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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不是吗?”
敏夫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着静信。
“你想说什么?”
“恭子是被你杀死的。你隐匿她的死亡,偷偷地将她的尸体保存下来,还将复活的她当成实验品,最后甚至亲手杀了她。”
“静信。”敏夫开口反驳。“话不能这么说吧?”
“我不觉得我说错了什么。”
“你听好,恭子她——”
“恭子发病了,而且是不明的传染病,很有可能是尸鬼的袭击所引起的。最后她死了,几天之后重新复活。”
“没错,恭子变成尸鬼了。”
“我问你,尸鬼到底是什么?现在我们只知道所有的牺牲者死于某种怪病,而这种怪病的初期症状就是贫血。牺牲者死亡之后,尸体会产生异变,经过一定的时间之后苏醒,你不认为这根本不代表真正的死亡吗?”
“恭子已经死了。”
“既然她复活了,就代表她没死。死亡是单向通行的列车,一旦搭上了这班车,就没有回头的可能。如今恭子活了过来,就证明了她根本没死过,顶多也只是假死罢了。过了假死阶段的患者重新苏醒,开始攻击人类,同时散播那种奇怪的传染病……”
“所以我才说恭子是吸血鬼。”
“如果硬是要将这种症状称之为‘吸血鬼病’,那是你的自由,我不便干涉。就算将一切的责任推给所谓的‘吸血鬼’,也无法抹灭你杀害一个从假死状态苏醒的患者的事实。”
“够了。”敏夫指着静信的鼻尖。“恭子早就死了,没有呼吸,也没有心跳。即使她后来又睁开了眼睛。也不过是一具尸体罢了。”
“你有什么医学的根据?你对‘死亡’的定义又是什么?”
敏夫似乎想要反驳静信的质疑,只见他嘴唇一动,却又噤口不语。
“恭子真的死了吗?真的是一具尸体吗?你敢保证自己的判断绝对没错吗?”
“我——”
“死亡是单向列车,死后复活真的可称之为死亡吗?你不认为医学界应该对死亡重新定义才对吗?没有心跳、没有呼吸,就是一具死亡的尸体吗?尸体有脑波吗?尸体会动吗?”
一连串的质问让敏夫为之词穷。
“你应该做的是判断恭子到底是不是一具尸体、找出尸体为什么会动的原因、研究被断定为死亡的人为什么会重新复活,进而发展出一套有效的治疗方法才对吧?”
敏夫却试图找出杀死尸鬼的方法,而且还以自己的妻子当成实验品。为了达到这个目的,甚至隐匿妻子的死,将尸体藏了起来。
“我愿意帮你救治患者,却不愿意帮你杀害悖离医学教条的无辜病患。”
敏夫闻言,立刻抬起头来瞪着静信。
“你到底想怎样?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会满意?”
“我……”
“村子里死了那么多人,遭到袭击的牺牲者全都难逃一死,难道你要我袖手旁观?伤害尸鬼太过残忍,他们杀害村民就不残忍吗?抵抗敌人的袭击、保护自己的生命,难道这么做也错了吗?大家都不希望自己或是自己的家人死去,你当初不也曾经说过想要阻止村子里的惨剧?如果惨剧是传染病造成的,就应该立刻采取对策;若是尸鬼造成的,就应该置之不理,这就是你所谓的解决方法吗?”
这次轮到静信保持沉默了。
“既使你同情他们的遭遇,他们也不会领情。尸鬼袭击人类是别无选择的,不吸食人类的血液,他们就会饿死,所以他们非袭击人类不可。可怜的尸鬼你不忍心猎杀他们,那其他幸存的村民该怎么办?期望那些尸鬼被你的诚心感动,宁愿自己饿死也不袭击人类吗?”
“可是……”
“你这叫做乡愿,叫做卑鄙的懦弱,说明白一点,你只是不愿脏了自己的手。没错,死后复活的尸鬼的确不能称之为死人,既然测得到脑波,表示具备思考能力,或许也有自己的情感。从这点看来,尸鬼跟人类并没有什么两样,猎杀尸鬼跟杀害人类同样都是天理不容的恶行。你不是尸鬼,不必亲手杀死自己的饵食,所以才能容忍尸鬼猎杀人类的行为,然而猎杀尸鬼势必会脏了自己的手,你不想被冠上凶手的恶名,所以才迟迟不肯点头。怎样,我猜得对不对?”
