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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柔福从太后床畔站起,轻轻扶起赵构,对他说:“九哥,你们先回避一下可好?我会劝太后服下此药的。”
赵构有些疑惑地看她,柔福看着他坚定地点了点头。赵构亦再无他法,也就同意,命宫女将药递给柔福,然后带着其余人退出太后寝殿,在厅中等待。
看到殿内只剩她们二人,太后便笑了笑,问柔福:“你准备怎么劝我呢?”
柔福微微一笑,也不答话,只握起盛药之杯,然后手一斜,那药汤便尽倾于地。
太后点头叹道:“还是瑗瑗最懂我的心思。”
柔福道:“如果我是太后,我也不会喝这药。”
太后微笑着尽力支坐在床头,向柔福招手道:“来,坐在我身边,有几句话一直想跟你说,趁着现在有了些精神就先说了罢。”
柔福依言在她身边坐下。太后握着她的手,说:“瑗瑗,以后你要学会更温和地与人相处,不要处处与人争斗,说话也要委婉一些,须知有时无心的一句话也会产生树敌的严重后果。”
“我不怕。”柔福倔强地说:“我争的必是有理之事,骂是也是该骂之人,就算有人因此与我为敌,但我是长公主,他们又能奈我何?”
太后忧伤地看着她,忽然有两滴泪水坠下,握着她的手也更紧了:“我如今最不放心的就是你。我若走了,以后谁来保护你呢?”
“九哥。”柔福凝视太后,双眸澄净晶亮:“九哥会永远保护我的。”
太后又是一声叹息,说:“瑗瑗啊,有几点你必须牢牢记住:一、官家是皇帝;二、官家是你哥哥;三、官家首先是皇帝,然后才是你的哥哥,除此外不会再是你的什么人。”
柔福听了沉默不语,既不表示记住了也不出言反驳。太后又深深看她一眼,又道:“以为自己可以用感情去改变一个男人,是女人最容易犯的错误。我曾花了自己一生中最美好的一段生命去理解这句话,希望你不要重蹈我的覆辙。”
柔福若有所思,半晌后道:“未必每个男人都不可改变罢?”
太后摇头,正欲再说,忽听赵构在外问:“母后,药服了么?儿臣可以进来么?”
太后便咽下了欲说的话,向外道:“官家请进。”
赵构甫进门便看见了倾在地上的药液,脸色顿时一变,问:“瑗瑗,这是这么回事?”
太后抢先道:“不关她事,她端着药劝我饮,我推却时用力过猛,便把药打泼了。”
赵构立即转身朗声传下口谕:“速把夏振国召入宫再为太后开方。”
“不必了,”太后摆手道:“我累了,想睡一会儿,你们都出去罢。”
赵构再三细省太后面色,觉得似乎要比先前略好些,才答应道:“儿臣就在外厅候着,母后有事唤儿臣便是。”
太后点头,赵构遂让柔福一同退去。柔福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看太后,忽然又转身行至太后床边跪下,郑重地叩首,随即清楚地唤道:“母后。”
太后微笑,温柔地看着她,说:“好孩子,你也去歇息罢……别忘了我的话。”
第二章 吴妃婴茀·鼙鼓惊梦 第二十一节 选储
绍兴元年四月庚辰,隆祐皇太后孟氏崩于行宫之西殿。
赵构哀恸甚久,下诏曰:“隆祐皇太后应行典礼,并比拟钦圣宪肃皇后故事,讨论以闻。朕以继体之重,当从重服。”命大臣要按当年向太后丧礼规模为隆祐太后治丧,自己从重服为太后戴孝,并辍朝一月不御正殿。
五月癸卯,经朝中侍从、台谏集议,上隆祐皇太后谥曰昭慈献烈后。
太后平日对宫妃、宫女太监都宽厚仁爱,宫中之人也对她十分尊敬爱戴,本就因她的逝世而很感难过,又见皇帝竟然哀恸到辍朝一月的地步,更是不敢怠慢,纷纷争相哀哭守灵,竭力显示自己的悲痛之情。潘贤妃与张婕妤更因上回未肯割肉以救太后之事深感不安,惟恐赵构再度追究,便自觉地披麻戴孝日夜跪于太后灵前,每次赵构一出现便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表情,然后相应地垂泪掩面,或大放悲声或低声啜泣,就怕他怀疑自己不够悲伤,显得不够孝顺。
婴茀割股后第二天就全身发烫,高热不退,整个人烧得迷迷糊糊,赵构命人精心诊治后才渐渐好转。待清醒后一听见太后驾崩的消息,婴茀顿时大惊失色,不顾宫女的劝阻挣扎着起身,让人搀扶着自己,强忍着晕眩恶心之感和腿上剧烈的痛楚,拖着倍感沉重的身躯蹒跚着赶去太后寝宫哭拜。
赵构见她这般模样便叹了叹气,温言对她说:“你身体未痊愈,还是回去卧床休息罢,有此心意已够了。”
婴茀却摇头道:“莫说太后是官家母后,即便只是普通人家的夫人,归天之时身为媳妇的我等岂有不来守灵送终之理?”
