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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跟自己的好朋友进了办公室,喝杯咖啡休息一下。玛丽莎说:“塔德,我们上次去特级控制实验室时,你告诉过我,那里存放着所有病毒,包括艾伯拉在内。”
“每次暴发的样品都有,连你的那两次暴发的样品也冷冻着保存在那儿。”
对别人把最近的暴发说成是“她的”,玛丽莎心中有一种说不清的感受。但是她把它压在心底,口中说:“除了CDC之外,还有什么地方存有艾伯拉吗?”
塔德想了一想,“我不敢肯定。你是指在美国吗?”
玛丽莎点点头。
“陆军或许会有一些。存放在迪特里克堡的生物战中心。在那儿主持工作的人曾是CDC的一员,也对病毒性出血热有过兴趣。”
“陆军有特级控制实验室吗?”
塔德吹了一声口哨。“咳,他们什么没有哇!”
“你说那儿的负责人对病毒性出血热有过兴趣?”
“他跟杜布切克一样,也是调查最早的那次扎伊尔艾伯拉暴发的医疗队队员之一。”
玛丽莎啜饮着咖啡,心想那真是一个有意思的巧合。一个念头油然而生,它是那样地令人不快,以至于她知道不能把它看作是合乎情理的假设。
“请稍等片刻,女士。”穿制服的警卫用浓重的南方口音说。
玛丽莎等在迪特里克堡大门口。尽管几天来她一直试图说服自己,不要怀疑陆军把艾伯拉放到毫无戒备的公众当中,最终还是决定用自己的休假日来亲自调查一下。那两次抢劫一直叫她心神不宁。
从亚特兰大飞到马里兰州只用了一个半小时。她租了一辆车,没开多久就到了迪特里克堡。玛丽莎的借口是,她正跟艾伯拉打交道,却缺乏经验,想找个熟悉这种罕见病毒的人谈谈。伍尔伯特上校对她的请求一口答应了。
警卫回到玛丽莎的车边。“请你去十八号楼。”他递给她一张通行证,请她务必佩戴在夹克的翻领上,然后向她敬了一个干净利落的军礼,把玛丽莎吓了一跳。前方黑白相间的大门升了起来。玛丽莎开进基地。
十八号楼是一座钢骨水泥建筑,平顶,没有窗户。一个身着便衣的中年男子挥手迎接玛丽莎。那想必就是伍尔伯特上校了。
对玛丽莎来说,他看上去更像一位大学教授,而不像个陆军军官。他既友善又幽默,毫不掩饰对玛丽莎来访的高兴。他马上就告诉她说,她是他遇到过的流行病调查员中最漂亮也最瘦小的一个了。玛丽莎把这褒贬参半的恭维整个接受了。
这座建筑让人觉得像个大碉堡。进去要经过一连串的遥控滑门。每扇门的上方都有一架小型电视摄像机。实验楼里倒跟所有现代化的医院设施一样,就连无所不在的煤气炉和咖啡壶也应有尽有。唯一的不同是没有窗户。
上校先带她走马看花地逛了一遍,没有提及特级控制实验室。然后到了他们的自助餐厅。其实那儿只有一排各种各样的投币自动售货机而已。他给玛丽莎拿了一个烤面包圈,一罐百事可乐,在一张小桌旁坐下。
用不着任何提示,伍尔伯特上校就解释说,他五十年代末起在CDC当流行病调查员,从而对微生物学、最终是病毒学越来越感兴趣了。到七十年代,由政府资助,他回大学拿了个博士。
“这跟整天看那些红肿的咽喉和流脓的耳朵比,简直有天壤之别呢。”
“你原来也是一个儿科医生?”玛丽莎惊叫道。
发现两人都是在波士顿儿童医院受的训,两人哈哈大笑。伍尔伯特上校继续解释,他是怎么最终来到迪特里克堡的。迪特里克堡跟CDC协商了很久。最后陆军许给他的待遇好到叫他无法拒绝。这儿的实验设备都是第一流的。最吸引人的是,他再也不必为经费而到处求告了。
“最终目的是不是叫你不安呢?”玛丽莎问。
“没有。”伍尔伯特上校说。“你必须明白,这儿四分之三的工作是保护美国不受生物战的袭击。因此,我的大部分努力都用在使像艾伯拉这样的病毒无害人类。”
玛丽莎点了点头。她没有想到这一点。
“此外,”伍尔伯特上校继续道。“我被授予绝对的自由做无论什么我想做的研究。”
“那你目前在做什么呢?”玛丽莎直截了当地问。片刻沉默。上校的淡蓝色眼睛眨了眨。
“我想,告诉你也不算违反保密条例,因为我的研究结果已经写成论文发表了。过去三年里,我的课题是流行性感冒。”
“不是艾伯拉吗?”玛丽莎问。
上校摇摇头。“不是,我对艾伯拉的最后研究也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现在这儿还有人在研究它吗?”
