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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光临敞宅!”那老人的声音传了过来。他的英语十分流利,只是哈克觉得他的腔调有些奇怪。“自由地来,安全地走,留下一点你所带来的快乐!”
哈克松了口气,将沉重的皮箱又放下在梯阶上。“德古拉……伯爵吗?”
这人苍白日满是皱纹的脸藏不住他的敏捷;他立刻步下石阶去迎接刚抵达的客人,庄严地对哈克鞠了个躬,同时很轻松地提起那只沉重的皮箱。
“我是德古拉,哈克先生,欢迎你到敞宅来。请进夜里空气很冰冷,而目你该吃点东西,好好休息一下。”
哈克拾级而上。然后,他深吸了一口气,跨过门坎。
第三章
一进入德古拉屋里,哈克便试图再拿回他行李的监护权。
可是他那力气奇大的主人却不应允。“不行,先生!你是我的客人。现在已经很晚了,所以我的人手都不在。让我亲自安顿你吧。”
伯爵锁住并闩上城堡的前门之后,一手轻松地提着哈克的皮箱,另一手仍握着那盏古老的油灯,领着哈克爬上道弯曲的石梯。
哈克边抬级而上,边好奇且赏识地环顾四周。古堡的内部,至少是这一部份吧,看起来比废墟般的外表要坚固得多。德古拉伯爵手上那盏闪烁不定的灯光落在奇怪的雕像上,在墙上、天花板上、褪色的绣帷和古老的图画上,都投射出更加奇怪的黑影,而且也使中世纪的甲胄和锐利的武器反射着光影。
哈克再次认为显然仆人真的都歇了,因此他应该肩负自己行李的重担才对,但是他主人的仪态却无声地使他气馁地打消了念头。德古拉伯爵年纪虽大,却以轻快且毫不疲累的脚步爬上一级又一级的石阶,让年轻的哈克落在他身后,努力气喘吁吁想赶上他。
此刻,这白发老翁一步也未停歇,回过头愉快地说:“来,告诉我你为我买到的伦敦产业吧!”
哈克暗自庆幸早先已有机会默想过一切,尽可能地边喘气边报告。
“呃,爵爷,我相信最大的一笔是卡非庄园。这名字无疑是法文‘四面’的衍化,因为这宅邸有四面,完任依圆规的四个点而建。”
他的主人回头注视,哈克则暂停下来喘息。然后他又继续说道:“这片产业约有二十英亩,四周围着一道坚固的石墙。地面上种植了不少树木,使它有些地方稍嫌阴郁,而且还有一个看起来又深又黑的池塘。”
“宅邸本身相当宽敞我敢说最古老的厢房是在中世纪时建的,因为有一处的石墙非常厚。已有许多年没经过修缮了。”
耐心等待着他的德古拉伯爵深思地点点头。他们再次向上爬,经过看似处于完美状态的古希腊和古罗马雕像。
“我很高兴这房子已很古老。”最后,伯爵开口道:“我来自一个古老的家族,要我住进一间新房子,我会死的。”
当哈克终于到达他的房问时,他松了一大口气。这房间灯火通明,桌上已准备好晚餐——单人份餐具,包括金盘和金杯,还有几盘加了盖的菜肴;哈克很快地估计,这些古董餐具必然值不少钱。在房间的大壁炉里,燃着刚刚才添过柴薪的旺火,火舌高窜,驱走了喀尔巴仟山区夜晚的寒意。这里也和哈克目前所看到的其它部份一样,墙上挂了一大片武器。
伯爵关上通往长廊的门;然后他走过房间,打开另一扇通向卧室的门。卧室也一片明亮温暖,因为另有一个燃着火的小壁炉。
伯爵把哈克的行李放到卧室内,然后便要离开,说道:“你旅行了这么久,一定需要梳洗一下的。等你准备好,就到另一个房间去你会在那里找到事先指你预备好的晚餐。”
这些房间的光亮和温暖,以及主人礼貌的欢迎,早已驱散了哈克的畏惧,他意识到自己已饿得半死了,很快便依照主人的建议行事。
他回到起居室后,发现伯爵靠立在壁懂的石壁上。德古拉优雅地一挥手指指餐桌。
他对他的客人说:“请坐下,尽情地享用吧。我相信你会见谅我不与你共餐,因为我已经吃过晚餐了。”
伯爵一边说话,同时踏上前去,亲手掀开一盘菜肴上的盖子,露出一只可口的烤鸡。哈克很快便发现桌上还有奶酪、色拉,以及一瓶年份极久的托开葡萄酒。
哈克立刻食指大动。他边吃边喝——限制自己只能享用两杯酒——边和伯爵聊天,谈论他在旅途中所见的种种不寻常的事。德古拉仍然站在壁炉旁,看起来颇为自在。他兴趣盎然地听着哈克的陈述,有时并为哈克感到困惑不解的事件或风俗提出解释。
哈克一吃完晚餐,便起身接过他主人递上前来的一根雪茄,用壁炉内一小片木头点燃了。
窗外的一点声响使哈克转头望去,注意到天空已有一丝曙色。哈克觉得在这个时刻,万物似笼上种奇异的宁静;但当他倾听时,他又一次听到许多狼的号叫声,以乎是从城堡下方的山谷里传来的。
听到那声音,德古拉的目光亮了起来。他平静地说:“你听牠们——夜的儿女,多动听的乐章!”
