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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常离开哈克口袋,现在便握在他双手中的一样东西,便是一本干净的笔记本。哈克决定每天——有时甚至每小时——将他这趟有趣的旅程记录下来。他期待地渴望能够与蜜娜分享这一切。
他最近的一则记载写着:
这个将是我目的地的地区,位于三省——川索威尼亚、库达维亚、和布何维那的边界,就在喀尔巴阡山脉中——对一个像我这样的英国人而言,是全欧洲最蛮荒也最一无所知的地带。
火车只能将哈克戴到一个叫碧翠兹的城镇。该镇共有一万两千名居民。哈克在午后抵达,立刻下了火车。小镇四周尽是古城堡和要塞的遗迹,风景秀丽,使哈克极感适意。他也很高兴的发现,根据德古拉伯爵仔细的指示,金皇冠旅馆已为他预留了一个房间。
哈克在金皇冠旅馆登记时,侍者立刻奉上封出自他客户的信给他,信上是以清秀的英文字书写的:我的朋友——欢迎茫临喀尔巴阡山。我焦急地期盼你的到来。祝今晚好梦。明天三点,驿马车将启程前往有柯维那;我已在当地为作预留了一个地方。我的马车会在波哥关口等你,将你载到我这里来。我相倍你自伦敦出发后这一路必是很快乐的,而且你也会愉快地居留在我美丽的土地上。
你的朋友博古拉
哈克躺在金皇冠旅馆的床上,时睡时醒,不过他晚餐吃得很饱。或许食物里的胡椒粉和辣椒粉加得比他平常习惯的多,但他乐于以探险的精神接受这一点以及其它的特异之处。
次日早餐,在玉米面粉与茄子熬成的粥里,他吃了更多的辣椒粉。吃过早餐后,他悠闲地记载着引起他兴趣的事物以消磨时光。
到了下午该上马车时,哈克有趣地发现他的旅伴包括一个沉默寡言的本地商人,和两个显然是一对母女的吉卜赛女人。哈克推测他们三人都不会说英语,或是任何他略为熟悉的其它语言。
当他们三人获知这个年轻的外国人是要到波哥关去时,都以奇怪的眼神瞪着他看,表情好似混合了怜悯和吃惊。这种态度令哈克感到有些不安——就如那丰满的吉卜赛少女,正好坐在他对面,在狭窄的马车内膝盖下时会与他的擦碰,一样令他觉得混乱。
马车开始行进后,虽然车速比哈克所预期的要快,但倒也平安无事。途中,他的旅伴偶尔会以一种他完全听不懂的话交谈,互相交换几句哈克相信是关于他的评述。
这四个人一起坐了几个小时的马车,在逐渐损毁的路上左摇右晃。哈克利用最后一抹残阳的光线,注视蜜娜一张装在小铁框里的相片时,那个已经观察了他好一阵的吉卜赛女郎,突然好像下定了决心。
她大着胆子倾身向前,要他安心似地笑笑,抓住哈克的右手。他忙用左手把蜜娜的相片塞人口袋里,正想向那吉卜赛人表达他并不想算命时,却意识到那女子竟塞了什么东西给他。
他莫名其妙地低头一看,注视那女孩塞进他手中的物品——是一个小型耶稣受难像,系在一条细致的银炼上。
那对母女比手画脚地,显然急于要让哈克明白她们要他把银炼戴上。哈克无助地望向那商人时!商人捻着胡子,皱皱眉,深思地点点头,似乎他也认为两个女人的建议是很好的主意。
哈克为了让他的旅伴们高兴,便摘下帽子,将银炼自头上圈下。那对母女立刻露出满意的笑容——是的,毫无疑问的,这正是她们要他做的。他又戴上帽子,靠背坐好。
因为向这个天主教且有点盲目崇拜的风俗屈服,哈克以为金属链子贴在皮肤上通常会有些微不适的感觉,想下到这次他却不觉得。反而是那银十字碰触着他,竟有种慰藉的作用。
他决定等他一有机会记笔记时,他一定要这样写下来。
“谢谢。”他相当正式地来回对那对母女点头。“谢谢你们。”
他心想,她们虽不懂英文,但他的微笑和姿态应该可以表达出他的意思的。正如他所想的,两个吉卜赛女人对他的行为似感到十分满意,但也正如哈克所预料的,她们并不要求他以任同方式付钱。
太阳已经西下,最后几线光芒将东方覆雪的山转搏为粉红。天一变暗,车夫便将马车暂停,点灯照亮黑暗的秋夜。然后他又爬上高高的座位,尽管路面坡度陡升而难行,鞭子仍再次挥过寒凉的空中,催促马儿继续前进。