伍尔伯特上校犹豫了片刻,然后说:“我觉得可以告诉你。去年《战略研究》杂志登过一份五角大楼①政策的文章,里面提到过。答案是否定的。没有人在研究艾伯拉,连苏联也没有。主要原因是没有预防疫苗也没有治疗办法。一旦开始研究,普遍认为艾伯拉出血热会像野火一样蔓延,既烧了敌人也烧了自己。”
①指美国国防部。
“可是事实并非如此呀。”玛丽莎说。
“我知道。”上校叹了口气说。“我怀着极大的兴趣读了有关最近两次暴发的消息。有朝一日我们将不得不重新评估我们的结论呢。”
“拜托啦,可别把我的意见当真哟。”玛丽莎说。她最不愿意鼓励陆军去研究艾伯拉了。不过,知道他们没有用艾伯拉捣乱,她心中一块石头便落地了。
“听说你还是1976年去雅布古的国际医疗队队员呢。”她说。
“因此我佩服你。告诉你,我在非洲的时候简直吓得屁滚尿流呢。”
玛丽莎咧嘴一笑。她喜欢并信任这个人。“你是第一个承认害怕的人。”她说。“从我被派到洛杉矶的第一天起,我就一直在跟恐惧搏斗了。”
“情有可原。”伍尔伯特上校说。“艾伯拉是种奇怪的小虫。虽然能被相当容易地弄得停止活动,却特别地具有传染性。一两个病毒便能致病。这显然不同于艾滋。成千上万的艾滋病毒才能引起疾病,更不用说,在统计意义上,被传染的机会也极小。”
“对于宿主你有什么看法?”玛丽莎问。“我知道,正式的官方结论是,在非洲没有发现宿主。但是不知你有没有自己的看法。”
“我认为那是一种动物病。”伍尔伯特上校说。“我觉得人们最终还会追踪到赤道非洲的猴子身上,因而也就是一种寄生物病,或者说是一种脊椎动物病,偶尔才传给人类。”
“这么说,你是赞同CDC日前关于最近美国的两次暴发的正式结论的啰?”玛丽莎问。
“当然啦。”伍尔伯特上校说。“除此之外,还有哪种结论呢?”
玛丽莎耸耸肩。“你这儿有艾伯拉吗?”
“没有。”伍尔伯特上校说。“不过我知道可以从哪儿搞来。”
“我也知道。”玛丽莎说。不过,这只是部分真实。塔德说过特级控制实验室里有,可她并不知确切的地方。上次潜入时她忘了问这一点。
第七章
4月17日
电话铃声不知响了多少次,玛丽莎才翻过身来拿起听筒。CDC总机的接线员先为打断她的熟睡道歉,然后问道,从亚利桑那州的菲尼克斯市来了个电话,她愿不愿意接。玛丽莎立刻答应了,挣扎着坐起来。
她一边等电话接通,一边披上睡袍。瞥一眼时钟,才四点,也就是菲尼克斯当地时间早上两点。毫无疑问,一定又是发现了艾伯拉嫌疑病例。
电话铃又响了。“我是布卢门撒尔医生。”玛丽莎说。
那一头的声音焦虑不安。他自我介绍说是亚利桑那州的流行病专员,盖伊·韦弗医生。“万分抱歉在这个时候打电话。”他说。“我接到菲尼克斯市麦迪克医院出了严重问题的报告。我相信你一定听说过这个麦迪克医院吧?”
“好像没有。”
“它是一家联营的营利性医院,属于麦迪克医务公司,它为亚利桑那州大部分地区提供全面的预付保健服务。我们担心它受到了艾伯拉的袭击。”
“我相信你们一定隔离了那个病人。”玛丽莎说。“我们已经发现……”
“布卢门撒尔医生,”韦弗医生打断说。“不是一个病例。有八十四个病例!”
“八十四个!”玛丽莎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四十二个医生,十三个注册护士,十一个注册实习护士,四个化验员,六个行政人员,六个食堂工作人员和两个维修工人。”
“一齐发的病吗?”
