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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安局是否召开一个新闻发布会,向社会说明一下。”马市长提议。
“目前的形势下,舆论对警方很不利,我们只能保持沉默。”姚剑说,“两起命案正处在侦破阶段,而且是初步阶段,只有抓到凶手,警方才有话可说。”
第一部 第九节(2)
马市长想了想,说:“不开新闻发布会也好,有人问案子你们不好回答。老同学,你的担子重了,一方面要破大案,一方面要完成双庆的安全保卫任务。”
“重中之重是破案,破了案,社会环境自然好起来,双庆没问题。”姚剑说,“省厅十分重视,挂牌督办。”
“我再给你加一条,限期在国庆节前破案。”
“力争破掉。”姚剑说,“呃,工作上我和凌厉接触不多,我想通过你了解一下他。”
“哦,你们不是攀友吗?”马市长略带诙谐地说,将攀岩的朋友简称为攀友。如今什么都简称:网友、麻友、钓友……形形色色的友。
“这你也知道啊!”姚剑惊讶。
“攀友见面谈的多是室内攀岩户外攀岩,工作上的事你没我了解他多。凌厉身为副秘书长,兼职民政局长,工作的重心在民政局,屁股坐在那边。论工作,可以说政绩很突出,井东市的社区工作全国一流,现场会刚开过不久,井东经验全国推广。”马市长说了一大堆凌厉的成绩和优点。
“就是说政绩突出?”
“很突出。”马市长加重说。
“井东人民群众是否满意民政局的工作?”
“满意,年年行业测评,民政局都拿满分,凌厉本人得过孺子牛奖。”
“民政做得如此出色,该不会得罪什么人吧?那他究竟和什么人结怨呢?”姚剑说出疑惑。
马市长喜欢用火柴而不喜欢用打火机,看他点烟的动作,说程序也行,有些讲究。先抽出一颗烟不是叼在嘴里,而是放到桌子上,拿起火柴划着,竖直火柴旺火苗,燃到最后一截时,再拿起烟点燃。
姚剑也吸烟,点得快,抽得也快,他不会慢吸。
“老同学,你们破案是不是像劈木头?”马市长出其不意地问道,有些突兀,有些莫名其妙。
“劈木头?”姚剑觉得话问得怪,“怎么讲?”
“摆好木头,一斧子劈下去,千篇一律。”马市长用了不十分贴切的比喻,姚剑还是听出了批评。
“请指教。”
“指教什么?我哪里敢指教你这个刑侦专家。”马市长不再绕圈子,说,“仇杀他不一定是工作上得罪人,工作上结怨都不会太深。我是说,你们是不是收缩一下视线。”
姚剑认真听,听听市长怎样断案。
“你认识他爱人吧?”马市长问。
“郭影。”
“现在的是郭影,过去还有前妻,听说还有养子什么的,总之挺乱。”
“你是说?”
“喔,我是说后院起火的不少。”马市长很有分寸地点到为止,他转移了话题,说,“你可答应请我吃小笨鸡,没忘吧?”
“什么时候你有时间……”
“过几天,你打一个场子,我爱人和你爱人,她们是生死相随的亲同学,聚一聚。”
“好,聚一聚。”姚剑起身告辞。
这一席谈话,姚剑回公安局思索一路。凌厉有一个养子,马市长是无意说出的吗?假若不是,他在向自己暗示什么?
第一部 第十节(1)
黄毛办公室的钥匙安姐手里有一把,刑警和她说明看一下酒店老板房间的必要,安姐才拿出钥匙。
“你打开吧。”裴菲菲说,“你是副总,你给监督一下。”
“监督什么?”安姐明知故问。
“我们检查黄总办公室,需要你……”裴菲菲讲明。
安姐开了锁,刑警进去,她站在窗户前,半个瘦俏肩膀嵌进窗帘的褶缝里,双手低垂在腹部前,一声不吭地望着。她一夜想好的事,刑警进楼时突然改了主意,不想对警方说什么实情了。
黄毛的办公室摆设很少,一张硕大的老板台,两个板式商标。
张国华没参加对黄毛和小慧的房间的查看,他去向姚剑局长汇报。说:“黄毛的疑点迅速上升。”
黄毛?姚剑从马市长那儿回来,反复琢磨凌厉的养子。凌厉生前三言两语曾对他说过前妻、养子,好像养子的小名就叫什么毛。
“九花和小慧在自己的卧室里遇害,房间的门窗完好没有别撬的痕迹,是熟人进九花的房间。”张国华说,“走访知情人得知,九花是黄毛的情人,没人敢随便进入她的房间,唯有黄毛。案发后,他突然消失,下落不明。”
“是不是巧合?”
