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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古的心一沉——“永远的婴儿”?
冯鲸:“是一个美眉。”
朋友2:“现在的女孩子都装嫩——你们瞧这名字。”
冯鲸:“我对她说,我叫‘三减一等于几’。”
朋友3:“现在的男人都装高深——你们再瞧这名字!”
冯鲸果然用“三减一等于几”做网上的固定名字了。
大家喝得很多,又唱起了歌。
张古忘记了男婴那讨厌的眼神,跟大家狂欢。
张古唱的是:
一句不说,一下不动,灰土土傻站着我是个秦俑。
没有泪水,没有笑容,我生命的背景是一派火红。
我想战天,我想斗地,我想抄起家伙砸出一堆喜剧。
我想唱歌,我想吻你,我想一步登天住进月亮里。
琴心剑胆晶莹剔透,这辈子注定不长寿。
哥哥请你慷慨一些借我一点酒,让我轰轰烈烈献个丑。
姐姐请你放弃贞洁拉拉我的手,让这人间的花儿红个透……“
这是周德东的歌?
正确。不然我就不会花这么大篇幅写它了。
它是我开篇那段歌词的前部分。好不好都请你原谅,写它的时候我正处在装腔作势的年龄。
其实很丢人——我的盒带只在一个地方畅销,那就是我的故乡绝伦帝。那里的年轻人几乎都会唱我的歌。
张古有点喝醉了,他说:“那句歌词不吉利,应该该成——这辈子能活九十九。”
……闹到天黑之后,大家才散去。
张古有点醉意,躺在床上。他想起自己刚刚唱的歌:这辈子注定不长寿……他觉得确实有点晦气。
他又想起了那个男婴,心里有点虚。机器人?
突然,他醉眼朦胧地看见那个男婴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他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
卞太太抱着那个男婴匆匆走进来。
卞太太说:“张古,拜托,我婆婆心脏病犯了,在抢救,我得到医院看护她。你帮我照看一下孩子!”
卞太太:“她们都到城里去了。急死人!”
卞太太:“我明天一大早就回来。”
张古连连说:“没问题没问题。”
卞太太把孩子放下,又急急忙忙跑回去拿来一只奶瓶和一袋奶粉。
张古能说什么?
说自己害怕这个孩子?
人家收养这个男婴本来就是出于一颗善心,这男婴跟卞太太也没有任何关系,你张古收留一夜都不行?
再说,老人病了,远亲不如近邻,这点忙都不帮?
还有,人家是女人,丈夫不在家,遇到困难,你一个小伙子袖手旁观?
从哪个角度讲,张古都没法推脱。
所以尽管他的内心很害怕,可他还是说:“没问题没问题。”
卞太太说:“谢谢谢谢了!”
然后,她匆匆地走了。
屋里只剩下他和那个男婴。
很静。用一句老话形容就是:针掉到地上都能听到。
男婴坐在张古的床上。
张古看了他一眼。
他也看张古。
他俩第一次这样近地面对。
那男婴的眼神很奇怪,他像眼科大夫一样认认真真地看着张古的左瞳孔。张古在那一刻肯定了:他的眼神确实不是一个婴儿的眼神!
张古打个激灵,避开男婴的目光。
他想说点什么,但是不知怎么说。
有两种说话方式。
一种方式是他像对婴儿那样柔柔地说:“叉,乖乖,在叔叔这里不要闹,让叔叔抱着你……”
这种语气他觉得说不出口,因为他明明感到对方不是婴儿,他明明感到他的婴儿表皮里包藏着另一个人,包藏着一个险恶的成年人。
在只有他和张古的情况下,男婴的眼神似乎也不掩饰这一点。
也就是说,他们两个人在眼神里已经意会神通!
另一种方式是——他干脆揭开面纱,直接和他谈判:“我知道你不是婴儿,你到底是什么我不知道,我想全世界的人都不会知道,我只想问你,你要干什么!”