“都是在今天晚上。”
夜里这个时分没有去菲尼克斯的直达航班。三角洲航空公司答应给她安排在尽可能方便的航班上。她一穿好衣服就打电话给CDC值班室,说她马上就去菲尼克斯。杜布切克一到就请告诉他一声。
然后她留了一张便条给贾德森夫妇,请他们把“太妃”领会,再帮她收一下邮件。一办完这些事,她就开车上了飞机场。新的暴发以八十四个病例开始叫她紧张万分。她希望杜布切克和他的小分队会在当天下午也赶到。
飞机在中途停落了两次,此外倒是一路顺风,也不拥挤。一下飞机,一个矮胖男人就迎了上来。他紧张地自我介绍说,他叫贾斯廷·加德纳,麦迪克医院的助理院长。
“让我来拿行李吧。”他说。可是他的手直发抖。箱子一下子落在地上。他弯腰去拾,一边道歉,说他有点心慌。
“我可以理解。”玛丽莎说。“又有新病人住院吗?”
“有几个。医院里一片恐慌。”加德纳先生说。他们走向中央大厅。“病人开始出院。一些员工也要求离开,直到州卫生局长下令隔离检疫,才算给阻止住了。我能来接你是因为昨天恰好休假,才没被关在里面。”
一想到自己要去的是什么地方,玛丽莎的嘴便害怕得发干。在这种时候,小儿科似乎又比这个行当更有吸引力了。
医院又是一座精心设计的现代化建筑。玛丽莎不由地觉得,艾伯拉似乎偏爱这种现代化的大厦,虽然干净,几乎是无菌的一排排楼宇看上去绝不可能是那种致命的瘟疫栖息的场所。
时间虽早,医院门前已挤满了电视转播车和记者。在他们面前站着一排穿制服的警察,其中有几个戴着外科手术用的口罩。在晨曦中,整个现场宛如电影中的场景。
加德纳先生在一辆电视转播车后停下。“你得自己进去找院长了。”他说。“我的任务是留在外面,想办法控制恐慌。祝你幸运。”
来到进口处,玛丽莎向一个警察出示了CDC的证件。那人又叫来一位警官,请示能否让她进去。一群记者听说她是CDC来的,立刻一拥而上,请她谈谈看法。
“这儿的情况我没有直接的了解。”玛丽莎分辩说,一边抵御人群的冲击。幸亏有那些警察把记者推向两旁,又移开一座路障,玛丽莎这才得以通过。
不幸的是,医院内部比外面更加骚动不安。大厅里挤满了人。玛丽莎立刻又陷入包围。显然她是几个小时以来第一个进入这幢大楼的人了。
几个身穿睡衣裤和睡袍的病人围着她,同时地提问题,要求回答。
“对不起,”有一个嗓音在玛丽莎右边喊道。“让我过一下。”一个身材矮胖,睫毛浓重的男子挤到玛丽莎身边。“是布卢门撒尔医生吗?”
“是的。”玛丽莎如释重负地说。
矮胖男子拉着她的手,不顾她手里还提着衣箱和公文包,又从人群里挤出一条路,穿过大厅,把通走廊的门关在身后,走入一条长长的窄走廊。
“实在对不起,这里太混乱了。”他说。“我是院长劳埃德·戴维斯。这里的人似乎都有一点慌了神了。”
玛丽莎跟他来到办公室。他们从一个边门进去。玛丽莎注意到正门已被从里面用椅子顶住了。这叫她相信,那个“一点”是个大打折扣的说法。
“员工们正在等你跟他们讲话。”戴维斯先生说,把玛丽莎的行李接过去,放在办公桌旁。他呼哧呼哧地喘着气,仿佛那么弯了一下腰就叫他筋疲力尽了似的。
“那些艾伯拉嫌疑病人怎样了?”玛丽莎问。
“眼下他们只好等等了。”院长说,示意玛丽莎回走廊去。
“可当务之急是把病人恰当地隔离起来呀。”
“他们被隔离得很好。”戴维斯先生安慰她说。“韦弗医生已经照料了这个问题。”他把手放到玛丽莎背上,推她到了门边。“当然啦,如果你有什么建议,我们会照办的。不过现在我希望你去跟医务人员谈谈,以免我面对哗变。”
“还不至于这么严重吧。”玛丽莎说。病人惊慌失措是一回事,而专业人员也歇斯底里起来,那就得另当别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