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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一根……
哈克莫名其妙地低头注视,只见几根小而白的手指抓紧了他的腿。
在惊恐中,他意识到他已再度落入那三个吸血女鬼诱人的掌握中。
现在他听得到也辨认出她们困倦的喃喃低语声。她们那六只白首的臂膀由墓穴伸出来拥抱他。他们的小手指和尖厉的指甲慵懒地捉握着他的衣服,他的躯体。
哈克可以清楚地听到那年纪最轻的新娘子甜蜜的语调,自藏骨所里诱惑地低喃:“不要离开我们你今晚要我们的”
三个新娘的笑声如银铃般响。
他知道他的信心只要稍一动摇,他在那张柔软的床上所曾经历过的邪恶欢乐将会再次属于他……
哈克继续地呻吟,用力挣脱了那些缠人的手。然后他几乎是盲目地奔跑,避开吉卜赛人工作的大门,在微光中搜寻着另一个方向,一面塌陷的墙。
他挤过那狭窄的缺口,没命地奔跑,跌倒了爬起来,再跑。
现在,他终于跑到一个再也没有石墙的地方。他可以感觉到干净的雨水打在他脸上。这里,他所听到的笑声是属于人类的。疯狂的笑声,但确是人类没错。
那笑声不断地持续,直到他因体力不支昏倒在地才听不到。
第八章
数周之后,八月初闷热的一天,曾在霍金与汤金律师事务所任过律师的蓝费先生,在他位于普弗里精神病院的病房内,愈来愈不安稳了。这一天,甚至于他对许多生物的养殖,他的宠物,他平时十分着迷的飞虫、蜘蛛和小岛等,也都无法再令他感兴趣。
整个下午,蓝费一直盯着病房加了栅栏的窗子,凝望天空,对探视他的医生或看护以及病友们偶尔的叫吼声,一点也没有反应。
此刻普弗里地区炙闷而宁静;但是蓝费却可以感觉即将有暴风雨自英吉利海峡袭扫而来——至于他为何能感觉到这一类事物,他自己也说不上来。他的心灵可以感知遮住阳光的团团灰云低低的压在海面上。海浪隆隆打在浅滩和沙地上,暗藏海中的怒吼,浓雾也慢慢飘向内陆。海平面早已消失在迷雾中,形成广漠的一片,云朵如巨石般层层高耸;而海上的低吼声就像在预告着厄运。难以辨识的黑色形体,有时半隐在雾中,在海滩上前行。
比即将有风暴来袭这件事更奇怪的是,这一阵大风雨竟是受到控制的。在蓝费的感知中,似乎大自然本身受到一只强而有力的手操纵。这只手属谁所有,蓝费是绝对辨认得出的,那便是他迫切等待了许多的主人。
很自然的,欲来的风暴驱使船只向前顺风疾驶。这本是可以预期的,但是——
其中有一艘船,一艘外国船,清晰地浮现在蓝费的脑海中。这艘船非常特殊;它所载的东西,是的,便是它的特色——这些货物可以创造出奇迹……
不过现在他甚至不敢再多想了。今天沈闷的空气拥着光荣的秘密,目前还不能泄露漏半分的秘密……
几周前那个看护为了解救席渥大夫而痛打他的双臂,到现在仍使他的骨头隐隐作痛。可怜的席渥大夫他实在不算是蓝费的敌人。
不错,掐死席渥大夫对他来说并无好处。
暴风雨已经登陆。愈来愈近了。
蓝费终于移动僵硬的四肢,离开了窗口。他觉得该是他审视他在病房四角所培养的小生命的时刻了。小是小,但只要累积足够的数量,牠们仍是重要的。
他蹲在地板上,对他的苍蝇和蜘蛛喃喃低语:“快聚在一起吧,我的宠物所有生命的主人很快就要来了。”
汤玛士。毕德是伦敦动物园的资深管理员,他跟他太太就住在毗邻摄政王公园的动物园里,大象馆后面的一栋小木屋中。他对于自己负责园内所有的野狼、土狼和狐狼很感到自豪。
