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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孩-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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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要任务?”爸爸更是一头雾水。
  “对呀,陪酒!哈哈哈……”毛爷爷拍拍爸爸的肩头。
  “陪……陪酒?”爸爸舌头打结,看看包县长又看看毛爷爷,那神情完全变傻显得可笑至极,“叫我陪酒?我?”
  “是啊,陪酒,陪包县长,陪我,好好喝一通,你也是见过世面的。”毛爷爷又附在爸爸耳旁悄声说,“是我重点推荐的,我看的人错不了!”
  “有村长,有乡里干部,还有卫生队队长他们,毛叔你拉我陪这么大干部喝酒,你这不是寒碜我吗。”我爸终于真诚地埋怨起来。
  “别着急,别着急,一会儿他们都走人,就我和你陪包县长喝酒,这是我的家宴,谁陪谁走,我说了算。”毛爷爷依旧笑呵呵,真真假假,神秘兮兮,回过头冲我眨一下眼,又对爸爸说,“你要是不答应,
  我可不告诉那狼孩的消息!“
  我爸这回没辙了,毛爷爷的要挟很有效果。
  包县长也很随和地说道:“留下吧,一块儿喝两盅聊一聊。你当兵那会儿,我也在呼市上学,你们部队在‘文革’中还到我校‘支左’呢。”
  “要是再有二两狼肉,这酒更好喝更有味道了,哈哈哈……”毛爷爷突然爆发出朗朗大笑,把屋外忙活的胡村长他们吓了一跳。我却会意地笑了起来。
  毛爷爷送了我一堆故事书,又拿出一瓶好酒,让我带给爷爷,说:“回去告诉你爷爷,明天我这老不死的专门找他老‘孛’喝酒去!”
  我知道毛爷爷安排我爸陪包县长喝酒,肯定有别的内容,我始终猜不透。我也不想费心思了,便早早离开毛爷爷那乱哄哄的家。
  爸爸深更半夜才回来,醉醺醺的。
  我醒来后便听到爸爸在向妈妈说事。
  原来,毛爷爷当向导,考察西北莽古斯大漠中的辽代古城时,发现了狼孩的踪迹,当地有些人的确遇见过,一只母狼领着一个似人似兽的狼孩,在那一带出没。另外,毛爷爷留爸爸陪酒的真正用意是,他已向包县长推荐爸爸出任我们村的村长,今夏开始,村里要调整班子,改选村干部。这事却被我爸坚决拒绝了。爸爸说他现在一心一意想把失散好几年的儿子小龙找回来,其他一概不考虑,自己也没那个本事。这很出毛爷爷意料,也很让毛爷爷失望。包县长是他的那位老朋友的学生,受他的委托照料毛爷爷晚年生活,本打算接到县城住,可毛爷爷不愿意,于是县和乡决定出资出人,给毛爷爷重新盖两间新房,定期发放生活费。毛爷爷又把村长胡喇嘛他们的情况说给包县长听,想结合今年改选村民委员会的机会,换村班子,没想到叫我爸打乱了他们拟定好的计划。
  爸爸连夜做起去西北莽古斯大漠寻找小龙的准备,又和爷爷他们商量他走后的家里生活问题,天亮后,他骑着家里惟一的那匹黑马,就要出村去。
  他在村口隔离带被防疫人员拦住了。
  现在是防疫隔离时期,只进不出。我爸咋说也不行。那几个穿白大褂带大口罩的白衣战士铁面无情,说这是纪律,放他出去他们担当不起责任。我爸急了,嚷嚷说那包县长也在村里,一会儿他走你们也拦吗?白衣战士说当然不拦。我爸说那你们这隔离是瞎扯的事。白衣战士说包县长有要事在身,又有特殊通行证,你一个平头百姓能比吗。我爸哑口,乖乖地回家。
  明着走不行,只好暗行。我爸铁定要走,而且一天也不想多等。白天在家睡足了觉,又把家里事安顿一下,嘱咐我帮着妈妈多干点事,然后在后半夜选择村北大漠和坟地方向“突围”而去。
  其实防疫队也只在村口要道等地方设卡,限制来往人员,至于其他地方,一个村子四面八方哪儿都可以进进出出,只不过没有道儿而已,也不是山寨要塞,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所以隔离什么的,都是糊弄别人也糊弄自己的事儿。
  趁着夜黑星稀,我和妈妈村北送走了爸爸,心中祈祷着他早些找到小龙平安归来。坟地树上有猫头鹰叫,远处野外有狗吠,我和妈妈心中都不安起来。
  果然,爸爸一个月没回来,三个月没回来,半年没回来……
  后来,爸爸寄来一封信告知平安,说还在寻找小龙弟弟。我们这才稍稍心安,可爸爸何时才找回弟弟,结束他那流浪汉般的生活呢?
