书一看,道:“这月二十八日是个天喜月德,正好过礼。闰十月初三日却是不将吉日,合卺最好。竟定了,不必改移。”岑公子道:“只恐时日太促料理不及。”严先生道:“尚隔着十一二天,也不为急促了。况诸事从简,有甚么料理不来?明日我过去先与王公说知,总是两边一概从省,竟不必游移了。”
又坐谈了一回,岑公子告辞回来,与母亲说知。岑夫人道:“他老人家虽如此说,我们还该请一请的为是。明日你备一付全帖请严先生,再备两副我的帖子请他婆媳,也尽了我们的礼数了。”母子相商已定,次日即叫岑忠送帖过去,严先生看了道:“我已与你大相公当面说过,何必又多此礼?”岑忠道:“这是家太太的主意,说本要先过来奉拜这里老太太,又恐反为惊动。明日这桩喜事,那边并无一位内客,还要敬烦老相公同太太作双寿星,因此先请过去叙叙,以后便常好相见。若老太太不允,家太太说还要亲自过来拜请。”严先生道:“既是你家太太这番盛意,只须内边一席,叫他婆媳过去领情,我只到过礼这日去叨扰,明日不必多费。我也不写辞贴,就将原帖拜上你相公,说我心领就是了,不必再劳你往返。”岑忠知严先生是说一不二的,也不再言,因只将两个岑夫人的柬帖留下。回来说知,岑夫人道:“他老人家既如此说,就不须再请,后日只打轿去请他婆媳两位就是了。”因叫岑忠明日定下厨子,买办食物,诸凡必须丰盛。
当日岑夫人亲自过去面请王夫人母女。王夫人道:“女儿本该过去奉陪严太太,因房里无人,叫他同妹子在家里罢。我去相扰就是了。”因说:“那严太太做人最要好。虽然是七十岁的人,却康健得紧,眼也不花,耳也不聋,就只掉了几个牙齿。今年新年里在这里会过,直到如今了。他家大娘子见我们也亲热得紧,生得好个模样。跟前有个六七岁的学生,甚是聪明乖巧,如今跟着他爷爷在学里读书,从不见他到外边来顽耍。”大家坐话许久,岑夫人才辞了回来。
这日,岑义夫妻都过来帮忙料理。早饭后先请了王夫人过来,然后打轿去请严太太婆媳到来,都迎接到上房,一同见过了礼,坐下吃茶。岑夫人见严太太鹤发童颜,精神康健,大娘子肌理丰匀,态度闲雅。茶罢后,岑夫人道:“早该去拜见老太太,只为小儿未回,家中无人,不曾去得。今朝有屈光降,简慢处还要老太太涵容。”严太太道:“说哪里话?老身也因上了年纪不大出门,王太太那边新年里拜年去了一次,也直到如今,心里也正要想会会。昨日承太太这里相邀,只是反来叨扰不当。如今大相公在家,何不请来见见。”岑夫人道:“小儿自当进来叩见。”少刻,岑公子整衣进来,一一拜见过,即往书房去了。严太太道:“好一位才貌兼全的郎君,正好配那位齐整小姐。”因对王夫人道:“恭喜你得这一位佳婿,也不枉了拜继一场。你们两亲家母也是天缘福凑,难得遇合在一处的,如今又是亲上加亲,真是天大喜事。前日老身听见了,欢喜不尽,这样合巧的姻缘实是难得!”两夫人齐道:“这都是邀老太太的福庇。”岑夫人因问:“大娘娘为甚么不同了小相公来?”严大娘子道:“小孩子顽劣得紧,因在书房里,不叫他知道。”岑夫人道:“这也难得,多有六七岁的小学生一刻也还离不得娘哩!”大家说说笑笑,叙到晌午时候。
岑义媳妇来请上席,岑夫人就相邀同往外边客位里来。严太太见桌面朝南,系着红锦桌围,因道:“这样坐法到觉不安,不如把桌面东西相向,我们四面坐开倒好。”岑夫人道:“只恐不恭。”严太太道:“从此以后再休客套。”因叫岑义媳妇与老妈子将桌面掉转,去了锦围。岑夫人道:“恭敬不如从命。”因举杯先逊严太太坐了首席,王夫人对面。严大娘子因婆婆在坐,与岑夫人上下横坐了。岑夫人亲递过了三巡酒,岑义媳妇与老妈子往来斟酒上菜。王夫人就叫跟来的丫头相帮端盘,岑夫人道:“不好劳客。”王夫人道:“一家人,使唤何妨?姆姆这边无人,且叫他在这里伺候几时。”岑夫人道:“改日谢他也罢。”这日大家说笑饮酒,也直到日西时方才散席。又留到上房来吃茶,严太太道:“我们出月初三日还要过来吃喜酒,不知择在甚么时辰拜堂?”岑夫人道:“却还不曾定得。”严太太道:“自然用上六时辰好,寅卯不通光,觉得太早,倒用辰时也罢。”岑夫人道:“老太太是福人,说的辰时就好。这里又无别客,到那日一早打轿过去,务请老太太、大娘娘早些光降。”严太太道:“我们一定早来。”因对王夫人道:“这日还得太太做个女送亲,况且岑夫人这里又无别客,你们两亲家甚是亲热,我们又得欢叙一天。”王夫人道:“老太太在这里,我一定要来奉陪的。”严太太道:“这还是我来奉陪太太。”说毕就拜谢了起身。大家都送出门首上轿,叫岑忠扶轿送去。不一回,轿子转来,大娘子也辞谢回家。
岑夫人送了严大娘子,又留王夫人到房中吃茶。王夫人因问:“明日新房做在哪里?”岑夫人道:“厢房内又觉不便。这三间上房颇宽大,中间仍做了内坐,只好腾出西边这间来做了新房。”王夫人道:“甚好,早晚服侍姆姆也近便些。”两亲家又叙了一回话,王夫人方告谢回家。那边也有丫头、仆妇来接,王夫人就将跟来的这丫头留在这边伺候帮忙。岑夫人再三致谢,直送出后门外,看王夫人进了门才转身回来,对公子说道:“他们今日都欢喜得紧,你丈母明日还要亲送过门。吉期不远,诸事须预为料理,也要整整齐齐成个局面。虽然说诸事从省,也不可十分草率惹人笑话。这凤冠钗钏、珠环首饰有你祖母并我的两副在此,只消拣一副拿去收拾收拾就好,不必更置,只须买几匹绫缎就是了。”因叫岑忠弟兄:“明日把西上房收拾出来,将应办之事开出单子,逐一赶早备办,省得临时局促。”
且说这边王进士夫妻相商:日期逼近,妆奁之类一时置办不及,且将与月儿预置的嫁妆什物拨紧要的且拿来用了,过日再与月儿补做。又叫裁缝制了几套时新裙袄,一件大红妆花圆领,叫银匠打了一条银带、一付镀金头面首饰,又与岑公子备了一套回盘巾服靴履并文房四宝之类。各色齐备。
到二十八日,岑夫人这边过礼是:凤冠一顶、金钗一对、珠花一对、金钏一双、珠环一对、玉簪二枝、金缎二端、色缎二端、色绫四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