哈克虽极力表示礼貌却觉得十分困倦,只是低喃了几句。
伯爵了解地对他微微一笑。“我们在川索威尼亚,而川索威尼亚可不是英国。我们的方式与你们的不同,所以你一定会看到许多奇怪的事。我的祖先在这块土地上曾与萨克逊人和土耳其人对抗了几世纪之久。这整个地域几乎没有一吋土地未曾浸染过爱国战士和侵略者的鲜血!”
他顿了一下,又以更沉着的声音说:“你可以去这个城堡的任河一处,只除了上锁的房问,那些地方你当然也不会想去的。”
“我相信是的,爵爷……”哈克顿了一下,好奇心大增,眨眨眼消除睡意。“德古拉伯爵,在你身后那张绣帷上的脸……是你的祖先吗?我觉得与你相当神似……?”
“哈,是的。”老爵爷转过头,满意地审视绣帷上的人形。“神龙骑士团,一个古老的组织,我的祖先发誓护卫教会抵御所有的敌人。”
他又转向哈克,露出白晰的牙齿。“唉……骑士团与教会之间的关系却不是完全成功的……”
哈克对他眨眨眼,不确知他用“成功”二字和他那略为邪恶的笑容含意为何。“我相信骑士团的成员都是好教徒的,就算你们——”
“我们是德古拉家族!”伯爵吼道,眼睛好似变红了。在下一剎那,他自墙上抓下了一样武器——一把土耳其弯刀。
他以右手挥了挥刀。“我们德古拉家族是有权自傲的!我们是统驭的一族!有什么恶魔会比阿提拉更伟大?而我们的血管中便流着阿提拉的血液!”
他以弯刀在空中左右挥舞,使哈克紧张地退缩,连雪茄都忘了。德古拉接着又以弯刀的刀尖一指,强调地指出绣帷上那个战士骄傲的脸。“他的荣耀便是我的荣耀!”
他那股突然暴发的强烈精力,又迅速消褪了。德古拉的肩膀松垮下来。他疲倦地伸手将弯刀挂回墙尚的刀勒中。
他注视远方,以温和了许多的声音说:“这个年头!血是太珍贵了。我们伟大家族的荣耀便成为传说了。”
他悲哀而衰弱地缓缓转身走向哈克,一点也不可伯了。他又加了一句:“我是最后一个了。”
哈克鞠了个躬因刚才的惊吓而有些僵硬。至少他已不必勉力保持清醒了。“伯爵,我的无知冒犯了你,请原谅。”
德古拉也鞠躬接受他的道歉。“该请求原谅的是我,我的朋友。我已很久没有……客人了。多年来对死者的凭吊也令我疲弱。”
不过一股强烈的精力又慢慢地回到他的外貌,他脸上又露出了笑容。
“你的雇主,霍金先生,在信中再三夸赞你的才能。来,再对我说些你为我买到的宅邸吧!”
