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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鼻孔,他醒过来骂道:“狗日的,再烦我就叫护土给你打针!”吓得我赶紧回到自己床上。
菲菲又来探我。她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炸药配制好了,你说什么时候给你们老总送去?”
“你赶快将它销毁,越快越好!”
“为什么?”
我察看了一下四周,小声说:“这样太便宜他们了,我想以后再慢慢折磨他们。你先将炸药销毁,要是他们知道你私制炸药,而且还有作案动机,很可能在你动手之前将你逮捕。我已经失去自由,我不想你也跟我一样,到头来我们谁也救不了谁,那就正合他们的心意了。”
“操他老爹,我就咽不了这口气!”菲菲撅嘴生气的样子很动人。
“你先别着急,我自有办法整治他们。”然后我将复仇方案一个个讲出来,听得菲菲心花怒放。她还补充了一个令人叫绝的妙策,就是通知所有在国外留学的同学,关键的日子便从美国、法国、日本、加拿大等地给他们寄恐吓信,或者每当他们向上申办一件要事时,就匿名给上级领导端出一件他们不光彩的旧事。
我说:“菲菲,所有这些都只能等我出院后才能实施。”
接下来我们开始讨论如何尽快出院的方案。她说院方认为药量减少之后我时常沉默不语,目露凶光,一会儿又笑容满面,说明病情不稳定,因此又适当加重了药量。
如今要恢复自己的真实面目实在太难了,难道就不存在一条由“病态”快速走向正常的途径?
我开始细心观察四周的病人,研究他们跟医生护土的关系,看看什么样的病人才被认为正在好转。一个星期之后我终于得出了结论:那些乖巧馅媚的病人往往能够博得医生护土的好感,并较易被鉴定为痊愈而提前出院。但是乖巧馅媚正是陈皮在总编先生面前那副嘴脸,难道我只有扮成他那副嘴险才能出去教训他?
为了报仇雪恨,我只好将内心世界彻底隐藏起来,在医生护土面前也装得十分乖巧,经常主动帮护土打扫病房,擦洗窗户,到时间就招呼病人一起吃药,夜间发现哪一位病友吵闹,第二天一早便向上汇报,总之,我他妈变成了一位地道的“小病奸”。
可么一招十分灵验,所有的医生护上很快对我刮目相看,连那位被我一记右勾拳打倒在地的男护士也对我放松了警惕。其实我对他并没有什么恶意,甚至连他叫什么名字也不如道,暗中又叫他“右勾拳”。
这天发生了一宗怪事,“右勾拳”拿出几道初中数学题来考我,我以为是医生让他来测验我是不是恢复了正常。做完之后他又拿来一些物理试题给我做,我不敢问为什么,凡是他拿来的试题我都尽量把它做好,希望自己能够尽早出院。
可是,许多护土,不论男女,一会儿拿几道教学题来,一会儿又拿一些化学题来,这好像不是在检查我的精神状态。有一位年轻护土问我,能不能用马列主义的立场和观点,说明精神与物质的关系。我他妈实在忍不住了,问道。“你们是不是想用哲学给我治病?”
“不是,”她说,“我们正在进行初中文化补习,月底就要考试了,不及格的这次不能调资,大家都紧张死了。”
“我还以为你们治病要先解决世界观问题呢I”“不过,我们这里有一位心理医生说,哲学确实能治病,他在'文革'时做过实验,给病人办学习班,学哲学。有的思想通了,病也好了。他还写了一篇很长的论文,总结学习班疗法与心理疗法的关系。”
接下来我给她讲物质第一性,精神第二性,存在决定意识以及精神对物质的反作用。说了半天,她仍然像白痴一样瞪大眼睛望着我。我终于彻底明白为什么历史上从来没有一个伟大的哲学家是女性。可我又不能得罪地,只好拿她身边最熟悉的事情跟她解释。
“这很简单,”我说,“比如,你可以将医院、药物看作物质,我们病人大脑里的东西叫做精神,医院和药物是第一性的,病人头脑里的东西是第二性的,是医院和药物决定了我们精神状态是否好转,是否痊愈;反过来,如果我们的精神状态好转了,药量就可以减少,痊愈了就可以出院,这就是精神对物质的反作用。”
“不对!是你们先得了精神病才进医院,而不是有了医院你们才得了精神病,这不就证明物质并非第一性的,你说对吗?”