但是,他的面前坐的毕竟是那么小那么小的一个婴儿,他这样板着面孔对他说这样尖锐的话,他自己都承受不住那压力……
张古终于慢慢走到抽屉前,拿出一个口琴,递给叉,小声说:“叉,玩这个吧。”
他最后还是采用了对婴儿说话的语气。
其实这也证明了,不管他多么肯定自己的感觉,最终他对这个婴儿真实性的信任还是大于他的怀疑。
叉终于不再看张古的左瞳孔。
他接过口琴,摆弄一阵,并不会吹。
张古拿过来,吹了几下,又给他。
他学着吹,吹得乱七八糟。
这时候张古觉得他又像一个婴儿了。
过了一阵,张古在房间一角给叉支了一张钢丝床。
他不想和他睡一起。
然后,张古试探着给他脱衣服,说:“叉,太晚了,睡觉吧。”
他看了看张古,把口琴放下了。
可能是在两个妈妈家训练出来了,他很听话,让张古脱了衣服,躺进了被窝。
睡前,张古在他的床下摆放了一些软垫,防止他半夜掉下来。
张古关了灯。
外面,那只狗又在门外叫起来,“汪!汪!汪!”
张古不知道那是谁家的狗。张古一次都没有见过它。只是每天它都到张古的门外叫。
他和他在同一间屋子里。
恐惧和黑暗一起向张古涌上来,把他淹没了。
他屏住呼吸,严密关注着男婴的动静。
他无声无息,像一个哑谜。
张古全神贯注。
不知过了多久,那只狗停止了叫。屋里更安静。
张古十分疲惫,困意一阵阵袭来,他要合眼了。
突然,他在黑暗中听见那个男婴发出了声音,呜呜咿咿。
这莫名其妙的儿语让张古十分恐惧。
他的睡意一点都没有了。
可是,那个男婴很快又没动静了。但是也没有鼾声,一片死寂。
张古又开始屏住呼吸,聆听他的举动。
过了很久,张古实在挺不住了,又合上了眼睛。
朦胧中,他听见那个男婴又开始发出了声音,呜呜咿咿,这次音节多了些,有点像念经。
张古的心又一次被恐惧占据。
假如他在梦中说出话……
想到这里,张古的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一动不敢动,继续听。
过了一阵,男婴又没声了。
张古觉得这时候应该是后半夜了。
他特别特别困,他的注意力刚一放松,他的眼皮就粘粘地沾在一起,一下就滑进了梦乡……
他这时又感到那个男婴发出了奇怪的声音。但是他已经滑到梦乡的湖底,再没有漂浮上来……
他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那个男婴慢慢坐起来。
他的心开始狂跳,惊慌地问:叉,你干什么?——可是他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
他就只好缩在被窝里,观察他的下一步举动。
他以为叉一定会走过来。可是没有。
叉摸起他的随身听,在黑暗中摆弄着。
叉突然哭起来。
他的声音特别难听,像野猫在叫。
他不是从来不哭吗?
张古害怕到了极点。他想悄悄跳下床,逃出去,可是身体却像被麻醉了一样,不接受大脑支配,一点也动不了……
早上,张古醒来时,叉已经醒了,他躺在被窝里,手里拿着那个口琴在玩,嘴里嘀咕着各种音节。
卞太太来了。她的眼睛很红,一看就是没睡觉。
“他哭了吗?”她进门就问。
“挺乖的。”张古说。
卞太太:“真是麻烦你了”。
张古:“哪的话。”
卞太太一边和张古讲医院的事情,一边麻利地给叉穿好了衣服。
她抱着他走出门的时候,张古发现那个男婴回头看了他的随身听一眼。
他们走后,张古准备上班去了。
他洗漱完毕,吃了早点,骑车出门。
今天他听的是周德东的歌。
听过了一首《善良是一种罪》,又听过了一首《自传》,周德东接下来开始唱:琴心剑胆晶莹剔透,这辈子注定不会长寿……
突然周德东的歌声变成了一阵古怪的凄厉的婴儿哭声!
“呜哇!——呜哇!——”
张古吓了一跳!差点从自行车上摔下来。
他清清楚楚地记着,这盘盒带是他6个月前在小镇音像店买的,他听过无数遍,没有任何问题。直到昨天白天他还从头至尾听过一遍,并没有这个声音。
那么,是谁录上的?