根据哈克的客户事先给他的指示,下一站就是波哥关了。
在黑暗中,乘客们已看不到路面,但马车的颠簸却显示道路必更艰僻难走。哈克觉得这阴沉的夜似永无止尽。马车外的灯笼只发出微弱的光。月亮不时被云层遮掩,偶尔现在时才照亮一点四周的山地:一部份有林木,一部份只是荒原。哈克看不出几哩之内有任何农舍的灯光。
然后,马车夫突然出乎意料地勒马停佳。由车窗往外看去,哈克略略看出他们抵达了一片空地,其实是像叉路前或休息区加宽的地面,虽说眼前也看不出有别条路可走。他还看到一个路边的小神龛,在黑暗中隐约如一个巨大的耶稣受难像。
哈克确信车夫至少可以说一点英文。他清清喉咙,对着窗外唤道:“这里——我说——这里就是了吗?我……”
哈克没得到任何答复,但显然这里便是伯爵将派人接他之处,或者至少车夫决定这里就是,因为他已爬到车顶上匆忙地卸下哈克的皮箱,粗鲁地丢到地上。
这使得皮箱的主人发出了愤怒的叫声:“嘿,你!你应该小心一点……”
只是抗议似乎完全无益。面容阴沈的车夫,好像在赶时间般,急忙打开门,挥手叫他下车。
哈克一下车后便环顾四周,找寻将载他去找伯爵的车辆。每一秒钟他都期望有灯光穿过黑暗向他接近,可是没有。唯一的光线来自他刚才乘坐那辆马车摇晃的灯火。在那微光中,驾车的马激起滚滚的白色烟尘。哈克看得出那条沙尘滚滚的路迤逦向前,但是他看不到任何车辆。
下了车,至少使他得以伸伸双腿,把表举近一盏车灯看看时间。
“我们早到了!”哈克抗议道,对着指针凝视、眨眼、然后又把表拿到耳边听。如果他的表准确无误——而且这表仍滴答滴答走着——那么这辆马车便整整提早一个小时将他带到波哥关了。
他再一次向车夫抗议:“就算这地方是对的吧,我们早到了一个钟头,所以没有人在这儿等我。没有……”
没有用。商人和吉卜赛母女都同情地望着他——而巨如释重负,好像乐于摆脱他。马车门砰然关上,当哈克又朝车夫望去时,他已坐回了座位,重拾起鞭子。
过了一会儿,哈克便孤零零的站在早夜的喀尔巴阡山上。隆隆的车轮与马蹄声已渐行渐远,偶尔夹杂着挥鞭声。虽然他们比预定行程早上一个钟头,但显然车夫与乘客都无意在这地区多停留一分钟——
什么声音?哈克心想,突然侧头倾听。
那真是狼嗥声吗?在这种荒郊野外,远离伦敦郊区的世界里,他是会相信的。
远方模糊的号叫声又重复了一次,接下来的响应却是在咫尺近处。哈克不自觉地从被丢到地上的厚重行李向后退,朝那隐约可儿的神龛或十字架挨近,仿佛这样他便可依附着最接近文明迹象,一个人类在这个世界保有某些立足点的的象征。
哈克突然想到这十字架的柱子可能有实质上的助益——如果他果真是在错误的地点被放下车,而等天亮后必须自己找路回到文明世界的话。当然,在这一片漆黑中,任何字母或数字都是很难辨识的,更何况语言又是全然陌生的。
事实上,当哈克走近到足以看清时,他觉得这柱子实在很怪异。
他的第一印象显然是正确的。一个大型十字架,只是很奇怪的,刻在上面受刑、与真人一般大小的雕像,却不是人类不完全是。
他试探地伸手摸摸那双腿。那木头躯体确是人体,可是那颗头却是狼头。
哈克认为这木家最怪之处在于它的所在之处——竟然好像是很合宜的。
哈克转离神龛——如果可以如此称呼的话——有好一阵子就在那几码路上走来走去,偶尔吹吹口哨或哼哼歌。他尽量不去想任何危险和困难,只在心中复习着他到这里来签定的这笔生意。这件事因涉及好几桩产业的买卖,所以相当复杂。
最后,他如释重负地听到了马匹和车轮暖暖滚近的声音,这回是从与他刚才已走过的路的同一方向而来。此时他的眼睛已相当适应黑暗,看得到一条并不明显的岔路。在那条岔路上出现了那辆马车的车灯,快速前行。
不久,车灯已靠得极近,因此哈克可以看得清楚了。全黑的骏马拉着一辆半开敞的双轮篷车,前方有高高的车夫座位。
坐在车座上的车夫穿着特殊的制服,包括黑色短斗篷和一顶看似一只肉食鸟的黑帽或头盔,帽子下还有高高的衣领。只有一部份苍白的脸庞露在外面。
车夫在哈克身旁将马车停下后,俯身以德语对他说道:“我家主人,伯爵,命我好好照顾你,先生!”