“对对对!”我附和着,丝毫不敢得罪她,心里却骂起来:操!不正是先有了医院和鉴定我的专家我才得了精神病,难道这还不能充分说明物质决定了精神?!
我知道跟这这丫头片子说不清,便对她说:“其实你已经完全理解了这道阐述题,考试的时候怎么想就怎么写,我包你没有一百分也有九十分。”
她一脸高兴正准备走,我又补充了一句:“你只要将结论反过来写就行,这就是辩证法的奥妙。”
她白痴一样唠叨着我的最后一句话走了,但我还有一句话在她背后小声追上去:“这回该轮到你他妈精神变态了。”
十九
我面前坐着这位相貌清奇的医生,浓密的胡子一直垂到胸前,如同十八世纪的西方思想家。他就是“文革”时用哲学给人治病的心理医生。但他只字不提治病的事,而是想跟我玩一种游戏。
我们之间平放着一块小黑板,黑板四边正正经经标明东西南北,他拿出一条约五十厘米长的绳子,绳的一端绑着一个漂亮的玻璃球,于是我们有了一个玩游戏的摆。
游戏开始了,我坐在黑板北极位置,他右手持摆坐在南极,将手停在空中,使玻璃正好位于黑板中间。
“请瞪住这个坠子!”他说。
我看见坠子慢慢摆动。接下来,他让我拿着坠子按他的话去做。
“开始摆动坠子,渐渐开始摆动。”
我听从着轻轻摆动坠子。
“请往东西方向晃动。”
我依令而行,然后他要我将坠子慢慢停下来,对准黑板中间,他说要是深呼吸的话,摆就停得稳。好不容易将摆停下来,又让我朝南北方向晃动,然后又是停下来深呼吸,小心将坠子对准中间……就这样来回几次之后,我的身心完全处于恍惚状态。
我不知不觉被他催眠了。
明月如烨,远处一条大河宛然伸向穹宇,流星无声地坠落,河岸上一棵高大浓密的古榕兀然而立,亚热带神秘的皎月之夜又浮现在我的眼前。忽然传来急剧的鼓乐声,我看见数以千计赤身裸体的长尾人在古榕下集合,他们紧踩鼓点手舞足蹈,筹火将一个个晃动的股腚映照得鲜红透亮意味深长,鼓点在一阵加速之后变得缓慢深沉,长尾部落的青年男女提对而抱,难解难分……“你看见了什么?”大胡子医生在我耳边问道。
“看见了数以千计赤身裸体的长尾人。”我睁着眼睛回答。
“他们在干什么?”
“正在过集体性生活。”
……河水宛若锦带凄然伸向天际,像是为我的灵魂铺设的一条通往上苍之道,眼前秦俑般林立的野蛮人即将向我作致命一击,无边的恐惧把我彻底淹没。
“嘉娜——娜,娜,娜,娜……”
嘉娜的名字在亚热带丛林寂寥的夜空中反复回荡。
二十
菲菲又来探病,我说:“你去一趟中大好吗,看我师姐回来没有?”
菲菲有点不满:“你还老惦着她?”
“是的。”
“那我呢,你想过我没有?”
“经常想,”我伸手摸了一下她的娇脸,“过去我对你太粗暴了,我发誓,今后我一定要把你当成小妹妹。”
“不,不是小妹妹,是小情人!”
“别说傻活了。”
菲菲走后,我又一次见了会诊时那位漂亮的女记录员。
其实她不是护土,而是院长的女秘书,英语讲得呱呱叫。她来病房看我时背后紧跟着一位牛高马大的外国人——就是那位写信要求跟我到长尾部落考察的美国人类学家马克斯·韦伯,两天前他到《法制周刊》了解我的情况。
“您相信世界上真的存在长尾人吗?”我试探地问他。女秘书用标准的英语将我的话翻译出来。
“of course”他回答。
我非常激动,直接用英语问:“请告诉我,您为什么这样确信长尾人的存在?”