“……你说的没错。”静信叹了口气。“我的确不想成为杀人凶手。不管有再多的理由,杀害他人都是不对的。不过我并没有容许尸鬼猎杀人类,无论是尸鬼还是人类,都不应该伤害其他生命。至于苏醒的恭子是否会为了延续生命袭击他人,我认为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旁人不该替她妄下断语。我可以批评她的行为,却不能命令她,世界上唯一受我指使的人,就只有我自己而已。”
“你的意思是说猎杀尸鬼与否,也是出于你的自由选择?”敏夫冷笑两声。“即使村子里知道真相的人只有我们两个、即使尊重尸鬼的自由等于是间接容许他们伤害村民,你也毫不在乎?”
静信很想否定敏夫的说法,内心却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如敏夫所说的自私。
“可以批评,却不能命令?也就是说你刚刚责怪我杀害恭子的表现。只是出于客观的评论?”
静信无语,敏夫决定一吐为快。
“像你这种人,就叫做伪君子。”
或许吧,静信在内心呐喊。
我不能坐视惨剧的继续扩大,所以一定要猎杀尸鬼,这是我的选择,也是我的决定。为了保护自己,为了保护其他村民,我要跟敌人周旋到底。如果没其他事的话,还请你立刻离开,我没有闲情逸致在这里听你发表伟大的评论。”
静信无言以对,敏夫的指责切中了他的要害。
没错,自己的确是个伪君子。静信不愿猎杀尸鬼的原因,的确只是不想脏了自己的手,他没有勇气做出被视为罪恶的行为。尸鬼不过是袭击人类、对自己造成威胁罢了,这非但无法构成反击的动机,更不足以让静信产生悖逆天理的勇气。
没有人愿意杀生,相信尸鬼也一样。静信衷心盼望自己所信奉的神、所信奉的理念广及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将所有的生物纳入体制。
(每个人都不一样。)
走在回家的路上,静信以戏谑的心情替自己寻找藉口。
(有些人敢于伤害他人,有些人却不然。)
选择逃避威胁的草食动物,以及挑战威胁的肉食兽。静信认为自己不是肉食动物,无法接受那种肃杀的理论,这种藉口却连自己也难以接受。
回到寺院之后,静信闷闷不乐地坐在书桌前。懦弱而又卑鄙的绵羊只能瑟缩在安全的角落,默默地尝食牧草。
打开抽屉,拿出稿纸,静信突然眉头一皱。
(是谁……?)
熟悉的稿纸透露出不熟悉的感觉,就像是经过编辑之手又回到身边的原稿,留下许多陌生的痕迹。
(有人动过我的稿子,难道是……?)
光男以及美和子向来不会乱碰静信的书桌,更不可能打开抽屉将原稿拿出来。
满腹狐疑的静信一页页地检视原稿,没有缺页。以欣赏的心情审视自己的创作,静信突然一愣。
稿纸的留白写着几行文字,铅笔的淡淡笔触。不是静信的字迹,而且他也没有在稿纸的留白处加注眉批的习惯。
他为什么杀了弟弟?
