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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宇当然不是猎物,他根本不惧怕任何站到自己面前的敌人。何况,现在他的手上还有一把刀——从网上邮购来的瑞士军刀,半尺来长,看起来并不花哨,弧形的刀锋和背面的锯齿,对敌时绝对是致命的武器。
他的力量已经积蓄到了双臂上,他已经做好随时出击的准备。
但黑暗依旧保持它的沉寂,轻微的呼吸声这时也忽然隐匿不闻。雷宇凝立不动,与黑暗中的敌人对峙着。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的额头上渗出了些细汗。就在这时,他感觉到黑暗里有团更浓的阴影向他直冲过来。他没有丝毫犹豫,手中刀顺着阴影的方向刺将过去。
雷宇听到了刀锋刺穿肌肉的声音,接着,握刀的右手触及到了些灼热的液体。
雷宇心里一阵轻松,并且在那瞬间,迅速后退到门边,手往墙上摸去,按了灯的开关。灯光亮起,他看到客厅的地板上,伏着一个男人。
那人一身黑衣,身子并不见得如何强壮,此刻伏在地上一动不动,他的腰际,正有一些鲜血缓缓流出。
雷宇看看手中沾血的瑞士军刀,知道自己已经一击成功。
他等了一会儿,地上那人还是一动不动。雷宇并不知道自己适才那一刀刺中了他身体的哪个部位,他想到,如果家里死个人将会是件非常麻烦的事。一般人碰到这种情况,当然最先想到的就是报警,雷宇也不例外,但是,他必须在报警之前确定这人死了没有,如果没死,最好能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
现在,雷宇只希望他是个贼,这样,他的麻烦就会少一些。
他慢慢朝着地上那人走去,全神戒备。如果那人以为装死便可以骗过雷宇,那是他的幼稚。在雷宇心里,永远保持着一份警觉,特别是在这种情况下。香港及好莱坞早期的一些影片里,经常在结尾设计这样的情节,主人公经过竭力拼杀,终于将坏人打倒,但坏人装死,趁主人公松懈时施以偷袭。但雷宇相信,这样的事情,永远不会发生在他身上。
就在雷宇离地上那人只有三步之遥时,他忽然停下了。
地上那人的左手动了一下,接着,两只手掌翻转过来,竟然撑起了自己的上半身。这时候,他的脑袋还是低垂着,虽然看不清脸,但雷宇却能感觉到他的脸上戴着什么东西——那应该是个面具,坏人在作恶时总会这样隐藏自己。戴着面具的脸终于抬了起来,那应该是个青铜面具,雷宇甚至还能从面具上看到一些暗红色的铜锈。面具做得古朴,但青面獠牙的造型,能让人觉得它的主人在刻意用它制造一种狰狞恐怖的感觉。
让雷宇觉得恐惧的是面具背后透过来的那两道凌厉的眼神。
戴面具的人已经受伤,他腰间流出的鲜血肯定不会是假的。但他此刻眼睛里非但没有一丝痛苦的神色,相反,那种冷静好像根本不是来自人间——没有喜怒哀乐、没有情欲、没有丝毫人的气息。
雷宇就是被他的眼神震慑,一时间竟呆呆立在那里忘了动作。
戴面具的人已经站了起来,黑衣的腰间已经湿了好大一块儿,鲜血顺着裤腿流了下来,洇湿他脚下的地板。但这人浑然不觉,只是将手中一根木棍竖举到了身前。
他竟似真的不知道疼痛——雷宇心里冒出这样的念头,目光却被他手中的木棍吸引。木棍一米多高,竖在胸前比他的肩膀稍高些。木棍比大拇指粗不了多少,上端削成尖形,此刻被戴面具的人紧紧握在手中,好像就是他的武器。
看到戴面具的人以木棍为武器,雷宇神情一凛,接着,戴面具的人另一只手中又多了件东西,雷宇看在眼里,脑袋嗡的一下子,热血上涌,力量已经积聚到了握刀的手上。
那件物品通体青白,长约一尺,扁平条状,一端去了两角成梯状,下端三分之一处有一手指粗的圆洞。此刻它在戴面具的人手中,反射着灯光,隐约可见上面刻有些模糊的纹饰。
雷宇满脸涨得通红,竟然失去了一贯的冷静。
“去死——”他低吼一声,执刀向前冲去。
练武的人,大多知道力量与速度在对敌时的作用,戴面具者身材并不魁梧,雷宇自信自己一拳就能将他打倒,而且,此刻,戴面具者只是一手执棍,这样势必影响到他的发力,发力不畅,速度也就会大打折扣。