“因为,人类是由猴子进化过来的。今天每一个人在娘胎时都经过有尾阶段,卵子受精发育后的某一段时间,所有的胎儿都是有尾巴的,以后又渐渐退化。每个卵子由胎胚发育成人的过程,实际上是迅速重复了人类漫长的进化历史。这是海克尔重演律(海克尔(haeckel,ernst,1834…1919),德国动物学家进化论者。一八六六年发表《生物体普通的形态学》,提出重演律,动物的个体迅速而不完全地重演了其系统发生;并用此定律解释生物和非生物现象)。但偶尔也会发生意外,比如,有人出生时浑身长满长毛,就像你们中国发现的'毛孩',这是一种返祖现象。当然,返祖现象不一定是长毛,长尾巴也是可能的,出现这种情况的概率大约是人口的百万分之一,因此世界各地都散见过长尾巴的人,这已经是事实。”
漂亮的女秘书听得目瞪口呆。
“不过,是否存在一个由长尾人组成的部落呢?人类学界各执一词。尽管结果还有待作进一步的验证,但我自己是坚信存在长尾部落的。我手头有一份资料你可以看看。”
韦伯先生递给我的资料其实是一九二九年三月十八日一张剪报的复印件,内容说的是一名美国传教士在中国云南传教,有一天他在昆明街头观看江湖艺人表演时惊讶地发现,艺人铁链牵着一个长尾小动物很像人,他向艺人这小动物从何而来,艺人说是别人在龟村附近的丛林中捉到的。传教士用高价将小动物买回在教堂抚养。
“你什么时候出院?”
韦伯对我十分关切,他想跟我立即到长尾部落考察。
“我也很想知道。您为什么不问问身边这位漂亮的小姐呢?”
女秘书慌忙说:“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也许真的存在什么长尾部落,不过,要想对你的诊断翻案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很复杂,专家们已将你当作典型病例,还写成论文,在上月举办的国际精神病学年会上宣读了。”
韦伯先生气愤地质问女秘书:“你们怎么可以这样迫害知识分子?”
“可他自己也有责任。开始我们只想留他在这里观察,谁知他竟然动手打伤了两位男护土,否则也不致于这么早就下诊断结论。”
“操!”我大声驾一声。
“他说什么?”韦伯问她。
女秘书脸色羞红,支吾说:“……我可以将情况向上反映,看能否让他尽快出院。”
“那要等多久?”韦伯竟比我还急。
“我也说不准。”女秘书答道。
“我们必须下个星期出发,否则就太晚了!”
“为什么?”我和女秘书都大惑不解。
“据我所知,全世界至少有三支考察队正向东经九十九度与北回归线交点出发。我们一定要赶在他们之前到达那里。”
一周之后,韦伯先生又来医院催促,但没有任何迹象说明我可能马上出院,时间紧迫,他决定自己先走了。
告别时他说:“我这次来其实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想拜见著名的人类学家东方一正教授。他的新著《攻击与协作》在西方引起很大的轰动。可惜他这次不愿见我。”
“我想你永远也见不到他。”
“为什么?”
“因为他是我的导师,我太了解他的为人了。”
“真的?”韦伯很意外,“难怪他有你这样出色的学生。”
“不,你错了,我是他的不肖门徒。他甚至根本否认长尾部落在在的可能性。”
韦伯先生十分惊讶:“绝不可能!这违反他一贯主张的新进化论。”
我也这样认为,总觉得其中很奥妙。
二十一
我又一次被召进大胡子医生的房间。
“今天不谈别的,就谈谈你这几个月的感受吧!”
他的态度比过去更加友好。
“要我讲真话还是假话?”
我试探一下他的承受能力。
“当然是真话,在我这里你不用担心。”
我觉得大胡子医生确实与众不同,便不客气道:“我认为精神病学是一门十分不科学的学科。”
“何以见得?是不是因为给你诊断错了?”
“是的,但也不完全是。”
“这话怎么说?”
“请问,什么叫正常,什么叫变态?”
“我们有严格的科学标准,这个标准是通过统计平均值来确定的,换句话说,你的心态或行为越正常,就越接近这个通过测量大众心态和行为得到的平均值,反之,则越背离了这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