她坚持留下来跪着守灵,赵构也就由她守下去,但到夜间还是命人强把她扶回寝宫休息。
柔福在太后驾崩当日亦不禁落下几行清泪,但很快止住,也并不再哭,守灵戴孝也按定制行事,不刻意强调自己的哀伤悲痛,宫人见此略有微辞,她亦我行我素毫不理睬。
元懿太子赵旉薨后,因赵构再无皇子可立,皇储之位便一直空着。绍兴元年六月,尚书右仆射范宗尹奏请赵构于宗室子中择有资质者养于宫中,称储君乃一国之本,一日不立择朝野不安,陛下应早定太子,以安天下人心。
赵构先是沉默不语,在范宗尹再三询问下才开口叹道:“太祖皇帝以圣武定天下,而其子孙倒不得继而享之,如今子孙零落,其情堪悯。仁宗皇帝无子,便立其侄为储,是为英宗。朕若不为天下苍生计,取法仁宗,何以慰祖宗在天之灵!”
这大宋天下是太祖赵匡胤创下的,但其后继位的不是他的儿子德昭或德芳,而是其弟晋王赵光义。据说赵匡胤临终时夜召晋王入宫,摒退所有宫人与其密谈,谈话内容左右皆不得闻,只遥见烛影下晋王不时离席,似在作逊避之状。最后两人不知说到什么赵匡胤竟大怒,随手抓起一旁的文房用具玉斧大力戳地,高声对晋王说:“好!你好好去做吧!”随后气绝身亡。赵光义一脸哀戚地出来宣布皇帝驾崩的消息,并称太祖临终前是要他继位为帝。大家虽觉此事相当诡异,但也不敢多说什么,便依言当即改称赵光义为官家。另有一说称太祖临终时宋皇后曾命宦官王继隆召自己儿子德芳入宫,王继隆却跑去找当时任开封府尹的赵光义,请他进宫,称否则帝位将属他人。赵光义入宫后宋皇后一见他即知已被王继隆出卖,于是凄然道:“吾母子之命,皆托于官家。”
这“烛影斧声”之事真相如何已成千古之谜,以后的皇帝都是太宗赵光义的子孙,自然都尽量掩饰淡化此事,不让史官将其写入正史,但后世文人士大夫仍对此心存疑惑,大多都怀疑这其实是一场夺位篡权的宫廷政变,虽嘴上不说,可私下对赵匡胤的子孙却颇为同情。赵匡胤的后代到此时已是默默无闻,隐而不彰了,如今大臣们听赵构竟然主动提起太祖后代之事,立即来了精神,纷纷上书请求立太祖之后为皇储。
同知枢密院事李回上疏说:“自古为人君者,惟有尧、舜能让天下与贤者,而艺祖(赵匡胤)竟能做到不以大位传其子,圣明独断,实发于至诚。陛下远虑,上合艺祖遗风,实可昭格天命。”另一大臣张守则明褒赵匡胤暗促赵构下定决心:“艺祖诸子并未失德,艺祖舍子而传位太宗,高风亮节,胜过尧、舜数倍。”上虞县丞寅亮更直接地奏请说:“艺祖的后代如今寂寞无闻,竟与庶民一般无二,于情于理均不相合。请陛下于‘伯’字行内选太祖子孙中有贤德者,以备他日之选,倘若日后后宫再诞下皇嗣,再命他退处藩服。如此,上可慰艺祖在天之灵,下可慰天下人之心。”
赵构阅后感慨万千,遂与秦桧商议,秦桧说:“此事倒也可行,但须择宗室闺门有礼法者之子方可。”赵构颔首道:“那是自然。”签书枢密院事富直柔再问赵构:“若选皇子养于宫中,可将皇子付托给谁养育呢?”赵构答道:“朕已想好了人选。”于是传下令来,派管理宫廷宗族事务的赵令畴于“伯”字行中访求生于建炎元年的宗室子。
这消息很快传入后宫,某日张婕妤与婴茀、柔福偶遇于行宫花园中,便聊起了此事。张婕妤对婴茀道:“官家说他已想好了人选,大概就是指你我二人了。潘姐姐痛失爱子,想必不会愿意收养别人的孩子。”
婴茀微笑道:“若真如此那我也有些事可做了。自太后崩后宫中沉郁了许多,多一两个孩子气氛也会活泛一些。”
柔福在一旁听着,忽然插言道:“要收养皇子照理说应选与官家关系最亲的才是。父皇的子孙大多在金国,偶有几个流落在民间的也不知所终,但我听说神宗皇帝的两个弟弟吴荣王颢与益端献王頵有几个孙子在外躲过靖康之难,现在也在江南,官家完全可以选他们的儿子入宫抚养,为什么一定要选太祖皇帝的后代呢?”