雷宇身子前倾,他甚至连一步都没有迈出,便已经停了下来。
瑞士军刀亦从他的手中咣啷落地。
他的眼睛里满是错愕,似乎不相信已经发生的事——明明刚才还竖在戴面具者手中的木棍,此刻一端正抵在自己的咽喉上,而且,他毫不怀疑这一端就是被削成尖状的一端。
喉咙有些痛,但并不很厉害,但当他看到有道血线顺着木棍缓缓流向戴面具者执棍的手时,忽然想到木棍已经刺进了自己的咽喉。这时,恐惧与痛感袭来,口中立刻涌上一股腥咸,接着,眼前的事物也变得朦胧了,好像有片血色正缓缓笼罩这个世界。
雷宇这时想说些什么,张开嘴的时候,血从嘴里飞快地涌出。我要死了——这是他的最后一点意识,接着,他便真的死了。
雷宇死去,但身子仍然不倒,插入他咽喉的木棍还握在戴面具者的手中。
戴面具者非常小心地将握住的木棍放到了地上,他选择了一个位置,让木棍与雷宇的身体形成一个角度,刚好能够支撑着雷宇的身子不倒。
夜已经深了,戴面具者打开窗户,让外面的夜风吹进来。
他在雷宇的尸体边站了一会儿,然后走进卫生间。站在镜子前,慢慢摘下脸上的面具。面具后面的脸异常苍白,好像许久不见阳光,又像是大病初愈般。与那可怖的面具相比,这副面孔显得异常清秀,只是眼窝深陷,眼睛在日光灯下,泛着些青蓝的颜色。
他从镜子里看到了自己腰间仍然在流血,到这时,他眼中才流露出一些痛苦的神色。
但他的痛苦必定不是因为腰间的伤痛。
他回到客厅里找到自己的包,里面有纱布和消炎的药品。受伤对于他已经是件极为平常的事,所以,他随身总是带着一些常用的药品。
现在,雷宇已经死去,他已经得到了要找的东西,虽然自己也受了伤,但今晚的任务完成的还算顺利。现在,他要离开了,当他最后一次回头看雷宇挺立的尸体时,青蓝色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些歉疚。
“你不该死去,但我却必须杀你。”他说,“但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一个人在那黑暗的世界里待太久,你的朋友很快就会去找你的,你们在一块儿,就不会孤单了。”
寂静的深夜,他的声音里带着很浓的忧伤气息,他的人看上去,单薄而忧郁。
第8章
接连两天紧张的考试,学校里一下安静了许多。
陆健这些天心里一直觉得有什么事,但为了应付考试,他强迫自己不去多想。这天上午十点半,他考完最后一门功课,心里轻松了不少,回到宿舍打开电脑,到天涯社区的鬼话里转了一圈,本想接着看读了一半的小说,但帖子打开后发现还没有更新。在帖子列表里浏览了半天,没发现什么感兴趣的文章。鼠标乱点了几下后,他忽然发现自己有些走神。
他想到了这几天一直盘桓在脑子里的事情,再也坐不住了。
他打电话给聂中原,聂中原手机关机了,陆健便猜到他还在考试。打电话给叶梓,她正在跟女同学逛街。叶梓聪明,最擅长临时抱佛脚,应付考试轻松自如。她昨天下午就结束了考试,所以今天一大早跟同宿舍的两名女生出去满世界溜达。
“你中午能回来吗,找你们有事。”陆健说。
叶梓听陆健的口气挺严肃的,便一定要他先说到底什么事。陆健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说,但他再三叮嘱叶梓吃饭前一定回来。
“咱学校食堂那大师傅,以前当兵时是养猪的,到现在他还时刻不忘自己饲养员的身份。今天好容易自由一回,我可不想大老远回去吃猪食。”叶梓说,“要不这样吧,你待会儿把中原跟韩磊找上,中午我请你们吃饭,家里刚寄了钱来,不花放兜里太沉。”
有人请客当然是件好事,陆健想想食堂的饭菜,确实令人没有胃口。
中午,陆健跟韩磊在学校门口等聂中原。聂中原有手机,联系方便,所以陆健刚才先找了韩磊。十几分钟后,聂中原一路小跑过来。考完试,人的心情也好了,听说要上街,他还专门回宿舍换了身衣服——大红的广告衫,缀满立体口袋的大裤衩,豹纹沙滩鞋和宽边的太阳镜,典型的Hip…hop风格,就跟要上台表演街舞的演员似的。