毕德先生最喜欢的动物是一只巨大的灰狼,名叫“狂徒”与其是说为了牠所展示的暴力,还不如说是为了牠的庞大身躯和外型而得到的称呼。在平静无事的日子里,毕德在喂食过“狂徒”后,有时会壮胆援搔大灰狼的耳朵。这头野兽是四年前在挪威抓到的,然后被送到伦敦有名的动物交易商——简拉克公司那儿,再由那里被送到动物园来。
今天毕德自木屋的一扇窗口朝外望去,注意到闷热的气压和即将来临的风暴。他也听到虽遥远却刺耳的嗥叫声和吠叫声,显示他的动物们都很惊慌。有时候游客们会做些折磨牠们的事。他对他太太咕哝了两句,决定要出去巡视大约四百码外的兽槛,看看野兽们的状况。
一到达野狼区,毕德先生便观察到有好几只狼,特别是狂徒,都为了气压的变化——至少他是这么想的——而变得越来越烦躁不安。因为风雨欲来,园内并没有几个游客,而且也似乎没人在骚扰动物。
这天下午,狂徒正巧独自被关在一个笼子里,不安地踱来踱去,几乎是毫不间歇地引吭号叫或低信。毕德对牠安慰低语,想使牠镇静下来——事后他作证说,在这种情况下他是绝不会想到要伸手探进笼内的。但是狂徒并不受安抚,而毕德因为还得去照管别的动物,也很快就放弃了他的努力。
在毕德刚离去不久后,雨便倾盆而下,使他加速往家的方向退回。
雨才不过下了几秒,第一道打在动物园附近的闪电便直通过笼子的铁栅和大门。
幸好人和动物皆未受伤,只是所有限制住“狂徒”自由的围搬,都立即猛烈地震动起来每根铁栏杆都扭曲、融化,因而开敞。不一会儿,灰狼便跳出了笼子,消失在雨雾迷茫的公园中。
尽管两下得又大又急,闪电击中时,毕德却又转了回来,因此也赶在别人之前看到那破损的笼子。他费了几分钟去找那只逃走的动物;然而他的努力又一次是完全徒然的。
在灰狼于伦敦中心逃脱之时,暴风雨却还要过几分钟才会到达奚灵庄园。这一天下午,蜜娜。穆瑞和露西。韦特那一起坐在大花园正下方的一张石凳上,旁边便是宁静且熟悉的家族墓园。
这是慵懒而沈静的一天,偶尔有孔雀的叫声。清早时阳光普照,但过了正午后,天色却愈来愈阴暗,直到现在,东方的天际已乌云满布。只是此刻她们两人对天气都不加注意。
露西深吸一口气,望着熟悉的景色,对她的同伴说:“喔,全世界我最喜欢这儿了——”
蜜娜觉得在她愉快的评述中有一丝虚假。“可是你有心事吧?”
“没有呀。”露西的目光变得遥远。“只是最近我又开始梦游了——你知道,我小时候也会的。蜜娜,我还做很奇怪的梦!”
“是不是和一个高大的黑发陌生人,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
露西微微一笑。“多甜美的建议——只可惜不是。事实是我爱他!我爱他!嗯,说出来我觉得舒服多了。我爱他,而且我答雁了他的求婚!”
“喔,露西,终于!”蜜娜虽为她朋友高兴,却不免有一丝嫉妒。“那么,你已经做了选择了。是那个身配长刀的德州人吗?”
就在蜜娜发问之时,远远的东方传来了隆隆的雷声。
露西摇摇红色卷发。“不是的。只怕昆西大概很失望了,还有杰可。我选择的是阿瑟。喔,蜜娜,总有一天阿瑟和我会成为哥德泯爵爷和夫人。明年夏天你就可以到我们法国的别墅来玩了。我是说,你和强纳森。而且你一定要当我的女嫔相——快答应我吧!”
“我当然会的,露亚……不过我还以为你爱的是那个德州佬呢。”
露西惊讶地环顾一下四周。“可是我真的爱他呀——而且我会继续爱他的。”
“还有席渥大夫吧,我猜。”
“是的,才气纵横的杰可大夫,曾向我求过婚的——为何不呢?不要那样瞪着我看,蜜娜。如果在我婚后,我正好有机会与他们两人中的一个独处的话……真的,你对这些事真是太无知了!真不文明。自从强纳森出国以后,你真是乏味极了——喔,对不起,亲爱的!原谅我吧?”
蜜娜突然哭了。
露西暂时忘了自己的情史,满怀同情和关切。“可是你很担心强纳森,一定的!”
