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老资格的中共党员,一九二七年便化名贺如萍参加彭湃领导的海陆丰暴动,创作了《暴动歌》。此后,他的名作《牧童短笛》、《游击队歌》以及他为电影《都市风光》、《十字街头》、《马路天使》写的插曲,使他的名字广为人知。
接到贺绿汀的电话,《文汇报》记者萧庆璋便应约前往上海市西区一条闹中取静的里弄,揿响了贺宅的门铃。
萧庆璋曾作如下回忆:
“当晚我去看他时,他十分激动,见着我的第一句话是:‘糟糕呀,糟糕!报纸怎么发表这样的文章,这篇文章是简单的、粗暴的,没有把德彪西书中的意思弄懂,就断章取义,凭自己主观想象大加发挥,结果闹了笑话。’”
萧庆璋拿出笔记本,记下了贺绿汀的话:
“姚文元摆下了一副批评家的架子,要出人‘洋相’,结果却出了自己洋相。因为他所引证的书中的许多话,大部分是歪曲了德彪西的原意,有的是没有把原意弄懂,有的原意是反面的、讥刺的,而他却当成是德彪西正面的艺术见解,大大加以驳斥,这岂不贻笑大方!对于外国的音乐作品、音乐书籍,我们应该多介绍、多研究,以开阔我们的眼界,增强我们的学识。现在这方面的工作不是做多了,而是太少了。刚出一本新的书,还没有看懂人家是怎么回事,就这样劈头盖脑的一棍子打下去,实在对我们不利。此风绝不可长。……”
贺绿汀还对姚文元作了很尖锐的批评。
“姚文元是位有声望的年轻批评家,而德彪西的东西,欧洲已有许多人研究,也做过许多科学的分析,看见我们这样的文章,会觉得我们学术研究肤浅,会认为我们的被称为‘具有马列主义水平’的批评家,原来是这样。这影响不好。……”
如同竹筒倒豆子,贺绿汀是个痛快人,向记者拨出了心底的话。
萧庆璋听罢,建议贺绿汀把自己的意见,写成文章,公开发表。
贺绿汀爽快地一口答应。
一九六三年六月二十五日,《文汇报》刊出了《对批评家提出的要求》一文,署名“山谷”。“山谷”,是贺绿汀的笔名。
贺绿汀锋芒毕露,毫不留情地批评了不懂装懂的“批评家”:
“这本书不容易理解是事实。但是姚文元同志没有把原来文字弄明白,就作出许多不切实际,甚至错误的判断也是事实。”
贺绿汀毕竟是音乐的行家里手,一口气指出姚文元的十几处错误,诸如:
“姚文元同志对书中题为‘马斯涅’的一篇文章,自己没有看懂,便狠狠地批评起来,不能不使看过这篇文章的人感到十分惊讶……”
“姚文元有关艺术趣味的培养问题所引用的几段话,也是完全误解了德彪西的意见……”
贺绿汀在指出姚文元的一系列错误之后,一针见血地正告这位“批评家”:
“我们知道,姚文元同志是有影响的批评家,我虽然对他的文章读得不多,他的批评文章是有定评的。不过我认为批评家最好要有广博的知识,从这篇文章中可以看出姚文元同志对一九○○年前后欧洲资产阶级社会的艺术活动不很熟悉,对印象派音乐与绘画到底是些什么内容恐怕也不见得完全清楚。如果自己对某个问题不是很熟悉的话,最好也要谨慎小心,多下一点研究工夫,实事求是,不能够‘好读书不求甚解’,更不能‘望文生义’。因为批评是起指导作用的,所以必须在可能范围内力求正确。”
贺绿汀的骨头是硬的。在发行量甚众的《文汇报》上,指名道姓地批评“金棍子”,确实需要足够的勇气。
消息飞快地传进何庆施的耳朵里。他拍着桌子说:“贺绿汀自己跳出来了,很好。在报上狠狠批判!要抓住他,他是音乐界的资产阶级代表人物。这是阶级斗争的新动向!”