“你这么花枝招展地到哪儿作秀去?”陆健语音里有些讥诮的味道。
他们四个人的小团体,聂中原与叶梓家境富裕,特别是聂中原,老爸据说起初从温州大包小包背些服装过来在夜市上摆摊,特别辛苦。但因为起步早,那会儿还是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那时候做生意的人很多现在都成了富翁。聂中原老爸现在不跑温州了,自己开办了服装厂,有了自己的服装品牌,全国各大城市都有人加盟连锁专卖,现在老爷子天天坐家里数钞票了。
聂中原讪讪地笑:“天热,这么穿凉快。”
跟这学校很多公子哥相比,聂中原还算比较内敛,除了跟叶梓一样喜欢臭美,其它有钱人家少爷的坏毛病没多少。而且,他知道陆健的父母都是教师,靠那点死工资供陆健上大学,挺不容易。加上陆健的自尊心特别强,所以,他从来不在陆健面前流露出任何家庭的优越感来。
三个人一块儿往学府路南边走。陆健跟叶梓约好的地方打车大约二十分钟,但学府路上出租车不多,所以三人一直走到路尽头的三岔路口才上了车。在车上,陆健跟司机说了要去的地方,韩磊半天才反应过来,问陆健:“那地方是不是离火车站挺近的?”
陆健点头:“干吗,想回家了?”
“放了假,你们都回去,学校里就剩不下几个人了,我待这里也没多大意思。”
“那成,待会儿我们一块儿去车站,反正都要买票回家。”陆健说。
“今年你不打工了?”坐在前排的聂中原回头白他一眼。
韩磊已经连续两年暑假留在这城市打工了。他的家在贵州省的一个偏远山区,来回路费对他是笔不小的开销,留在这城市打工,不仅可以省下这笔钱,还能赚点零花钱。
“想回家看看,这又小半年没回去了。”韩磊没回答聂中原,但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意思。
聂中原其实并不是真的讨厌韩磊,韩磊就算对叶梓有意思,但这一点影响不到他和叶梓的感情。聂中原并不是那种没心没肺的人,有时候他也会从韩磊的角度去想一下,他几乎很容易就能感受到韩磊心里的痛苦。虽然人人都能看出来他的心意,但他却从不跟叶梓表白,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继续跟叶梓混在一块儿。他只是喜欢叶梓,但从不奢望得到什么,甚至,因为这份喜欢,他可以不顾尊严地混在这小团体里,这样的人,你除了对他抱以同情和怜悯,难道还能有什么别的情绪?
二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一家叫毛孩烧烤的铺子前,这里地方不大,但环境还不错,关键是口味好,以前聂中原请大家来这里吃过一次,回去后叶梓挂在嘴边好多天。
叶梓已经坐在店里了,大家过去坐下,肉串加啤酒,先猛吃猛喝一番,中途休息的时候,叶梓想起陆健上午那个电话了:“陆健你有什么事就现在说吧,别光顾着吃了。”
陆健正在埋头啃一块鸡翅,愣一下,心里就纳闷怎么把正事给吃忘了。三两下解决掉鸡翅,擦干净嘴巴,他端起杯子,目光在三人脸上巡视一圈,一本正经地说:“说事之前,咱们先喝一杯。认识你们时间也不短了,现在我真有点纳闷,没认识你们之前的那两年,我平时都干些什么。来,先为咱们的友情干一杯。”
聂中原毫不犹豫端杯子跟陆健碰一下,学着小品演员范伟的声音说:“缘分啊,大哥。”
叶梓嘻嘻一笑,也跟陆健碰一下杯子:“我说老陆今天是怎么了,开始总结自己的人生了。虽然咱们这些人里头你年纪大点,但这会儿就回顾一生历程是不是早了点。”
陆健没言语,主动把杯子跟韩磊碰一下,仰头喝光啤酒,那三人也喝了,放下杯子时,陆健的神色已经变得非常严肃。
“现在咱们不闹了,开始说事。两天前咱们跟马南见面的事儿大家都没忘吧,那天回去后我就觉得心里有什么事,因为考试,所以一直闷在心里。今天把大家找出来,就是想把心里这个结给解开了。”
“你说的是墙上那些符号?”叶梓问。
“符号的事咱们就留给马南去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