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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福帝姬-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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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我换上低着头走路就没人能看出来。一会儿我换好衣服你就跟我去艮岳踢毽子罢。”

婴茀摇头道:“帝姬答应过太上皇后不再跑出去的,再说要踢毽子哪里都可以,何必一定要跑去艮岳。”

柔福拉着婴茀的手道:“艮岳里的樱花开得正盛,我好想看呀……我们就去一会儿,很快就回来,没人会发现的……”

婴茀拗不过她,最后只得勉强答应,待她换上喜儿的衣服后便与她从小门溜了出去,直奔艮岳。

她们在凤池边的樱花树下踢毽子,直到柔福踢飞的毽子引来了那意想不到的人。

他穿着窄袖锦袍绯罗靴,骑在一匹高头白马上,一扬手便接住了飞来的毽子,然后转头看见她们,竟然微微地笑了。

于凝神间,她清楚地感觉到心跳的异常。

他下马,把毽子递给柔福,此刻婴茀才回过神来,向他行礼道:“康王殿下。”

柔福笑着唤他“九殿下”,婴茀觉得奇怪,她为何不称他“九哥”?

然后柔福建议他与她们同踢毽子,婴茀想,他那么冷傲稳重的人,岂会玩这种女孩游戏,这个要求在他看来岂不唐突?

而赵构居然一口答应。他的心情似乎很好。也是,如今的他前途光明,正踌躇满志,理应有如此的好心情。

他颇有兴致地踢着毽子,任毽子在周围翻飞,脸上一直带着笑容。

明快的、毫无阴霾的笑容。

多年以后再回想,婴茀才意识到,这种纯粹因喜悦而生的笑容在他一生之中并不多见,所以这日的情景成了她最弥足珍贵的记忆之一。

那日的他们三人,多么愉快。

此后柔福又天天缠着她要她跟着再去艮岳,但太上皇后这几日时不时就命人来找婴茀过去报告帝姬近况,所以婴茀再不敢冒险随柔福出去。

接着某一天,柔福居然一人偷偷跑出去了。当宫中人发现时又惊又急,一面小心翼翼地封锁消息不让太上皇和太上皇后知道,一面分散四处去找。

婴茀直奔艮岳樱花林去寻柔福,她知道柔福必定会再去那里。可是,从当日踢毽处到秋千架下均不见人,又找了许久仍无所获,婴茀精疲力竭,眼泪也扑簌而坠。

回宫后许久才见柔福蹦蹦跳跳地回来,面对宫人蜂拥而来之下的反复追问,她只嘟嘴宣布:“我累了,想休息一会儿,谁都不许再来烦我!”

婴茀没有再问什么,只默默地伺候柔福更衣,端水来为她洗拭。当为她脱鞋时,婴茀发现她绣鞋后跟上缝着的银铃竟然不见了,而且是一双鞋上的同时消失,便抬头问:“帝姬,您鞋上的银铃怎会脱落了?”

柔福俏皮地眨眨眼,想了想笑着说:“是被一只狗哥哥叼走了。”

狗哥哥?那是指谁呢?这个问题令婴茀想了很久。如果她问下去也许会知道答案,但她没有这样做的习惯,所以她毕竟还是选择了沉默。

靖康元年十月,当柔福得知赵构又要出使金营议和的消息后,便向父皇提出了提前行笄礼的请求,并且指定要赵构参加。对于赵构的再度出使,婴茀并不觉得意外,她知道若皇上要求他定会答应去的,否则便不是她认识的那个康王了。隐隐为他感到骄傲,虽然一想起他的远离和他将要面对的危险便觉得惆怅。至于柔福的请求,她想,毕竟是兄妹,虽见面次数极少,却相当投缘,所以帝姬希望借笄礼之喜祝康王此行平安。

笄礼那天,赵构果然随赵楷前来。数月不见,他更显英武,蹴水秋千之时的青涩已消散无踪,即便站在以俊逸闻名的赵楷面前也毫不逊色,倒是当时的赵楷与他的气宇丰神相较,显得颇为萧条。

但是他仿佛很不开心,一贯肃然的神情中混有忧郁的意味。

他的目光断续地追逐着柔福的身影,间或躲闪。

婴茀一直暗自关注着他。行走服侍间,她亦曾自他眼前经过。

他看不见她。

第二章 吴妃婴茀·鼙鼓惊梦 第十一节 内讧

靖康元年正月初,金军攻陷浚州渡过黄河,在确定由康王构出使金营为质后,赵佶立即宣布要前往毫州太清宫进香,并带部分亲王、帝姬同行。赵桓倒没阻止,但马上召赵楷入宫与他“议事”,一面将他困在弥英阁不放他回王府,一面对赵佶说:“三弟才卸任,皇城司尚有许多公务未曾交接,朕这几日也需他经常入宫商讨处理相关事宜,恐怕三弟无法抽身陪父皇前往毫州了。不过好在父皇只是东幸进香,想必很快便可返京,朕命其他弟弟相随伴驾也是一样的。”

