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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了。”
“你跟着她,”乔治说。“电车刚开。我进旅馆看看艾尔怎么了。”
“我就去。”杰克说。他巴不得乔治去对付艾尔。艾尔发觉那女的已经逃跑,不气得像条疯狗才怪呢。
玛丽莎回头看着旅馆,搜寻被人跟踪的迹象。没有人从前门出来。可是电车开动时,她看见一个男子出了一辆汽车,直奔旅馆后门。这个时机颇有疑问,不过那人一眼也没朝自己这个方向看。她便认为只是巧合而已。她继续观察着,直到电车拐了弯。费尔曼旅馆看不见为止。她成功了!
刚刚放下心来,叮当一声又吓得她差点灵魂出窍。她朝门口扑去,接着发现那不过是头上的铃响。售票员来收钱了。
有一个人下车。玛丽莎赶紧坐上那个空座。她正在发抖,又蓦地意识到自己身上可能有血迹。她决不愿意引人注意。
随着恐惧的消减,屁股撞上浴池引发的疼痛就愈加明显。脖子异常地软弱无力,恐怕早已是青一块紫一块了。
“请买票。”售票员说。
她没有抬眼,伸手在提包里摸硬币。这时候她看见了右手背上的血污,赶紧换了个姿势握提包,用左手递过钱去。
售票员走后,她开始琢磨他们是怎么找到自己的。她一直那么小心……突然脑中一闪。他们一定是一直监视着蒂尔门的。这是唯一可能的解释了。
她的自信又粉碎了,开始疑惑这样逃出旅馆是否明智。或许还是留下来面对警察更安全。可是近来逃跑已成了习惯。她以为自己像逃犯,便处处像逃犯那样行事。多可笑啊!她还以为自己能智胜强敌呢。拉尔夫说的不错。她本来就不该去纽约,更不用说来旧金山了,他说过,她在去这两地之前已惹下大祸。好了,现在祸是越惹越大。据她自己认为,她已杀了两个人。这可真有点过分。她不去明尼阿波利斯了。应该回家,把所知道的一切以及怀疑的一切,一五一十告诉律师。
电车再次减速了。玛丽莎环顾四周,似乎是到了唐人街。电车停了。在再次开动前的一刹那,玛丽莎起身跳下,奔向人行道。她看见售票员摇着头,做了个不屑的表情。不过没有人下来追她。
玛丽莎深吸了一口气,揉揉脖子。她扫了一眼四周,庆幸街道两边都熙熙攘攘。小贩推车叫卖,大卡车在卸货,各式店铺把大部分货物都陈列在人行道上。所有的招牌都是中文的。她觉得短短的一程电车把她带到了东方。就连空气也不同了。是鱼腥和辛香混杂的气味。
路过一家中国餐馆,她犹豫了片刻,走进去。一个女子穿一袭高领、开口齐膝的红绸旗袍,迎了上来,说尚未开始供应午餐。“还得等半个小时。”她补充说。
“我能先用一下洗手间和电话吗?”玛丽莎问。
那女子上下打量了一下玛丽莎,认定她不是心怀歹意,便领她到了店堂后部,打开一扇门,退到一边。
那是一间小屋。一边是盥洗池,一边是投币电话。后面有两扇门,分别写着“男宾”、“女宾”。墙上满是陈年的涂鸦。
玛丽莎先打电话给费尔曼旅馆,告诉总机说1127室有个伤员需要急救。总机让她等等,可是玛丽莎挂断了。然后她顿了顿,矛盾着该不该打给警察解释一切。不,她想,事情太复杂了。再说她已逃离了现场。还是回亚特兰大见律师好。
洗过手,她在镜子里端详了一下自己。蓬头垢面。拿出梳子梳理了一下头发。发夹已经被金发男子抓掉了。然后她又神了神衣服和衬衫领子。目前只好这样了。
杰克把乔治的汽车电话拨了不下一百次。大多是没有反应,偶尔一两次听见录音说,他打的电话号暂时无人接。
杰克猜不透出了什么事。艾尔和乔治早该回到汽车里了。他一直跟踪着那个姑踉。她跳下电车时还差一点被他撞上。最后他目送她进了一家叫“北京楼”的中餐馆。他好歹没让她溜掉。
那姑娘从餐馆出来了,招手叫计程车。他赶紧匍匐在驾驶座上。一个小时之后,杰克眼睁睁地看着玛丽莎递上机票,上了三角洲航空公司直飞亚特兰大的飞机。他想过也买张票跟去。可再一想没有艾尔的指示,还是算了。玛丽莎曾在女厕所里打发了最后的半个小时,给了杰克足够的时间再试打了数十次汽车电话,希望得到指示。仍是没人接电话。
一等飞机滑离跑道,杰克便匆匆赶回汽车。挡风玻璃上的刮水器下压着一张违规停车罚单。杰克毫不在意,只高兴车没有被拖走。他决定回费尔曼旅馆,看能不能找到两个同伙。没准这件任务已被取消。那两个家伙正在酒吧里一边喝啤酒,一边笑他这个傻瓜开车在满城乱转呢!
