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累了,就把箱子放下来在地上拖着走。等到休息够了,再重新扛在背上。同样的动作重复好几次之后,静信听到身后传来人声。声音还在远处,就像山谷的回音依稀难辨,不过可以确定村民已经追上来了。静信转头望着身后,地上的斑斑血迹让他倒抽一口冷气。
追兵的速度绝对比较快,看来是到不了教堂了。
静信深呼吸了好几次,抱着行李箱走进树林。如此一来,村民就无法依循地上的血迹一路跟上来了。而且树林里的视野不好,阳光照不进来,更增添了几分优势。
抱着必死的决心。静信扛着行李箱来到斜坡面前,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一大奇迹。这下子应该甩得掉沿着林道追踪在后的村民才对,静信调匀呼吸,拖着行李箱爬上斜坡。山入,一定要设法走到山入。
气喘吁吁的静信终于爬上了斜坡。身后听不见人声,看来跟踪在后的村民已经追丢了,静信不禁双膝一软。好不容易重新爬了起来,树林中已经弥漫着黄昏的气息,身旁的景物逐渐黯淡,暮色正悄悄的覆盖四周。
静信露出得意的微笑,不经意的瞄了手表一眼,却看不清指针所指的位置。放下行李箱再度凝视表面,下午三点十二分,还不到夕阳西下的时刻。
叹了一口气之后,静信抱起行李箱。夕阳尚未西下,覆盖四周的也不是暮色,而是静信逐渐黯淡的视野。静信想起将沙子托付给自己的辰已,以及恐惧得无法成眠的沙子。他试图激励自己,却也明白自己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
静信觅了一处茂密的草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行李箱推了进去,
然后解开皮带、开启密码锁,以方便沙子脱身。接着他摇摇晃晃的离开
草丛,刻意保持一段距离,以免让追兵同时发现自己以及那只箱子。
外界依然是万里无云的大晴空,静信的落日却逐渐降临。视野覆盖在薄薄的暮色之下、渐趋黯淡、失去了光彩。
7
夕阳开始西下,猎人逐渐焦虑了起来,元子也是其中之一。
一具具的尸体从山入的屋子里抬了出来,堆上小卡车的车斗。元子却看不到岩佬的身影。元子确信岩佬一定在这里。想不到那个家伙居然跟自己玩起了捉迷藏。
一想到夜晚即将降临,元子就恨得牙痒痒的。逃过一劫的岩佬一定会嘲笑元子的无能,然后带着丈夫、儿子和女儿前往元子所不知道的地方。
元子不愿相信自己留在山入的时候、村民已经在村子的某个角落发现岩佬,也不接受严佬早就已经被埋入土中的可能性。她认定岩佬还躲在山入,也坚决相信丈夫和志保梨早已复活。甚至连茂树也活得好好的。即使元子还记得茂树腐败的尸体、以及茂树并未在自己身旁复活的事实,她也坚信宝贝儿子已经在山入获得了重生。
丈夫带着孩子跟岩佬来到山入,元子对此坚信不疑;然而她却从未想到丈夫和孩子可能早就被钉上木桩,成为冷冰冰的尸体。元子相信岩佬还活着,也相信如果不揪出岩佬。他就会带着丈夫和孩子永远离开这里。组成一个不需要元子的家庭。
(我绝对不让你得逞。)
将尸体堆上卡车的元子在内心暗自起誓。她认定岩佬不在这堆尸体里面,即便逐—检查尸体,也不过是徒劳无功罢了。岩佬还活着,他一定还活着。
元子离开卡车,跟着猎人的脚步冲进一间屋子四处破坏,寻找尸鬼的踪迹。
“算了。”身旁的男子出声。“出去吧。”
元子瞪了那名男子一眼。
“不行,还没抓到所有的敌人!”
“我知道。”男子苦着一张脸。“可是太阳就快下山了。”
第九章
北风逐渐增强。天空一片火红,来自四面八方的瘴疠之气吞噬了整个村子,放眼望去挣是黝黑的阴影,黯淡无光的未来笼罩着整个世界。
沙子苏醒的那一刻,世界正处于灭亡的前夕。爬出行李箱的她透过枝叶交错的间隙遥望天色,内心不由得一惊。
危险的白天过去了,重拾自我的沙子再度品味感情、意识。以及行动自如的躯体。
摆在眼前的事实让沙子不知是喜是悲,她虽然平安的渡过失去意识的半天,接下来的半天却很有可能让她恨不得从未醒转。
沙子爬出草丛,附近半个人也没有。静信到哪去了,为什么自己会跑到这种荒山野岭?
“室井先生……?”
北风吹走了沙子的声音,呼唤着静信的自己更令沙子感到羞耻。
沙子袭击了静信,如果静信死了,沙子就是凶手,天底下哪有凶手依赖被害人而活的道理?可是说也奇怪,静信的不在身边却反而让沙子感到无比的孤独与无助。
“室井先生……”
沙子再度呼唤静信,起身搜寻四周。斜坡上方的血腥味吸引沙子爬上陡坡,找了好一阵子之后,才发现静信俯卧在树下的草丛中。
“室井先生!”
沙子伸手摇晃肩膀,静信没有反应。藉着斜坡的地形将静信翻转过来,才发现腹部一片血红。杂草和泥土都吸饱了鲜血,呈现出亮油油的黑色光泽。
沙子吸了口气。颤抖着双手碰触静信的伤口。染满鲜血的衣物沉甸甸的。十根手指顿时占上黏答答的液体。
“室井先生……?”