  我和妈妈在企盼和祈祷中熬着日子。
  三
  白耳逃出去已有一个星期。
  它还是没来找我们。不过眼下村里又是屠狗运动,又是防疫隔离,它想回来也不敢进村。
  村里现在听不见鸡犬之声,看不见牛羊之影;狗绝种,鸡空窝,牛羊送到野外窝棚看管;人也如笼中之物,惶惶不可终日,脸无二两肉,眼缺三分神,整个村子在窒息般的气氛中熬着日子
  。奶奶说这跟那会儿土改运动搞过头时候差不多。
  不知啥原因,咱们这里搞啥都能搞过头,连这小小的屠狗也搞成个运动,殃及人自己都失去了正常的生活。唉,人啊,老折腾自个儿。
  爸爸走后,我的家务活重了。地由爷爷和叔叔他们代种,可烧柴、挖菜、看地等等说不清的农家院事儿,还都得由自个儿去做。
  今天我又上坨子上挖猪菜。沙坨子上春季长一种大叶子茴茴菜,要是运气好,一个沙坡下便发现一大片,够装一大口袋,扛回来熬猪食。奶奶说三年大灾那会儿,人天天熬吃这种野菜,脸浮肿后都发绿,手指摁下去就一个大坑,坑里可装一盅水。后来这种野菜也挖净了,就啃树皮草根河泥。从奶奶说的频率来看,“土改”和“三年大灾”是她一生经历的两次大事,每每说起时闭上眼睛,手掌立在双眉中间念一声阿弥陀佛。
  我如独狼,在沙坨子里寻寻觅觅。一半儿是挖野菜,另一半是企盼着碰上让我牵肠挂肚的白耳。
  放牛的丁老汉见了我吐舌头,这娃子胆儿大,敢一人进坨子挖菜。他从野外窝棚回村取东西,听我说村里还在隔离,他骂了一句,这不是狗闹的是人闹的。
  我在远处坨子根发现了一大片大叶茴茴,我骂了一句狗日的便扑过去。蓦然,“汪”一声吠叫,随即从那片野菜丛中蹿出一只大狗来。发红的双眼露着凶光,张着尖利的排牙,嘴边飘滴着黏液体,立耳挺尾,正好咫尺之遥地面对了我。
  大花狗!
  这是二秃家的大花狗,我一眼认出了它。这畜生发疯后逃窜野外,一直没露面,村里打狗队也没找到它,大家几乎都忘掉了它。有人说它被外村人打死,结果它还活着。
  真是冤家路窄。它也在这里啃嚼着野菜。
  大花狗毫不含糊地向我扑过来。
  我一时吓呆。手里只有挖野菜的小铲子,本能地举起来。我心中很恐怖,但也清楚,千万不能转身逃跑,一跑它更凶狂地追过来咬你,只有鼓足勇气面对它。
  大花狗凌空一跃,我挥动小铲子击打,同时身体躲闪着它的攻击。花狗扑空,我的铲子也没打着它。我心里打定主意,不跟它硬拼,只跟它周旋,不能让它咬着自己。娘娘腔金宝咬自己肩头的可怕样子,此时映现在脑子里,更使我咬紧牙关,鼓起勇气,勇敢地拼斗起来。
  花狗狂态毕露,张牙舞爪,显然仍处在发病期,完全不认识人。一般家狗野外遇人,都不会主动攻击人,甚至夹尾巴逃得远远的,除非有主人唤狗咬人。狂犬花狗此刻如狼般凶狂,血红的眼睛刀子般盯着你,淌着满嘴哈拉子,翻动上下嘴皮露出獠牙,再次“呼儿”一声狂吼着向我扑来。
  我一边躲闪,一边挥打,小铲子恰好击中花狗的脑袋,“咚”的一声,小铲子断了,我手里只剩下一尺多长的木把。挨了一铲子,花狗更被激怒了,迅疾侧转身子,一下子扑在我身上,张开了血盆大口。
  “来人啊!救命啊——”我恐惧之极,声嘶力竭地呼喊,可这荒沙野外,天空空,地空空,哪有人来相救呢。
  那吓人的狗嘴离我脖子只有半尺远,情急之下我将手中的铲柄一下子塞进了狗嘴里,并且使劲别它的双排利牙。
  它的黏黏的哈拉子淌洒在我手上,湿漉漉而黏滑,又痒又麻。我一边后退一边跟花狗相峙,可脚下被草根一绊摔倒了,花狗一下子占上风,前爪踩在我身上。幸好我塞进它嘴里的铲柄始终没撒手,依旧别着它的嘴巴。可是因为害怕,加上力薄,我渐渐抵御不住了。
  我心想,这一下完啦。
  “呜——”突然传出一声狼般长嗥,一个黑影从旁边箭般飞射而出,直扑过来,一张口就咬住了大花狗的后腿。
  “白耳!”我惊喜地大叫。
  大花狗一声痛叫,放开了我,迅速地转过身子,跟白耳撕咬起来。
  “白耳,咬死它!咬死它!”我翻身而起,挥动铲柄,给我的从天而降的白耳壮胆鼓气,围着纠缠在一起的它俩又喊又叫。
  白耳已长成半大狼狗,那凶狠劲儿和力道比起大花狗有过之而无不及。
  白耳和大花狗斗得昏天黑地。一会儿这个在上边,一会儿那个在上边,狗毛儿一团团掉落,白耳和花狗牙齿上都沾着血,沙地上卷起一团烟尘。
  我瞅准机会就拿铲柄狠狠敲击花狗。花狗顾不上我,负痛斗白耳。我心里开心极了,终于等到了今天这报仇雪恨的机会。该死的花狗,几年来狗仗人势欺负我,你也有今天,非整死你不可!