到了高速公路上,他决定再最后打一次试试,不料乔治接了电话。
“你他妈的去了哪儿啦?”杰克责问道。“我一早上都在找你。”
“出岔子啦!”乔治低声下气地说。
“噢,我希望他妈的是大岔子才好,”杰克说。“那女的上飞机去了亚特兰大。我急得发疯,不知他妈的该怎么办。”
“艾尔被刀捅了,我猜准是那妞干的。他在旧金山总医院。要做手术。我近不了他的身。”
“上帝!”杰克不相信地说,无法想象那么个袖珍型的小妞能刺伤艾尔而安然逃脱。
“他的伤倒还不是太厉害,”乔治继续说。“坏的是艾尔于掉了一个清洁女工,把她的钥匙串留在口袋里了。这一下成了谋杀犯。”
“真见鬼!”杰克说。事情是越办越糟了。
“你现在在哪儿?”乔治说。
“正在出飞机场的高速公路上。”杰克答。
“回去,”乔治说。“买两张下一趟去亚特兰大的机票。我想咱们该给艾尔报仇才是。”
第18章
5月24日
“想读点什么吗?”空中小姐笑容满面地问。
玛丽莎点点头。她需要让自己的思绪离开旅馆中那可怕的景象。
“杂志还是报纸?”空中小姐又问。
“报纸吧。”玛丽莎说。
“们日金山检查报》还是《纽约时报》?”
玛丽莎根本无心选择。“《纽约时报》好了。”她最后说。
巨大的飞机升上天空。安全带信号灯灭了。玛丽莎朝窗外望去,只见起伏的山岭绵延伸入干燥的沙漠。上了飞机总算是一种解脱。在机场时她还怕得要命,既怕被金发男子的同伙袭击,又怕被警察逮捕,所以索性躲进了厕所。
她摊开报纸,扫了一眼内容提要栏。对费城和纽约的艾伯拉暴发仍有报道,登在第四版。她翻过去,只见文章报告说,费城的死亡人数增至五十八名,纽约四十九。同时新病人也有增加。对此玛丽莎不感意外。那个索引病人是耳、鼻、喉科专家。她还看到罗森堡诊所已登记破产。
在同一版,有一张阿麦德·法克里医生的相片。他是世界卫生组织流行病部的负责人。相配的文章说,他正在CDC调查美国艾伯拉暴发的起因。世界卫生组织担心病毒不久会横跨大西洋。
说不定法克里医生能帮助自己,玛丽莎心想。拉尔夫给她联系的律师大概有办法安排自己跟法克里医生谈一谈。
门铃响的时候,拉尔夫正在看积存已久的杂志。看了一眼手表,九点半了。谁会在夜里这个时候登门呢?从门上一侧的玻璃向外一看,他惊讶地看见了玛丽莎的脸。
“玛丽莎!”他难以置信地喊了一声,拉开门。玛丽莎身后,一辆黄色计程车正从他那长长的弧形车道离去。
玛丽莎看见他张开的双臂,直扑过去,放声大哭。
“我以为你还在加州呢。”拉尔夫说。“为什么不先打个电话,让我知道你要来呢?我会去机场接你的呀。”
玛丽莎说不出话来,一个劲地抱着他哭。安全的感觉真好。
“你都碰上什么事了?”他问。回答他的是更响的抽泣。
“总得让我们坐下吧?”他一边说,一边扶她到沙发上,让她哭了几分钟,一边轻轻拍着她的背。“好了,好了。”除此之外,他也不知该说什么了。他看着电话,盼它会响起来。他得打个电话,可是照玛丽莎目前的哭法,他是永无机会起身的。“你大概要喝点什么吧,”他问。“来点特酿法国白兰地如何?说不定它会让你镇静一点的。”
玛丽莎摇摇头。
“葡萄酒?我有一瓶开了的在冰箱里。”拉尔夫计穷了。
玛丽莎只是把他抱得更紧,不过呜咽声低了些,呼吸也趋正常。
五分钟又过去了。拉尔夫叹了一口气。“你的行李呢?”