“开始大家都倾向是巧合,随着调查的深入,黄毛身上的疑点越来越多。”张国华说,“今天我派人去酒店,查看黄毛的办公室,和被害人小慧的房间,寻找线索。”
“直接找黄毛不到,是否考虑从两位死者身上查找线索。”姚剑建议道。
“我准备到被害人的家乡去,走访她们的亲友。”张国华说出下一步拟定的侦破计划。
“你去金兔村时,有一个人留心一下。”姚剑说出那个叫贾地委的人,说,“他死啦,听说冻死的。”
贾地委,张国华听来并不陌生,他到凤凰岭镇办案子时有人讲过贾地委,关于他赶着毛驴车出入地委大院的轶闻妇孺皆知。一个乡间名人死了,让人感到可惜。
“冻死在羊圈里。”姚剑说。
十冬腊月的鬼呲牙天气冻死人不算新闻,某某人夜晚喝酒睡在野外、某某人打鱼冻死没人讲,贾地委冻死,就有人说有人讲。
“我不是让你澄清什么。”姚剑的语调沉重,说,“灾民盖不上房子,风餐露宿才发生冻死人的事情。”
张国华一时还不理解局长的意图,贾地委之死与酒店服务员被杀有什么联系?
“一个老兵枪林弹雨、趴冰卧雪都挺过来了,却冻死在和平年代的羊圈里。”姚剑心中波涛般地不平静,那个冻死贾地委夜晚的落雪声索索作响,他看见一个苍老身躯松树干一样弯曲,悲怆地在临死前哈哈大笑。
张国华在姚剑沉默无言时走出局长室,寒冷和悲伤追逐他而来,茫茫的夜色在走廊里无限延伸……
“张队,张队!”裴菲菲从后面追上来,令他奇怪的是张队旁若无人地往前走,没听见她的喊声。
第一部 第十节(2)
“张队!”裴菲菲绕到张国华的前面,展开双臂拦住去路。
“哦,菲菲?!”张国华似乎才回过神来。
“没事吧,张队?”
“没事。”
“吓死人啦,你像一……一……”裴菲菲吞吞吐吐。
“我像一什么?”
“一具行走的,的尸体。”裴菲菲终于说出来。
张国华忍不住笑了,说:“你怎么这样感觉?是不是鬼怪片看多了,瞅谁都像鬼?”
“不是张队。”裴菲菲说。
“好啦,做准备,我们马上去金兔村。”张国华说,“专案组全体都去,我们移师山里。”
“那你不听听我们查看黄毛办公室的结果?”
“来不及了,路上说。”张国华说。
一辆越野吉普车驶入初秋的山里,树叶还绿着,颜色悄然变深,有一两株树叶子黄了,如老年人的一绺灰发。
“人长期孤独会不会发霉?”驾车的年轻刑警李帅问。
“人又不是食物。”裴菲菲说,挺感兴趣地问他,“发什么霉?”
“终年在大山里呆着,不与外界接触,人还不霉烂?”李帅说,他的谈话大家都喜欢,听他谈吐便像推开一扇窗户,总有新鲜空气涌进来。
这个话题没进行下去,给裴菲菲一句惊呼冲断:“咦,那有一座碉堡。”
山间忽然出现旧年代里的建筑物,尤其是出生在解放后的人感到新鲜。在影视剧中见过碉堡,现实生活里没见过这东西。
“下去看看。”裴菲菲张罗,要下车亲密接触一次碉堡。
“让我们看一眼,张队。”李帅帮腔。
“停车。”张国华批准了,他说,“这类碉堡山里还有很多。”
年轻人感兴趣碉堡里的神秘,从窄小的了望孔向外望,体验一下站岗放哨的滋味。
“日本人在此修碉堡干什么?”李帅善于动脑,他提出疑问。
裴菲菲跑在最前面,顺手折地上的野花,红的蓝的拥簇着她。女孩子和鲜花在一起,就是一幅风景画,最易让人浮想联翩。
“张队,日本人修碉堡不是好玩吧?”李帅所掌握的知识面,还难解读碉堡,问张国华。
“玩?跑到山里修碉堡玩?亏你想得出。”张国华朝远处苍莽处指,说,“日本人修碉堡为看山,那边有条金脉。”
“没听说附近有金矿啊!哪里来的金脉?”李帅迷惑。
“早让日本人采光了,还能给咱们留着?这一带出金子,以金字命名的村子很多。”
“我们要去的就是金兔村。”
“金兔村,也叫月亮村,金兔是月亮的别称。”张国华吟两句古诗:“朱弦初罢弹,金兔正奇绝。”
“张队,你们快来看呐!”裴菲菲喊着,躬身往碉堡里看。
“发现了什么?过去看看!”张国华说。
“张队,你看!”裴菲菲说,“那有一根香烟头。”
张国华趴在了望口往里望,视力没那么好,看不清,他转过头问:“碉堡进口在哪儿?”
