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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身旁的地上。
另外两人对他暂时不加理会。豪辛仍在紧迫盯人地逼他的学生。
“听我说!杰可,你是个科学家。你不认为在这宇宙间有些你无法了解的事——而却是千真万确的吗?”他用手比了一下星光闪闪的夜字。
“你知道我并不认为。”杰可皱眉答道。
“哦?”他的老师亳不放松。“那么催眠术呢?电子——磁场呢?”
杰可不得不让步。“你和查寇证明了催眠术是可能的。”
“灵体呢?鬼魂现形?”
“我不知道——”
“啊哈!对了……你现在承认有很多事你并不知道,我告诉你吧——”豪辛顿了一下,确定另两个人都在全神贯注地听着他。“听我说!是一个东西在吸她的血,正如你刚才说的。而亲爱的露西——天可怜见——又吸下了这东西本身病态的血液,结果便是,她会变成和这东西一样的……恶魔……野兽。”
英格兰又是早晨了。当蜜娜自仆人议论纷纷的口中,听说了夜里的骚动和疾病时,她深感不安。她在奇异地邂逅了王子而极晚到家后,便回到与露西相邻的房里休息,很快便陷入沈睡中,什么也没听到。
今早,当蜜娜看到露西在她自己的房间内安睡时,她才舒了一口气。她焦虑地搜寻她朋友是否有任何改善的迹象后,不得不承认枕头上的那张脸虽依旧苍白,但比昨天她离去之前所看到的要好一点。
昨天……好像已经是很久以前了。
她,蜜娜,虽说技术上而言仍和从前一样贞洁,现在竟另有一个不该有的情人了。真奇怪,真令人难以理解。
而且她知道——虽然无助,却绝对肯定——她会再去见她的王子,愈快愈好。
第十一章
今天,蜜娜为避免引人注意,特地搭乘火车到市区去。她是应王子的要求,要到卢尔咖啡馆去和他碰面的。这家咖啡馆是西区一家很受欢迎的小店;早些年,名诗人奥斯卡·王尔德便常与迷人的仕女和英俊优雅的男士在这里出入。
虽然卢尔咖啡馆常有王公贵族之流出入,但蜜娜的护花使者不但风度非凡,而且出手大方,很快便为他们得到一间私人餐室。
食物和酒已摆上桌,背景处又传来小提琴的乐声——时而轻快时而忧伤的音乐;蜜娜觉得好像是吉卜赛人的乐曲。透过小房间的毛玻璃墙,隐约可见对对跳舞的人影。
王子正对她说:“我的祖先所留下的土地,每一吋都和你们英国一样富庶,无论是文化、寓言或传说。”
“是的……”蜜娜想家着异国风情的画面。“我愿意相信,一定是如此。”
在摘除墨镜之后,她同伴的眼眸是纯粹的蓝,此时闪动着略带笑意的光芒。“我认为,我的家乡是全世界最美的地方。”
“川索威尼亚。”蜜娜的声音和心情都空空洞洞的,如在幻梦之中。她正在啜饮一杯奶绿色的苦艾酒;这是此时伦敦咖啡馆中最受欢迎的药剂,而蜜娜是在与今天下午这疯狂行为吻合的一时冲动下点的——还是她的伴侣建议她喝苦艾酒的呢?此刻她也记不得了。但有时当她稍微清醒些,她会想到她目前的状态部份原因是因为这杯酒。
川索威尼亚……她模糊地想到数个月前,强纳森的声音说过同一个地名……一个贵族,住在川索威尼亚的荒野之地……是的,没错。强纳森出公差就是到这个地方,或这个地方的附近去的。他的上一封信,那么久以前写的,便是来自川索威尼亚的某个区域,来自德古拉城堡……
只是她未婚夫的影象却迅即褪逝。
她心想:“我知道这名字意味着什么……越过一片广阔森林的地方,四周环绕着巍峨高山,还有青翠的葡萄园。还有花,我几乎可以看到这些花,嗅到它们的香味;在上帝的绿色地球上,再没有别处找得到这么脆弱又这么美的花了……”
王子倾身向前。他好年轻——她想着,注视他平滑的脸映照的烛光——好英俊。和其它男人很不相同,高高在他们之上。
他悄声说:“你对我故乡的描述,好像你曾亲眼目睹一般。”
蜜娜让自己的眼睛闭上——只是一下子。只要闭那么一下便让她感到很平静。她闭着眼睛说:“也许,是你的声音吧。那么……熟悉……就像从不知哪个梦里传来的声音。在我孤单一人时……可以给我安慰。”
她又睁开了眼睛;轻松,却又困倦。蜜娜接触到她同伴的目光,含糊地想着这接触实在是太长太长了。然后,她也不确知他是怎么办到的,只是他突然便坐在她的身畔了。他的右手放在她的颈部,手指轻柔又坚定地摸索,爱抚。极具占有性的,彷佛这是世果上最自然的事……。
她的唇忽然爆出一声昏眩的笑,蓦地站起身,解脱这肉体的接触,似乎她知道这是她能够这么做的最后一个机会了……接着一个问题又不知怎的由她唇间飘出:
“王妃怎么样了呢?”