有着后台的撑腰,姚文元挑起了音乐界的一场大论战。
于是乎,贺绿汀被用绳子跟德彪西捆在一起,同受批判。在《文汇报》上,连篇累牍地发表关于这场论战的文章;一九六三年六月,两篇;七月,三篇;八月,三篇;九月,四篇;十月,四篇;十一月,两篇;十二月,两篇;一九六四年一月,一篇。
这场“大批判”,还从《文汇报》扩大到《光明日报》、《人民音乐》。
诚如贺绿汀在一九七八年十一月二十八日写的《姚文痞与德彪西》一文所言:
“这是一次有组织、有领导、有目的的‘大批判’,首先把我当活靶子来打,同时还想钓出一大批‘鱼’来批,为他们实行文化专制主义开路。
“文章大都杀气腾腾,气势汹汹。姚文痞还亲自上阵指挥。在(一九六三年)八月十九日《文汇报》上,他写了一篇化名‘群山’的臭文,除了替打手们打气之外,自己无法进行回击,真是‘银样蜡枪头’。九月九日,他又化名‘铭人’在该报上登出《从德彪西想到星海》的文章,把洗星海的文章抬出来作为炮弹……”
贺绿汀痛斥姚文元,被张春桥称为“文革”前上海文化界“最大的反革命事件”!
在“文革”刚开始,一九六六年六月八日,在张春桥、姚文元的指挥下,《解放日报》、《文汇报》同时以整版篇幅刊载长文:《揪出反党反社会主义分子贺绿汀》。
从此,贺绿汀受尽折磨,以致在一九六八年被投入监狱。他的爱女贺晓秋,年仅二十八岁,在一九六八年四月六日夜被逼自杀。贺绿汀在狱中度过了五年多。直至一九七三年,贺绿汀的三哥贺培真去北京找毛泽东,要求释放贺绿汀。尽管张春桥曾扬言:“贺绿汀不是反革命,砍了我的头。”毛泽东还是下令解放贺绿汀,张春桥不得不照办。直到贺绿汀出狱,回到家中,问起怎么不见爱女贺晓秋,才知她早在五年前已愤然离世……
“女客人”把上海作为“基地”
差不多就在进行德彪西大论战同时,姚文元又和张春桥一起,投入“大写十三年”的论战。
在一九六三年初,当何庆施提出“大写十三年”之后,北京保持着沉默。
这沉默并不意味着默认。恰恰相反,沉默意味着反对。
大战前的沉默。张春桥手中握着《大写十三年的十大好处》,却并不急于抛出。
就在这时,从北京来了“女客人”。
“客人”下榻于上海第一流的高级宾馆——锦江饭店,并不抛头露面。
二月二十二日晚上,上海红都剧场的灯光渐渐暗下来,大幕徐徐拉开。
这时,一个戴着大口罩和紫色秀瑯眼镜的五十岁的女人,在一个也戴着眼镜的瘦削的男人陪同下,悄悄步入剧场,坐了下来。
舞台上,上海爱华沪剧团在演出沪剧《红灯记》。
没有上台祝贺,没有接见演员,没有呱啦呱啦发表讲话——未等谢幕,那女人便又悄然离开了。
这是“女客人”在上海公众场合唯一一次不露面的露面。
“女客人”——这是张春桥规定的江青的代号。
江青明确地对柯庆施、张春桥说:“我支持‘大写十三年’!我来到上海,觉得非常亲切。上海的‘气氛’比北京好多了!我要把上海当作‘基地’!”
张春桥原原本本向姚文元转达了“女客人”的话。姚文元不断地思索着:“基地”意味着什么?