只有一个可能:昨夜,那个男婴在他睡熟之后,用随身听录下自己恐怖的哭声……
难道昨夜自己做的那个梦是真的?
又一想,哭声这么刺耳,自己不可能不被惊醒啊!
那个男婴拿着随身听悄悄去屋外了?
想到这里,张古不寒而栗。
他到了单位,一天都心不在焉,镇长问他几件事他都答非所问。
他一直在想着这件莫名其妙的事情。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如果不弄明白,他会一直不安。
终于,他决定对卞太太说明此事。
晚上,他下了班,看见卞太太正在院子里和那个男婴玩秋千。
他说:“嫂子,你来,我和你说件事。”
他观察那个男婴的眼神,一点都没什么,他玩得很专注,很开心。
卞太太就过来了。
张古本来想把他对那个孩子的怀疑都说出来,但是话到嘴边又全部咽回去。
他只是把随身听的事说了一遍,声音很低。
卞太太听后不解地问:“有这样的事吗?你怀疑……”
张古有点不好意思:“我只是想,是不是那个孩子昨夜哭了,胡乱按了我的录音机,把哭声录进了盒带里……”
“我们大家都没听见这个孩子哭过一次,都在为这件事感到奇怪呢!根本不可能是他的哭声,一定是你自己搞错了。”卞太太说得很坚定。
她又补充道:“一个1岁的孩子,半夜哭的时候,胡乱抓起了录音机,胡乱按下了录音键……哪有这么巧的事!”
张古干干地笑了笑,说:“那可能就是我自己弄错了。”
这时他的眼光越过卞太太的肩头看了那个男婴一眼,他正在秋千上朝他看,那眼神说不清楚。
莫名其妙的婴儿哭声一直没有找到解释。
张古只好把那段恐怖的声音清洗掉了。有十几分种,占用了两首歌的空间。
没事了。
张古正常上班下班,日子无波无折。
但是他的心里生出了阴影,那阴影像乌云一样低低地压在他的心头,令他很压抑,怎么也挥不去。
最后,张古把那恐怖的声音归罪于他朋友的恶作剧。
他必须调动各种理由说服自己,否则怎么办呢?
其实,我们每个人都很会欺骗自己。一生中,我们欺骗自己不知多少次,因此我们失掉了很多探寻真理的机会。
又过了一段时间,张古几乎忘掉了那件古怪的事。
我们的经常会忘掉一些事情,因此我们活得很幸福。但有时候不完全是这样。
在张古完全忘掉那件事的时候,一次他上班去,刚出家门,戴上随身听,猛然听见一个婴儿古怪的刺耳的笑声。他万分惊恐,猛地把随身听摘下摔到了地上!
他下意识地朝卞太太家看去,那个孩子正在窗子里看着他……
张古再一次断定:这一切都是他搞的鬼!
五、诡怪老太太
张古觉得小镇正笼罩在一种不祥中。
他觉得自己时时处于某种危险里。
他要把这一切弄个水落石出。
他下定了决心。
从此,他变得像侦探一样敏感,细心,富于推理性,充满想象力。
首先,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查清在那个男婴出现的日子,总共有三个从外地人到了绝伦帝镇上。
一个是木工社老张的亲戚,是他的侄女,一周后走的。
一个是县里来的人,公事,住在政府招待所里,3日后走了。
一个是江南来的老头,卖眼镜的。他是绝伦帝小镇的老朋友了,每到这个季节他都来 做买卖,大家很喜欢他。他现在还没有走。
这几个人似乎都和这个男婴牵扯不到一起,都被排除了。
但是必须承认张古的思路是对的。
而且,他做了大量细致的工作。
这时候的张古已经买了一顶鸭舌帽,戴上了一副黑墨镜,而且还叼上了一只烟斗!
他在八小时之外搞调查的时候就换上这身装束。
他不想让任何人认出他。
这还不算,走路的时候,他还总是要竖起衣领挡住脸面,总是用鸭舌帽和墨镜严严地遮住眼睛。
当张古以这个神秘的新形象在偏僻的角落匆匆走过,有人在很远的地方轻快地跟他打招呼:“嗨,张古,你去哪里呀?”
是小镇文化站的站长,她叫刘亚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