不但不许赵楷随行,连带着包括柔福在内的赵楷同母弟弟妹妹也一个都不放走。赵佶虽很愤懑,但见形势危急,也顾不了那么多,只得匆匆收拾,带上一些妃嫔和其余儿女出通津门逃往东南。

赵佶这一去却并不在毫州停留,进香之后立即下令驾幸镇江,有长驻这山清水秀、沃野千里、人民富庶的江南之意,而且此时任知镇江府的官员正是蔡京的儿子蔡絛,江、淮、荆、浙等路制置发运使则是蔡京的大儿子蔡攸的嫡堂妻弟宋焕。

随即赵佶借行营使司和发运使司连向东南各地发了三道圣旨:

一、淮南、两浙州军等处传报发入京递角,并令截住,不得放行,听侯指挥。

不许东南各地官府向都城开封传递任何公文。

二、杭、越两将将兵,江东路将兵,及逐州不系将兵,及土兵、弓手等,未得团结起发,听候指挥使唤,先具兵帐申奏……如已差发过人数,并截留具奏。

不许东南各地驻军开赴开封勤王,并截留路过镇江的三千两浙勤王兵为太上皇卫队。

三、以纲运于所在卸纳。

不许东南各地向汴京运送包括粮食在内的任何物资。

三道圣旨一下,赵桓立即发现大事不妙,父皇此举明显是要使东南脱离朝廷的控制,自立政权,而且使京城陷入了兵粮双缺的绝境。又听说父皇在东南还任意对官员论功行赏,加官赏金,俨然以皇帝身份行事。

赵桓忙召集亲信大臣商量应对之策,随后先下旨命宋焕卸任还朝返回汴京,再暗中遣人与东南各地方官员联络,明令暗示他们应听从的是当今在位皇帝的诏令。东南官员们见形势不明,不知该听从哪位皇帝指挥比较好,便多半两头都奉承着打哈哈,而在此关键时刻,知宿州林篪旗帜鲜明地站在了新君一边,公然抗拒太上皇赵佶的命令。

林篪曾在宣和三年与四年接连两次被赵佶贬官,自然对赵佶颇有怨言。赵佶驾幸东南后命东南各地缴税纳粮,他却仅答应输二十之一,而且还将此事上奏朝廷尚书省。赵桓闻知后立即命尚书省下令,让林篪“以钱上京,毋擅用”,言下之意即钱粮不得供给太上皇。

有了此令林篪更是不再听从赵佶的号令。而东南各官员见他不从命赵佶也拿他没辙,对赵佶也渐渐不再恭谨,赵佶下的命令他们多有不从,钱粮的供给也越来越少。赵佶此行一路上用度行事仍如在汴京做皇帝时一般奢侈,不断扰民勒索,闹得怨声载道,颇失民心。他手下随行的官吏又大多是些小人,勾心斗角惯了,逃至东南后仍恶习不改,立足未稳便开始相互倾轧,尤以童贯与高俅为最。

赵桓见时机成熟,便花了两天时间与已返京的宋焕面谈,软硬兼施地命他劝太上皇返回汴京,待宋焕答应后遂于三月四日再度将其任命为江、淮、荆、浙等路制置发运使,令他从速再往东南,觐见太上皇。

宋焕到镇江后果然力劝赵佶起驾回京,并说:“皇上命臣转告上皇:郓王在京一切安好,只是因思念上皇而略显消瘦,但应无大碍,待上皇返京后必会很快恢复,请上皇不必挂念。”赵佶一听提及赵楷立时悲从心起,自然知道现今赵桓分明是把他当作了人质。又见此刻自己已是众叛亲离,面对内忧外患早已不知如何自处,何况东南官员不再听令,连钱粮都供给不足,日子是越发难过了,几番思量之下终于答应回去。

赵桓闻讯后即刻命人直趋镇江接赵佶回京,并遣李纲前往南京等候。四月三日,待赵佶的车舆至汴京城外后,赵桓更亲自率百官出城相迎。

赵桓一见赵佶立即跪下毕恭毕敬地磕头请安,然后目噙热泪地上前握住父皇的手嘘寒问暖,不住自责说:“儿臣任父皇在他乡受这许久奔波之苦,如今才接父皇返京,实属不孝,请父皇责罚。”

赵佶“呵呵”干笑两声道:“皇儿这么牵挂老父,时时遣人前往东南问讯照顾,并命各地官员小心侍奉,而今我这么快便能平安归来,全仗皇儿费心安排,皇儿何罪之有?”