他的蓝眼睛因此眨了眨。“王妃?”
蜜娜望向咖啡馆的大厅。“我总觉得应该有个王妃的。有飘逸的长发,发色是……是……还有如猫般令人迷醉的眼睛。长袍,式样——很古老。她的脸庞……”
蜜娜慢慢陷入幻觉般的状态。这不只是丰富的想象力而已。她知道她仍在这儿,在伦敦的卢尔咖啡馆里,然而……另一种现实也同时存在。
“……一条河。”蜜娜清晰地说:“王妃在一条河里,不,她就是一条河,充满了哀伤和心碎的泪水……”
说到这里,魔咒——或无论是什么——消失了。也许不是全然消失,但已减弱到足以让蜜娜看清她的话对王子有多大的效果。
她举起双手蒙住脸说:“我在胡说八道什么。那杯苦艾酒……我不该喝的。你觉得我很荒谬吧。”
“绝对不会的,伊丽莎白。绝对不会。你瞧,曾经是有一位王妃的。”
“你一定要说她的事给我听。”
“我会的。”
说着,他站起身,伸出一只手邀她共舞。小提琴的乐声飘扬;蜜娜起身时只觉满脑子苦艾酒的昏眩,然后她便被转进优雅的华尔兹中,置身于好似有千万只的烛光中……
如梦似幻的狂欢心情,一直持续到次日清晨。蜜娜一个人坐在奚灵庄园花园里,她最喜爱的长朴上,数着每一分每一秒,等待再与王子会晤的时刻。她抬起头时,看到霍布急步走过来。这个老仆役长手中,托了一个银托盘,上面盛放了一封信。每一个仆人都知道小姐的客人一直在等待某人的信息。
蜜娜颤抖检视信封;不是强纳森的笔迹,但是,来自布达佩斯,必定是他的消息……蜜娜以抖动的手指撕开了信。写信的是圣约翰圣玛丽医院的文嘉莎修女。
亲爱的女士——
强纳森。哈克先生说我写信给你。哈克先生的病情虽己日趋姅转,伍尚无法自己执笔,感谢上帝和圣约翰、圣玛丽。他因罹患急性脑膜炎,在我们的照顾下已将近六周。他希望我传达他的爱……
强纳森还活着。他还活着!蜜娜跳起身来,对低声为这好消息向她恭贺的霍布不加理会,在喜出望外的心情中举步要跑过花园,急于分享她的快乐……只是她才跑了几步,却又猝然放慢了脚步。
她怎么会一下子把过去这几天来,成为她生活中心的人给忘了呢?
“我甜蜜的王子,”她自言自语道,“强纳森绝不可以知道我们的事。”
不一会儿,她又开始奔向屋子,只是步伐已不比先前轻快。毫无疑问的,她必须立刻去找强纳森。
蜜娜快步走上阶梯,朝露西的房问前进。在露台上,她碰到了杰可。席渥大夫,后者正与一个相貌堂堂的老绅士说话。
老先生转过身,以一双锐利的蓝色眼眸打量她,随即颇军事化地点了一下头,简明地自我介绍。
“亚伯拉罕。凡。豪辛。”
蜜娜本就猜测此人必是露西新请的医生,也是杰可。席渥时常提及的。老教授又说:“你必定是蜜娜。穆瑞小姐吧,我们露西的好友。”
“大夫,她好吗?”
“还很虚弱。她谈到你所爱的强纳森。哈克,以及你对他的担忧……不过今天你大概有好消息吧?”