接着,哈克极惊愣地发现自己竟被抓住手与肩膀,举起来放到半开敞的马车里。他错愣地坐在那儿,看着那敏捷且显然力气很大的车夫将他厚重的行李搬到车上。
哈克舒适地坐在车上,车夫又迅速为他披上一件厚厚的袍子。一瓶闻起来似装有当地李子酒的酒瓶塞进了他的手中。然后,在一声挥鞭声中,开始了他的最后一段旅程。
在前进的马车周围,继续自黑暗中传来野狼饥饿且悲怆的号叫声,好似狼群就跟在后面一般……哈克几乎没碰那瓶酒。
接下来两小时的旅程似乎比先前更快速——但这个车夫挥动马鞭的次数要少得多——最后哈克觉得好像连狼群也被远远抛在后头了。这条路比起碧翠兹上马车后所走的那条路更狭窄也更崎岖了,蜿蜒曲折,在山间穿梭,有时绕到悬崖边,有时则在松树林之间直冲而下。四周依然完全黑暗,没有任何农舍或古卜赛的一点星火。
然后,毫无预兆的,哈克一望即知必是他目的地的建筑物落入了眼帘,惊险地贴近山岬。这是一幢巨大而衰颓的城堡,高高的黑色窗子未透出一线灯光,残破的城垛成锯齿状地背衬着被月亮照亮的夜空。
片刻之后,马车穿行过一条岩石隧道,出了隧道便到达这古堡开敞的中庭。
哈克在进入中庭不久后,便和他的行李一起站在一道老旧的石阶下,阶梯上方是一扇巨大的门,门上的楣石刻成拱形的一条巨龙。
哈克的皮箱一放到铺石道上,马车便离开了;穿着神秘服装的车夫轻快地将鞭子挥向那两匹仍跃跃欲动的马匹背上。哈克发现自己又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自离开巴黎后他便时常感到像这样的困惑。
在静默中过了好几分钟。被月光照得银亮的中庭看来相当广大,由此伸出几条黑暗的通道,门口上皆有拱型巨龙。哈克现在所面对的这扇门既无门铃也无门环,而巨他觉得自己的声音不可能穿过这些阴沉沉的墙壁或早漆漆的窗子。
这位访客被迫等待的时间似乎无上无尽,使他心裹不免涌上种种疑虑和惧伯。他心想,他这次探险到底是哪一种?一个事务律师的职员照例要像这样被派出国去向一个外国人解释购买伦敦产业的契约吗?
哈克急亡纠正自己。怎么可以再说是事务律师的职员呢!他这样不自觉地转无以前卑微的职位,蜜娜可不会喜欢的。现在他已是一个律师了,而且很快就会成为事务所的合伙人了——如果一切顺利,这桩业务也能成功办毕的话——
哈克的头转向四周,因为自古堡的某处废墟有一个像小石头滚落的声音传到了他的耳朵。紧接在这个响声之后,是窸窸窣窣的低微声响,使哈克认定那颗石头一定是被一只奔窜的老鼠弄松掉落的。
他可等够了。
他好不容易提起行李,挺起胸,踏上最下面一级梯阶时,先听到拉动铁链的哗啦声,接着是大门闩被拉掉的铿锵声,梯阶上方的门突然开了,露出一个人影——衬着里面微微的亮光,只是个黑暗的轮廓。
接着这个站在门口的人高举起右手古老的银油灯在没有灯罩的保护下,灯焰在吹过门口的微风中左右跳动。
那人已可看出自颈部至脚披了一件腥红色长袍。一头白色乱发向后梳,露出饱满的额头和一张胡子刮得很干浮、却十分苍白的老脸。这人的脸和头都没有一丝色彩——只有那双眼眸,是冷漠的靛蓝色。
“欢迎光临敞宅!”那老人的声音传了过来。他的英语十分流利,只是哈克觉得他的腔调有些奇怪。“自由地来,安全地走,留下一点你所带来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