四月,乍暖还寒的北京。在新侨饭店的会议室里,终于打破了沉默,开始了一场大战前的前哨战。
中宣部在那里召开文艺工作会议。
弥漫在会议室里的烟雾,仿佛不是出自一根根香烟,而是出自炮口的硝烟。
两军对立。气氛显得那么紧张。
中宣部副部长周扬放炮了。
中宣部副部长林默涵开火了。
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兼党组书记邵荃麟也一梭子一梭子射击着。
他们齐轰“大写十三年”。他们尖锐地指出,“大写十三年”这个口号带有很大的片面性,妨害文艺创作,不符合党的“百花齐放”的文艺方针。所谓“只有写社会主义时期的生活才是社会主义文艺”是错误的。
张春桥“后发制人”。等到排炮过去,这才站了起来,慷慨激昂地为“大写十三年”辩解。他,一条又一条,不厌其详地列举“大写十三年”的“好处”。不多不少,正好十条!他终于在这关键时刻,甩出了他跟姚文元搜索枯肠凑成的《大写十三年的十大好处》。
虽然张春桥振振有词,却处于“光荣的孤立”之中。他深切地意识到,中宣部不买他的帐。要想让周扬、林默涵等俯首听命,谈何容易。
当张春桥回到上海,马上向柯庆施汇报了在新侨饭店遭到的“围攻”。姚文元在侧,聚精会神地听着。
“等着瞧!”何庆施青筋怒张,用手拍着桌子——这向来是他激怒时的习惯动作。
几个月之后——十二月十二日,毛泽东在柯庆施的一份报告上,作了重要批示,亦即后来被人们称为“两个批示”中的一个,成为发动“文化大革命”的重要依据。
在“文革”中,毛泽东的这段批示成为“最高指示”:
“各种艺术形式——戏剧、曲艺、音乐、美术、舞蹈、电影、诗和文学等等,问题不少,人数很多,社会主义改造在许多部门中,至今收效甚微。许多部门至今还是‘死人’统治着。不能低估电影、新诗、民歌、美术、小说的成绩,但其中的问题也不少。至于戏剧等部门,问题就更大了。社会经济基础已经改变了,为这个基础服务的上层建筑之一的艺术部门,至今还是大问题。这需要从调查研究着手,认真地抓起来。
“许多共产党人热心提倡封建主义和资产主义的艺术,却不热心提倡社会主义的艺术,岂非咄咄怪事。”
就在毛泽东的批示之后十多天,华东区话剧观摩演出在上海开张了。柯庆施和张春桥在会上响亮地再一次喊出了“大写十三年”的口号。
这一回,柯庆施、张春桥的腰杆挺得笔直。因为毛泽东的批示说“至于戏剧等部门,问题就更大了”,而柯庆施、张春桥立即在上海推出华东区话剧观摩演出,喊出“大写十三年”,实实在在一副“左”派面孔了。
姚文元立即“紧跟”。他在一九六四年三月,分别在《收获》和《红旗》杂志发表两篇长文,贯彻了柯庆施、张春桥的意图:
《反映最新最美的生活,创造最新最美的图画——关于现代剧若干问题的研究》;
《革命的青年一代在成长——谈话剧(年青的一代)》。
后来,在“文革”中,张春桥当着红卫兵的面,是这样谈及的:“一九六三年在上海举行的华东地区话剧观摩演出,是与京剧革命相呼应的。那次汇演,是在柯庆施同志的领导下、江青同志的关怀下举行的。”
江青则说:“我们应该永远纪念柯庆施同志。他始终是站在第一线上的。上海,多亏有了他,才抓起了话剧汇演和京剧革命……”
第九章 评《海瑞罢官》
江青南下物色“棍子”
一九六五年春节刚过,北京下了一场纷纷扬扬的春雪。
冒着黑烟的火车头,拖着长长的绿色列车,在漫天皆白的银色世界中急急南行。
车厢里达到了“过饱和”状态。处于一年一度的客运高峰之中的列车,连过道里都象筷子笼一般站满了旅客。
紧靠火车头的第一节软卧车厢里,门客紧闭,所有的玻璃窗上都挂着白色窗帘。室内温度按照“指标”,保持二十七摄氏度。整节软卧车厢,只住着一位旅客和她的几个随从。
那唯一的旅客,便是上海的“女客人”。
她,一次又一次到上海“基地”去,从不坐飞机。她生怕会从天下突然摔下来。她总是坐“公务车”来来往往,每一次都要独占一节软卧车厢。
她斜靠在舒软的床上,顺手从手提包里掏出一九六一年第一期的《北京文艺》,又一次看了起来。她细细捉摸着上面登着的历史剧《海瑞罢官》剧本,作者为北京市副市长、明史专家吴晗教授。
她,一年多以后,在一九六六年十一月二十八日的“首都文艺界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大会”上的讲话中,透露了这次上海之行的经过:
“首先,我要向同志们,朋友们,红卫兵小将们,说说我自己对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认识过程。”
“我的认识过程是这样的:几年前,由于生病,医生建议要我过文化生活,恢复听觉、视觉的功能,这样,我较系统地接触了一部分文学艺术。首先我感觉到,为什么在社会主义中国的舞台上,又有鬼戏呢?然后,我感到很奇怪,京剧反映现实从来是不太敏感的,但是,却出现了《海瑞罢官》、《李慧娘》等这样有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