“……只是……只是这么久以来我才接过他两封信。一封自巴黎奇的,另一封自——他所住的地方。而且他的第二封信又是那么不自然,那么冷漠,一点也不像强纳森。”
东方划过一道叉形闪电,雷声再度扬喔响起,且更大声了。在过去几分钟里,河上的天色已变得十分阴暗,一股冷风也自同一方向吹来。
“蜜娜——你确定你了解他吗?”天空又是闪电和雷声。“每一个男人都可能那样的,你知道,变心——”
露西的最后两个字被雷声掩盖了。她们两人不约而同地站起身,开始朝房子走去。
“——强纳森不会的——”蜜娜摇摇黑色发发。
“强纳森也一样,相信我,亲爱的。”露西明智地点点头。“不过,如果他真变了心,那就是你爱错人了——”
雨已倾盆而下,很快地把拔腿奔跑这两个女子的衣服打湿了。狂风暴雨使她们落荒而逃。
英吉利海峡中,登记为俄国船的“狄米特号”赶在暴风前杨帆疾驶已有好几小时了。岸上的人看到这艘船驶近,都感到十分惊讶。这显然是船长与船员的轻率决定,稍后却有更恐怖的解释。
船被狂风吹入泰晤士河口后,终于在格林威治附近着陆。调查人员上船后,发现除了舵手之外,所有的人员都失踪了。而事后证实亦身兼船长的舵手,已神秘死亡,双手却被绑在舵轮上。
在死者的口袋内有一个塞了瓶塞的空酒瓶,瓶中塞了一小团只。事后经俄国使馆的一名职员粗译之后,得知这团只是船上日志的补遗部份,而这名职员也将他们找到的另一部份日志译成了英文。这几段译文在伦敦几家大报上印行刊登时,引起了相当大的骚动。
报纸很快又刊出狄米特号这耸人听闻的事件中,还有一个插曲这是由陆地上的好几名证人供述的。这些人都同意说,船一靠码头,便有一头大狗从下舱房里跑出来,自船首跳上岸去。警方虽立刻发布搜寻这只动物,却一无所获。
至于舵轮上的死者,只是双手被交叉捆绑在轮幅上。压在下面的那只手与舵轮之间有一个耶稣受难家,系着十字架的链子却绑住了两只手腕和轮辐,且再加上绳索牢系。
外科医师,J。M。卡汾大夫在检查之后,宣称此人已死了整整两天了,一名海岸警卫队员也宣布说死者很可能是自绑双手,用牙齿咬紧绳结的。不用说,这死去的舵手很快就被移开了那根据报纸记载:“他忠于职守,至死方休”的舵轮处,放在停尸问里等待验尸。
船长的验尸宣判自然是公开的。没有人知道,船长自己可不可能在疯狂的状态下,把所有的船员都杀了。但大多数人都认为狄光特号的船长是个英雄,因此便为他举行了公开的葬礼仪式。
狄米特号所载的货物,是五十个内装泥土的大木箱。木箱的收件人为伦敦的一名律师,M。F。毕顿先生,他在船靠岸的次日便上船正式接收了货品。毕顿的委托人是以邮件方式与他洽谈商务的,且在事先已付他一大笔钱,为了隐秘性与高效率,指示他应把木箱运到何处去。报纸虽一直没有查出地点,但据悉大部份的木箱显然是要被送往一处叫卡非的荒弃庄园去。
关于那只在船靠码头时跑上岸去的狗,连国外都有人关切,“防止虐待动物协会”有不少会员都想收留那只狗。不过,令人失望的是,这只狗渺无踪影。
在狂风暴雨中,差不多是狄米特号靠岸的同时,席渥的精神病院内有许多病人都变得极度烦躁,因此看护们只好用高压水管来压制那些反抗力最强的病人。蓝费竟然不是其中之一——他对其他病人的呼吼声相应不理,依然满足而安静地培养他那一大群小生命。
到了午夜时分,奚灵庄园的雨差不多完全停了,但阵阵呼啸的强风仍卷着鸟云扫过天空,且使庭园里的树木都疯狂乱舞,窗子也砰砰作响。
这时,蜜娜被阵阵风声——或另一种微妙莫名的声音所唤醒,本能地感到不安,便下床走进隔壁露西的卧室。
她不安地低语道:“露西——你还好吗——?”
在黑暗中,蜜娜几乎看不到就在她前方的那张床。
她又试一次,稍微大声了些:“露西——?”仍然没有回答。
蜜娜移步向前,在零乱的被褥和枕头问摸索。床上没有人,被褥都是凉的,露西显然已下床好一阵子了。
突然间,通往露台的八角形落地窗被风吹开了,窗幔也不停地飞舞。蜜娜急忙上前去关窗,却愕然地在一抹余留的闪电中看到露西瘦小的身影,穿着她显目的红睡袍,走离宅邸,且已有相当的距离,正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