“是的,很好的消息……一封信……”她仍拿在手上的信。
“太好了。我也为天下有情人担心呢。”出乎蜜娜的意料,老教授突然开口唱歌,而且在她还会意会到发生什么事时,他的胳臂已优雅地绕到她背后,如一个风度翩翩的舞伴,开始领她在露台上跳华尔兹,使旁观的杰可深觉有趣。
这支舞猝然结束。豪辛直视蜜娜的眼眸,如催眠般地轻声说道:“人生有黑暗面,也有光明面。你便是其中光明的一面,亲爱的蜜娜。现在,快去看你的朋友吧。”
一会儿之后,蜜娜在露西的床边坐了下来,握住她朋友可怜的瘦手。她有好消息要说;在她看来,这是个重要到可以唤醒这个病人的好消息。
不知何处,一个粗率的仆人“砰”一声关上门,屋外弯曲而宽阔的车道上,传来了马蹄声。露西受到了惊动,双眼慢慢地睁开了,然后好不容易地才集中焦距。
她的声音低沈而试探。“蜜娜,亲爱的……你到哪儿去了?”
“露西,你都冻僵了。”蜜娜暂时因露西可悲的情况而撇开她的好消息,温柔地摩掌她所握住的那只手,看能不能鼓舞病人的生命力。
露西稍稍撑起身,想使自己显得活泼些。
“你却这么暖。亲爱的,你可知道杰可。席渥在扮演我的医生吗?”
“我知道。”
“你见到他了吗?我跟他说了好多你的事。”
“是的,露西,我见过席渥大夫了。在宴会上,那是好几个星期以前了,记得吗?”蜜娜伸手拿过床头几上一托盘未动过的食物。“他是个精神病医师,而你却不是个疯子,你所需要的便是适当的照顾。现在,小女孩,快把粥吃了吧。”
露西虚弱地别开头,彷佛汤匙内的东西很恶心似的,拒绝了蜜娜的喂食。她低声说:“我太胖了。阿瑟讨厌我胖。”
她的话对照着那已瘦得如皮包骨的身形,使蜜娜感到一阵寒意。她像对待一个婴儿般,既温柔又坚定地舀了一汤匙燕麦粥送进露西嘴里。
露西虽面露难色,还是把粥咽下了。然后她询问地对她好友玻Р'眼睛。
“怎么了,蜜娜?你已好久没有这么快乐的神色了。”
蜜娜微微胀红了脸。
露西强挤出微笑。“是强纳森写信来了,对不对?”
蜜娜点点头,如潮涌般说出她的好消息。“其实并不真的是他写的,不过是的,他平安无事。他在布达佩斯的一家医院里已住了六个礼拜——现在应该更久了。刚刚来了一封信,是一个照顾她的善心修女写来的。信上说他极需要我,所以我必须立刻去找他——只是我很不愿在这种情况下离开你——”
露西更用力地撑坐起身,以无力的臂膀拥住蜜娜。她轻声在蜜娜耳畔低语道:“蜜娜——去找他。爱他、然后当场立刻嫁给他。不要再浪费人生珍贵的时刻了。”
露西精疲力尽地躺回枕头上。两个女孩在静默中相视了好半晌,好似在无声中交换重要的信心。
然后露西褪下她的订婚戎子。镶钻的金戒轻易便由她枯瘦的手指滑落了。
她把戒指递给她的好友。“拿着这个吧,好姐妹……就当这是我送你和强纳森的结婚礼物吧。收下……”
蜜娜惊愕得说不出话来,不住地摇头,想要拒绝。
“如果你拒绝就会有厄运。”露西的声音愈来愈低了。她显然已无力了。
她又简短地嘲弄道:“为我带给强纳森……深刻无比的爱……千千万万个吻……”
在蜜娜告别德古拉的那一晚,德古拉一个人不耐烦地坐在卢尔咖啡馆的私人餐室里,敏锐的听觉接收着餐厅门每一次的开启,最后等到的是侍者送来的一张短笺。
这个衣饰高雅的年轻人在接过短笺时,脸上闪过一道阴影;他一点也没想到他所爱的女人(而且他知道她也爱他,尽管她先前因有未婚夫而不断地拒绝他)竟会拖拖拉拉、闪烁其词,而不马上来赴他的约。不过或许真有什么难以避免的紧急状况吧——
他给了侍者一个铜板的小费后,便拆开信封,发现那果然如他所料,是蜜娜写来的。信中内容带给他全然的震惊。
最亲爱的王子,请原谅我,可是我现在或任何时候都不能和你在一起。我接获未婚夫在布达佩斯的消息,已启程去找他了。我们将会结婚。
永远是你的爱,蜜乡
王子的手在痉挛中将短笺揉碎,所有爱与温柔的思绪,都已在忿怒和受伤的红墙冲撞之下,一剎那间被完全抹除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