静信凝视着这行文字。
哥哥是一时鬼迷心窍罢了,静信不想多着墨。故事中的哥哥被莫名的冲动所驱使,就跟往昔的静信一样。没有杀意却遭到流放,哥哥的内心想必十分苦闷。
随手翻阅稿纸,同样的字迹再度映入眼帘。
没有杀意的杀人是一场意外,不是杀人。
没有欠缺杀意的杀人。
没有欠缺理由的杀意。
这几行文字让静信心中一震。
(可是……)静信凝视着稿纸上的字迹。(……真的没有任何理由。)
第十三章
结束早课的静信才刚进入办公室,就听到电话铃响。静信大概猜得到电话的内容。他故意不拿起话筒,任凭电话铃铃作响。光男接起电话跟对方交谈几句之后,放下话筒向静信说道。
“尾崎家的少夫人过世了。”
“之前就昕说少夫人生病了,想不到竟然一病不起。”光男低着头自言自语。“吾平才刚办完两家的丧事,治丧主委改由田茂家的定市先生担任,他稍后就会来跟副住持确认时间。”
“知道了。”
过了没多久,定市果然立刻赶到佛寺,跟静信商量丧礼的细节。家里前几天才刚办完丧事,定市却得收拾起内心的悲伤担任尾崎家的治丧主委,这份辛劳不是外人能够了解的。
敏夫希望恭子的丧礼能够从简。因此定市和静信商量的结果,决定今晚守灵、明天下葬。
“院长表示现在是非常时期,寺院的人手又忙不过来,所以不必特别讲究,便宜行事即可。”
池边十分感激敏夫的这份体谅。
“真是太感谢了。如今阿角不在,鹤见师父又卧病在家,即使想替少夫人举行一场隆重盛大的丧礼,恐怕也是力有未逮呢。”
静信点点头,趁着空挡的时候打电话到阿角的家,询问阿角的近况。他很担心接起电话的人会说出阿角的死讯,想不到对方却表示阿角不在家,出去旅行了。静信明白阿角这一去就不会回来了,这个念头当然不能在电话中说出来。
藉着这次的联络,静信顺便请阿角的父亲和兄长支援尾崎家的葬礼,结果阿角的父亲大为讶异,直呼“怎么又来了”。这句话让静信深刻地体认到外场真的是个与世隔绝的小山村。记得在几个月前,村民们经常将“怎么又来了”挂在嘴边,如今这句话却俨然成为不成文的禁忌。
阿角的父亲和兄长、再加上池边和自己,静信决定让四个人同时披挂上阵。这种安排虽然会让寺院唱空城计,可是尾崎家的身份不同,即使敏夫一再表示便宜行事即可,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少。
“终于轮到尾崎家了。”田茂定市叹了口气。“好像每一户人家都逃不过这关似的。”
定市说完之后,朝着静信瞄了一眼。静信明白他想问些什么,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律子从桥口安代的口中得知恭子的死讯。
“听说少夫人过世了。”
律子无言以对。昨天得知恭子病危的消息之后,律子心里就有数了;可是听到恭子的死讯之后,还是让她难过了好一阵子。
“今晚守灵、明天下葬,看来今明两天也要休诊了。”
“嗯,我知道了。”
律子换上外出服,准备到医院帮忙。可是一想到敏夫憔悴的模样,心情又沉重了起来。没能发现初期症状的敏夫愿为自责,自从恭子病倒之后,就一直尽心尽力地悉心照顾。或许也是因为如此,恭子比其他患者多活了好几天,可惜到最后还是敌不过死神的召唤。
(生病……吗?)
恭子真的是死于传染病吗?答案早已呼之欲出,律子只是不肯承认罢了。
沿着熟悉的道路来到医院面前,律子从旁边的小门进入尾崎家。玄关一带整个空了出来,互助会的成员正忙着布置。
发现田茂定市站在人群中指挥村民的身影,律子感到十分讶异。定市家里前几天才刚办完丧事,想不到又在尾崎家的丧礼遇见他。
(没办法,德次郎不在了。)
门前的治丧主委原本是德次郎,如今他已经不在人世了。主席肘遗缺原本是由竹村晤平担任。不过吾平老人已经连续主办了两场丧事,不好再请他继续办下去,所以尾崎家的丧事只好由副主委定市接手。律子叹了口气,她万万也想不到村子里的人手竟然窘迫到这种地步。
跟来来往往的村民点头打招呼之后,律子走进玄关。宽敞的玄关大厅站了好几个人,其中也包括了先一步赶来的武藤和安代。律子向两人打听敏夫的所在。只见安代摇摇头。
“在睡觉。”
“睡觉?”
安代露出微笑。
“大概是太累了吧?我到这里的时候,院长的脸色白得跟鬼一样,所以我叫他赶快进去躺一下。”说到这里,安代突然压低音量。“反正这阵子也没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重症患者,所以我建议院长干脆趁这个机会休诊个几天,好好地在家休息。”
“说的也是。”
“对了,老妇人在客厅。”
律子点点头,朝着客厅走去。尾崎孝江就坐在才刚刚组装完毕的灵堂旁边。律子向孝江表达哀悼之意,孝江却没什么表示,看得出来心情似乎不太好。
“发生这种事情真是遗憾……”
律子念出事先准备好的台词,只见孝江叹了口气,挥挥手打断律子。
“只可惜没留下一子半女。真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在想些什么,两个人都各自忙自己的事业,倒把传宗接代的重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