  “白耳,咬它脖子!咬死它!”
  其实,优秀的狼种白耳不用我教它。作为野兽的进攻和自卫的本能,它知道往哪儿下嘴,哪儿是致命要害。
  白耳渐渐占了上风。花狗开始胆怯了,脱出身子,转身就要逃跑,可斗红了眼的白耳岂能放走它。几个跳蹿就赶上它,扑上去就咬住了花狗的咽喉,再也没松开。
  “咬死它!咬死它!”我赶上来喊,冲着被压在下边的花狗脑袋又踢又打,发泄几年来的积忿。
  白耳的尖牙咬透了花狗的咽喉,鲜红的血,如水一般顺白耳的牙边流淌出来,染红了沙地和绿草。
  力竭的花狗渐渐放弃挣扎,瘫软在地上,四肢抽搐个不停。又过了一会儿,咽气了。
  白耳仍然咬着它的咽喉,来回晃动它软软耷拉下的头。
  “松开吧,白耳,它死了!”我踢了一脚花狗说。
  我蹲在地上抚摸白耳的头。白耳终于放开花狗,转过头,亲昵地往我怀里拱着,又舔起我的手。我抱住白耳的头,呜呜哭将起来,心里的苦辣甜酸全哭出来了。感谢苍天又把白耳还给了我。
  白耳的腿上也被花狗咬伤,渗出的血洇湿了它的毛。我撕开衣襟,给它包扎。白耳毛色发灰,脏兮兮的,肚子瘪瘪的,显然这些日子它受了不少苦,而且脚爪上钉着一个寸长的铁钉子,走起来一瘸一拐的。我赶紧给它拔出那钉子。
  这钉子肯定是李科长防它逃跑而钉上的,真他妈的狠。我又给白耳的爪子包扎上。
  我带着白耳往家走。突然想起村里防狂犬病,见狗就打,这样带它进村岂不是送死。我踌躇着。
  我想等天黑以后再悄悄带它进村。这次绝不再让白耳再离开我。我和白耳在沙洼地里等天黑。拿出口袋里的野菜给白耳吃。白耳刚才想撕吃花狗,我没让,担心传染上狂犬病。可白耳对野菜不感兴趣,闻了闻就走开了。
  这时,正好有一只跳兔蹦蹦跳跳地跑过沙湾子,于是我就带领白耳捕猎起跳兔来。白耳可是追捕能手,我负责把洞里的跳兔轰出来,白耳负责追击。
  白耳很快填饱了肚子,对逃出的跳兔没兴趣再追了。这时天也渐渐黑了下来。我们走回村边,等到天完全变黑,伸手不见五指,我这才悄悄潜回家里,又把白耳关进地窖里,用铁链子拴起来。我决定偷偷拴养它,夜里再牵它出来遛遛。
  妈妈数落我一通,嫌我这么晚回来。当我带她下地窖看白耳时,她也惊呼起来。她又拌了一盆丰美的狗食喂它。怕它染上狂犬病,妈妈又把村上防疫队发的预防药预防针剂统统喂给白耳吃。不知是药起了作用,还是狼跟狗不同,白耳身上丝毫没出现狂犬病症状,一切正常,活蹦乱跳。
  第二天,我遇见二秃时,说你们家那条疯狗死了。
  他不相信,晃着油光油光的秃头说:“你瞎扯!”
  “不信你去黑沙湾那儿看看吧,尸体快臭了!”
  “你咋知道的?”
  “挖野菜时看见的。”
  “不会的,花狗怎么会死呢……”
  “作孽多,天打雷劈的呗!”
  说完,我扬长而去。
  傍晚,二秃和他爸爸从野外回来了。扛着铁锹,哭得眼睛红红的,耷拉着脑袋,如丧考妣。显然,他们把花狗埋在野外,没敢抬进村里来,连狗皮也没有扒。
  胡喇嘛对村人说又出现狼了,花狗是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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