这时刮来一阵微风,赵桓忙把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亲手为赵佶披上,温言道:“最近汴京风大,父皇要注意添衣。父皇南幸之时,儿臣日夜寝食不安,惟恐父皇在外衣食用度有丝毫不适之处影响龙体康安。现在父皇平安归来,儿臣可以再如往常那样亲自照顾父皇起居,实在欣喜之极。”说到这里声音竟有些呜咽,忍不住引袖拭了拭眼角。

赵佶默默看着他,眼圈似乎也红了,拉着儿子道:“皇儿这般孝顺,予心甚慰。有子如此,夫复何求!”

赵桓唏嘘良久后,转头看看侍立在旁的宋焕,微笑着对他道:“宋卿此行可真是立下了大功。奉命下镇江,通父子之情,话言委曲,坦然明白,由是两宫释然,胸中无有芥蒂。朕日后必重赏于你。”

赵佶亦应声赞道:“宋卿既是孝子,又为忠臣,理应嘉奖。”

宋焕忙跪下谢皇上与太上皇的褒奖。随后赵桓搀扶着赵佶同乘一舆回宫。京中民众夹道迎接,见两宫皇帝如此亲近融洽,莫不感动,均连声欢呼、赞不绝口。

此后赵桓再无顾虑,先后赐死了蔡攸、童贯等赵佶近臣。宋焕身为蔡京、蔡攸父子的姻亲与党羽亦未能置身事外,赵桓以“以言者论其联亲奸邪,冒居华近,妄造语言,以肆欺妄”为由,先其落职,后责授他为单州团练副使,永州安置。

赵桓再请赵佶居于龙德宫,称龙德宫环境有益于修身养性、最适合颐养天年,若无必要,父皇不必再外出受外界喧嚣之苦。这等于是将赵佶软禁在了龙德宫。另外将以前服侍赵佶的宦官都赶往龙德宫居住,不许他们再入禁中,违令者斩。除此外,赵桓又令提举官每日将太上皇起居情况详细上报,安排新的内侍在龙德宫供职,名为妥善照顾父皇,实则旨在监视赵佶动向。

赵佶见宫中内侍新人增多,知道他们实是赵桓派来的耳目,便想以财物赏赐收买,不时取一些金银玩物赏给他们,但赵桓知道后马上下令,命开封尹仔细检查出入龙德宫的物品名目,如有得上皇所赐者,必须纳之于宫。

赵佶知道赵桓对自己满怀警惕,而今自己不仅失去了皇帝之权,几乎连人身自由也丧失殆尽。心中悲苦,却也无可奈何。

靖康元年十月十日是赵佶寿诞“天宁节”,赵桓前往龙德宫为四十四岁的父皇祝寿。席间父子颇为友好,言谈甚欢。赵佶在将赵桓所敬之酒饮尽后,亲自为儿子斟了一杯,劝赵桓饮下。

赵桓举杯正欲饮,却见耿南仲悄然挨过来,轻轻伸足踩了踩赵桓的龙靴。

赵桓立即会意:耿南仲这是在暗示他酒中可能有毒,切莫依言而饮。这事在朝廷中并不鲜见,十六年前,与蔡京不和的知枢密院事张康国便在一次宴会中饮下政敌所劝之酒后中毒身亡。于是赵桓不动声色地将酒杯放下,对赵佶道:“父皇,儿臣今夜还要去弥英阁与几位大臣议事,不宜再饮酒。父皇之意儿臣心领了,待改日无政事困扰之时儿臣再来龙德宫与父皇畅饮。”

赵佶愕然道:“只多饮一杯也不可?”

赵桓道:“儿臣不胜酒力,恐多饮误事,还请父皇恕罪。”

赵佶摇头再劝,赵桓终不答应,正在推辞间,只听一人上前淡淡道:“陛下以政事为重,确不宜多饮。臣斗胆,请陛下允许臣代陛下饮下上皇这杯酒。”

赵桓赵佶定睛一看,发现说话之人是郓王楷。他适才一直默默坐在一边自斟自饮,见赵桓推辞不饮父皇之酒便起身走到他们面前。此时的他看上去身形消瘦,面色酡红,目光却还是十分明亮。不待赵桓回答他便已举起那杯酒仰首饮尽,然后将已空的酒杯朝着赵桓一倾以示意,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一丝嘲讽之意衍生于唇角。

“父皇,”赵楷看着赵桓,却启口对赵佶道:“皇兄受国事所累,不能陪父皇尽兴畅饮。父皇若还有酒,还是赐予我这无所事事的闲人罢。”

赵佶闻声站起,掩面出殿朝寝宫走去,行走间遗落一串压抑着的悲泣之声。

赵桓亦不再停留,冲赵楷一拂衣袖便转身回宫。赵楷待他离开后冷冷一笑,回座复斟一杯,徐徐饮下。

次日,赵桓在龙德宫前颁布一黄榜:“捕间谍两宫语言者,赏钱三千贯,白身补承信郎。”鼓励周围人等监听太上皇与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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