“那边。”裴菲菲说。
张国华绕过去,朝下走。碉堡口生着茂盛的蒿草,他需分开蒿草,然后走进去。
这一边,李帅争抢了望口。
“看什么看?一个烟头有什么好看的?”裴菲菲守卫她的发现,不十分情愿躲开。
“我看日本的烟头模样。”李帅说。
裴菲菲笑笑。
“白白的像一条鱼!”李帅说那个烟头。
“鱼?还有什么?”裴菲菲在问他有没有新的发现。
“我听到它和张队谈话。”李帅说。
张国华走出碉堡,身上沾着夏天早熟植物的种子,将烟头展在两位刑警面前。
“鱼!”裴菲菲脱口而出。
“嗯?什么鱼?”张国华觉得奇怪。
裴菲菲望着李帅笑,说:“李帅说烟头像鱼。”
“还像蟑螂呢!”张国华说,“我们上车。”
第一部 第十一节(1)
到民政局走访一无所获,柳雪飞带一名刑警回到公安局。凌厉命案专案组设在局内,为的是方便姚剑指挥。井东市公安局主管刑侦的副局长抽调到省厅去破跨国贩毒大案,政委忙着基层派出所班子考核,其他副局长分管交警巡警经警网警脱不开身,两个案子都由姚剑一人指挥。
“姚局,民政局的人竟然问我们搞没搞错,他们的局长怎么会被枪杀。”柳雪飞说。
“不奇怪,凌厉口碑不错。”姚剑说,“一个勤勤恳恳工作,关心部下,为人和善的领导怎么能被杀呢?”
“没有仇人,没和谁有矛盾,凌厉遭枪就怪了。”柳雪飞说,“也许是无端,撞到杀手的枪口上。”
“你相信是撞到枪口上?”
“当然不相信。”柳雪飞说。
“既然不是撞到枪口上,我们还是要继续寻找线索。雪飞,说说你的想法,下一步侦破方向?”
柳雪飞早有想法,可谓胸有成竹。只是他让自己在局长面前想法不成熟,甚至于幼稚。在你的上级面前,比领导聪明总是危险的。你说领导不比你高明还是领导么?领导审材料,你要故意写错几个字,领导给你改嘛!总之做事,给领导留指教你的余地。他为难地摊开双手:“案子无头绪,走进死胡同,我束手无策。”
“能走进死胡同,就能走出来。”姚剑说。
“我想仇杀可以排除。”柳雪飞这句话不是随口说的,也不是给领导的批评留欠茬儿,有目的的,有试探的意味。
“道理呢?”
“一个好人怎么会遭谁暗算呢?不会。”柳雪飞讲一种逻辑,或曰道理。见局长的神情没现出赞成没现出反对,他朝回拉一拉话,说,“当然无端杀人,激情杀人是有的。”
“凌厉给人近距离射杀,现场没有搏斗的痕迹,凶手是在从容不迫的情况下杀人,不是激情杀人,而是有预谋、有端。”
“即使事先有预谋,也不一定是仇杀。”
“那是什么?”
“比如情杀。”
“哦?”
“杀人的三大理由中,财杀早已排除,再排除仇杀,剩下情杀。”柳雪飞说,“我坚持情杀。”
凌厉是情杀,还有一个人闪烁其词地说过,是马市长。尽管他没说得那么直截了当,特提到凌厉的前妻、养子,说他情感方面挺乱。乱是啥意思啊?乱容易出问题,出大事。柳雪飞是持这种观点的第二人,一个市长,一个刑警队长的观点不谋而合,是真理使然,还是……
“凌厉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