张婕妤与婴茀尚未答话,却听有人冷插一句:“吴荣王与益端献王的后代与太祖皇帝的后代又有什么区别?反正都不是官家的亲生儿子,养来何用?”
柔福回头一看,见说话的是渐行渐近的潘贤妃,便淡淡一笑,说:“也是,吴荣王与益端献王的后代与太祖皇帝的后代是没什么区别,官家若要选皇子不应以血缘亲疏论,而当选有胆识德行者。若是选来个小孩,亲倒是够亲了,但胆小如鼠,一点点响声也能吓得……”
“公主,刚才我命我的丫头给你准备冰镇酸梅汤,现在应该已经好了,请公主随我回宫去饮罢。”婴茀当机立断地打断柔福的话,没让她说出后面刺耳的字眼,一面拉着她走一面向潘贤妃与张婕妤笑说:“两位姐姐慢聊,我与公主先走了。”
潘贤妃自然知道柔福想说什么,脸已气得青白,只差没呕出血来。柔福看了看她,又笑了笑,然后跟着婴茀离去。
到了婴茀宫中,婴茀请她坐下,然后四处张罗着命宫女为柔福打扇、洗手,进奉酸梅汤。柔福静静地看着她忙来忙去,目光最后落在了她的小腹上。婴茀转眼间发现这点,便奇道:“公主在看什么?”
“婴茀,”柔福缓缓问道:“你入侍我九哥好几年了,为何一直不曾有喜?”
婴茀一愣,尴尬地低头,半晌才轻声道:“这事全凭天意,是婴茀无福……”
柔福摇头,道:“不对。不仅是你,太子死后,潘贤妃和张婕妤也都一直没能怀孕,九哥还很年轻,这很不正常。”
“公主……”婴茀看了看周围的宫女,近乎哀求地唤她,暗示她不要再讲下去。
柔福便摆摆手,对左右宫女道:“你们都下去,不必在这里伺候了。”
宫女们应声而出。柔福再凝视着婴茀,又问:“婴茀,为何九哥没能再生皇子,而必须要选宗室子为储?”
第二章 吴妃婴茀·鼙鼓惊梦 第二十二节 驭马
婴茀微微侧身,转脸避过柔福,以手中丝巾悄然拭去眼角溢出的泪,然后黯然道:“公主,我不知道你在金国遇到了什么,想必这些年过得很苦。可是,你也应该体谅官家的难处,当年道君皇帝在艮岳内的那种生活官家不曾过过半日,这几年来却饱受了内忧外患、战乱叛变之苦,导致身心皆受重创。你要记住,现今的他是历经忧患的南朝君主,而不再是你印象中那出使金营归来的康王。”
建炎元年,赵构登基后任资政殿大学士李纲为尚书古仆射兼中书侍郎,而以黄潜善为中书侍郎,汪伯彦同知枢密院事。黄潜善、汪伯彦二人自觉在赵构任天下兵马大元帅时就辅佐在侧,照理说赵构应任他们为相才对,没想到赵构执意拜人望很高的李纲为相而将他们置于相对次要的位置,故此两人对李纲颇有嫉恨之心,明里暗里处处与李纲作对。
赵构起初对李纲较为信任,凡国事都与他商议后才作决定,国势渐有中兴之望,但黄潜善、汪伯彦两人却竭力劝赵构与金国议和,赵构本无议和之意,不料那时金帅娄室陡然率领重兵,进攻河中,权知府事郝仲连奋勇抗敌最终却仍失守,娄室攻入河中府城后又连陷解、绛、慈、隰诸州。一时南京城内风声鹤唳,臣民恐慌如当初金军入侵汴京之时。汪、黄二人遂密请赵构转幸东南,赵构也渐有怯意,便于当年秋七月下诏宣布将幸东南,来春还阙。
李纲极力劝谏称不可,上疏说:“自古中兴之主,均起于西北,如此一来即可据中原而有东南;如果只守东南,则不足以复中原而有西北。因为天下精兵健马,皆在西北,如果放弃,金人必会趁机而入,盗贼也将蜂起,以后就算陛下有还阙的打算,也不能再得,更别说治兵制敌以迎还二圣了!为今之计,或许应当暂幸襄、邓以系天下之心,待赶走金人天下安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