半小时后,买主与代理人之间的会谈转移到另一个光亮的房问里。在这里,他们把包括转让证书和法律陈述的各种文件放在一张大桌子上。桌子旁边的墙上挂了一大张伦敦市及邻近地区的地图。哈克刚在这张地图上钉上好几张照片,这些都是德古拉透过律师刚刚买下的几幢宅邸,在地图上也以红色圆圈标出了十个地点。
德古拉用一只古老的鹅毛笔和一瓶墨水,刚刚签完了最后一份需要他签字的文件。
他在签字之时说道:“我一直都想去你们伦敦市区走走,介身于人文的漩涡和潮流中,去分享它的生命,它的变化——它的死亡——”
说完“死亡”二字,他把已签完的契约书推给哈克,让哈克折好后加盖热腊印。
“好了。伯爵,现在你是位于普弗里的卡非庄园的所有人了。”
哈克移向墙上地图,指着他刚钉上的其中一帧照片。这张照片上是一幢古老的石屋。
德古拉点点头。
哈克转圆桌子。桌上还有许多张未钉上的照片,与其它文件混在一起。
“我也带来了其它宅邸的一些照片——爵爷,请原谅我的好奇,不过身为你在伦敦的事务律师,我知道或许是有助益的——为什么要买下这十幢分布在伦敦周围的房子呢?这是某种投资策略,意图增加这些产业的市价呢?还是——?”
同时德吉拉已靠向桌子,目光自地图移到桌上,不知看到刺么,一时静止不动。
他的手痉挛地动了一下——显然是极度受惊的不自主反应——碰到了墨水瓶,使如凝向般红棕色的墨水倒了出来,流过了桌面。
伯爵那留有长指甲且手掌上竟长了毛的手,以此墨水更快的速度抢救起一张照片,将它拿高。
哈克凝视他的脸,再次感到震惊——百一剎那,他觉得好像正望着一具尸体。德古拉全神贯注于手上的那张照片。
伯爵的嘴唇动了动,发出一声低语,声音不尽相同。
“世上最幸运的人,便是找到了——真爱。”他终于抬起蓝色眼眸,望向哈克。
正为这一切感到困惑的哈克,不解地注视伯爵手上的照片,然后便迅速搜寻他的内袋。
“啊——我想你找到了——蜜娜。我以为她丢了,看来她的照片必然是和其它照片混在一起了——我一回英国,我们就要结婚了。”
在他说最后一句话时,哈克突然转头望着敞开的房门,门外是阴暗的走廊。哈克觉得他好像听到了女人衣服发出的窸窣声和女人的笑声,虽说是十分低微的。
不过,那声响也许只是幻觉而已,风的恶作剧,或是老鼠在古老墙壁内奔跑和尖叫的声音。德古拉并未露出知道有其它人在场的迹象。他小心翼翼地在桌上找到一个干净的地方,放下蜜娜的照片。
哈克为了找话说,便问道:“爵爷,你结婚了吗?”
伯爵仍瞪着蜜娜的照片,很慢地才回答这个问题。
“我曾经结过婚……好像已经很久以前了。很不幸的,她死了。”
“真抱歉。”
“不过或许她是幸运的。我的生活才是……悲惨的。”他小心翼翼地再次拿起蜜娜的照片,交给哈克。“她无疑会是个尽心的妻子。”
哈克尴尬地低喃了一句,将相片收好在外衣的内侧口袋底部。
德古拉磨了磨双手,忽然又公事化起来。“现在,我亲爱的朋友,你最好写几封信吧。你的朋友们无疑会乐于知道你安好无事,且渴盼回家与他们重聚。”
“爵爷?”
“不妨现在就写,至少写两封吧。一封给你未来的含伙人,霍金先生另一封给……任何一个你所爱的人。说你大概得在我这儿一个月。”
哈克十分惊讶,强压住他的失望。他怯怯地问:“希望我待这么久吗?”
“我希望。”那奇异的蓝眼变得艰冷。“不行,我不接受你的拒绝。我要你告诉我的可多着呢——关于伦敦。关于英国及英国的子民。”
他注意到哈克的勉强,又坚持道:“当你的主人,雇主——就称他霍金先生吧——答应派人代表他到这里来时,我们的默契是我的需求必须得到满足。我并不吝啬吧,是不是?”
那指甲尖锐的手把桌上的几张信纸和信封推向前哈克注意到那些纸张都很薄,不管他写些什么,就算是装进信封之后,仍可很容易地看出来。
然而他觉得在当前的情况下,他也别无他法,只好好点头接受。
德古拉露出笑容,又一次风度翩翩了。“不过你一定很累了吧。我这个当主人的太疏忽了,你的卧室已都准备妥当。明天你爱睡到多晚都行。我有事外出,下午才会回来;祝你好睡好梦!”
于是哈克退回房里,在笔记上写着他觉得自己“如置身幻境。我疑惑,我惧怕我想着一些连自己不敢承认的怪事。上帝帮助我,就算只是为了那些我亲爱的人!”
哈克的几小时睡眠极不安稳,虽说并举任何明显优骚他的原因。他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