玛丽莎没有回答。只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巾,擦擦脸。
“厨房里有点冷鸡。”
玛丽莎终于坐直身子。“或许等一会儿我会想吃的。再陪我坐一会儿。我这一阵子真是吓坏了。”
“那你为什么不从飞机场给我打电话呢?你的车呢?不是存在机场的吗?”
“说来话长,”玛丽莎说。“我怕有人监视它。我不愿让任何人知道我回了亚特兰大。”
拉尔夫扬起了眉毛。“你是要留在这儿过夜了?”
“要是你不介意的话,”玛丽莎说。“并非我不请自来,实在是你一直对我这么好。”
“你要我开你去家里拿点用具吗?”拉尔夫问。
“谢谢。不过我不想在那儿露面,就跟我不愿取车一样。要是说今夜我还想去的地方,那只有CDC了。那儿有我一个小包裹,请塔德代存的。不过说实话,我想还是一切都等明天再说吧。连见律师也在内。我希望他有办法免我坐牢。”
“太严重了吧,”拉尔夫说。“我希望你是在开玩笑。是不是该把一切都告诉我了呢?”
玛丽莎拿起拉尔夫的手。“会告诉你的,我保证。等我再冷静一点。或许我是该吃点什么。”
“我去给你弄鸡好了。”他说。
“不必劳驾你。我知道厨房在哪儿。说不定我只想炒几个鸡蛋。”
“那好,我过一会儿就来。我得打个电话。”
玛丽莎拖着沉重的双腿穿过屋子,来到厨房。看着四面各种各样的器具,心想只做几个鸡蛋似乎是种浪费。可眼下她只想吃鸡蛋。她从冰箱取出蛋,又拿了面包,准备烤一下。这时候她想起没问拉尔夫是不是也要吃。她刚想喊,马上意识到他不会听见。
她放下鸡蛋,走到电话机前。这是最新式的,内部分机间也可通话。她试着按各个按钮,看能不能揣摸出它的用法。她一边试不同的号码组合,一边叫着“哈啰、哈啰”。一下碰巧了,她听见拉尔夫的声音。
“她不在旧金山了。”他说。“在我家。”
停顿。
“杰克逊,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她有点歇斯底里。她只说有个包裹在CDC等她去取。好了,我不能再说了,得回到她身边去了。”
停顿。
“我会把她留在这里的,别担心。不过我要你尽快赶来。”
停顿。
“不,没有人知道她在这儿。我敢保证。再见。”
玛丽莎抓紧了柜台台面,以防自己会晕倒。有如晴天霹雳,拉尔夫,这个她最信任的人,竟是他们一伙的!还有那个杰克逊,一定是她在拉尔夫家晚宴上见过的那位了。他就是医生行动大会的主席!他正来这儿。噢,上帝!
知道拉尔夫正来厨房,玛丽莎迫使自己继续做菜。在往平底锅沿上磕鸡蛋时,却把壳也一起打碎在锅里了。正当拉尔夫拿着酒进来时,她手中还有另一个鸡蛋。这一次她的手稍微灵巧了一点。鸡蛋下了锅。她把它们连壳搅在一起。
“闻着好香啊!”拉尔夫轻快地说。他放下给她的酒,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背。玛丽莎触电似地跳起来。
“噢,你还那么紧张啊!怎样才能让你镇静下来呢?”
玛丽莎没有开口。尽管她现在饥意全消,还是继续炒了鸡蛋,在烤面包上抹了黄油,又拿出果酱来。看着拉尔夫昂贵的丝织衬衫,沉甸甸的金链扣,带流苏的古西牌平底便鞋,她觉得有关他的一切都变得虚伪不堪,包括这座精心布置的屋子。它们都代表着一个富有的医生摆阔性的挥霍。就是这种医生,又在害怕新的竞争,害怕时代的变化,害怕医疗业不再是卖方市场。
无庸置疑,拉尔夫也是医生行动大会的成员,也就顺理成章地支持马卡姆议员。是拉尔夫,而不是塔德,无时不知她的行踪。玛丽莎一面盛鸡蛋,一边想,即使她能逃出这儿,也无处可去。她当然不再能用拉尔夫请的律师。一知道拉尔夫的真面目,她马上想起来为什么他推荐的那个律师的名字听来耳熟了。库柏,霍杰斯、麦奎林和汉克正是医生行动大会的服务代理人!
玛丽莎觉得自己落入了陷阱。对手有庞大的关系网。虽然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