沙子摇晃静信的身体。触手生温。胸口依然看得出缓缓的起伏,也感受得到皮肤之下的跳动。他还没死。
“谢天谢地……”
可是摇了许久,静信既没睁开眼睛,也没开口说话,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腹部的伤口很深,除非立刻送医院急救,否则静信恐怕只有死路一条;偏偏沙子现在哪里都能去,就是不能出现在村民的面前。
“不要……本要这样。”
沙子紧紧压住腹部的伤口。若静信伤重不治,势必会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永远不会苏醒。
“不要死,求求你!”
不要抛下我独自死去,沙子仿佛听到自己说的话。沙子是个自私的人,她不愿失去静信,更害怕孤独一人的感觉。
“室井先生,求求你!”
快点起来,睁开眼睛!压着伤口的沙子突然听见若有似无的怒骂。声音乘着呼啸的北风,从斜坡上方顺势而下,内容清晰可闻,仿佛说话的人就在附近。
听见声音了。
声音。
女孩子的声音。
找到了,就在附近。
沙子缩起身子四处张望,找不到防身的武器。从村民谈话的内容听来。他们似乎已经掌握了沙子的位置。
沙子看看斜坡、再看看静信,毅然决然的站起了身子。伤害静信的人应该就是这群人,他们不可能带静信就医。
(快去找人帮忙。)
率先浮现脑海的念头就是尽快逃离这里,然后找人过来帮忙;可是转念一想。沙子不由得啼笑皆非了起来。下令切断电话的人是沙子。外场已经被彻底的孤立了,即使平安下山坐上车子到附近的市镇求救,沙子也很怀疑静信的伤势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
孤立无援、背负着满身的罪恶,猎人即将前来制裁沙子。
猎人的身影出现在斜坡之上。沙子看得见他们,他们却看不见沙子。她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起身往下移动。走下斜坡的村民手上都拿着一把木桩,沙子说什么都想逃离那种恐怖的凶器。
贪生怕死的家伙,沙子在内心暗骂自己。你打算抛下救命恩人独自逃走吗?——可是,沙子真的不想死,她无法违抗不想丧失自我的冲动。沙子不愿受到伤害,不愿受到迫害,无论是何种形式的生物,都对“生命”有着一份源自本能的执着。
沙子走下斜坡。期盼呼啸而过的北风卷 走她拨开草丛的声响。
2
山入隐没在夜色之中。手电筒带来些许光明,相较于一望无际的黑夜,黯淡的灯光却显得微不足道。人们聚集在部落最下方以及最接近小径的建筑物。他们燃起了火堆,占据视野最好的有利位置。
大约十几个村民肩并肩的走了出去。不能再拖下去了,外界迟早会察觉异样。如今村子里尸横遍野,深怕事情曝光的,不是尸鬼。反而是人类。无论如何都要揪出尸鬼的首领。尽快让村子恢复常态。即使太阳早已下山。搜捕行动还是持续进行。村民的疲惫和紧张已经超出负荷。大家都想早日结束这场恶梦般的杀戮:然而只要尸鬼尚未全部消灭,杀戮永远也不会停止。只要漏掉了一人,污染就会再度扩大。因此疲惫不已的村民需要一个句点。一个足以证明尸鬼已被连根拔除的句点。那就是找出桐敷家的少女、尸鬼的首领。
十几个村民肩并着肩,战战兢兢的离开安全地带,约莫一小时之后才又走了回来。有些人的肩上扛着尸体,绝大多数的村民都是空手而还。
“外头太黑了。”男子疲惫不堪的坐倒在地。“连自己的脚边都看不清楚,更别说是搜捕敌人了。听说那些家伙在夜里也看得一清二楚,说不定我们摸黑搜索的时候,他们就跟在身边呢。”
“可是刚刚什么都找不到,说不足他们早就离开山入了。而且所有的建筑物都被我们破坏了,即使他们逃往山里,等到太阳出来也是必死无疑。”
村民纷纷点头赞同,这表示他们真的已经累坏了。现场鸦雀无声,大家都在等待有人提出就此打住的建议。
元子感受得到现场的厌战气氛。她明白搜索行动迟早会停止。可是——元子心想,她还是没发现岩佬的下落。
元子凝视着位于谷地的小部落,她相信岩佬一定还躲在山入。强劲的山风吹得火光忽明忽暗,这已经是村民所能生起最大的火堆了。
绝大多数的建筑物都已经搜查过了,不过大家还是漏掉了一些死角。比如说地板和屋顶所做的遮光措施,这些地方乍看之下好像没什么问题,却往往在意想不到的地方设有出入口,里面赫然就是供尸鬼躲藏的秘密空间。尸鬼的数量急速增加。为了让每个同伴拥有一个安全的栖身之处,山入的建筑物里面处处可见类似的巧思。
周围的道路都被封锁了,尸鬼不可能逃出山入。唯一的可能就是离开建筑物往山里避难。即使逃往山里。也一定得在日出之前回到栖身之处。因此他们一定就得躲在附近。静静的等候失去耐心的猎人离去。
倦怠的空气弥漫四周,大家都不说话,也不再成群结队的外出搜索。元子悄悄的离开人群,躲进暗处。
她不能独自进入建筑物搜寻岩佬,否则岩佬一定会喜孜孜的杀了元子,带着两个孩子逃离此地。
“绝不让你称心如意。”
岩佬非死不可。元子仰望夜空,听着冷冽的北风呼啸而过。
干燥的空气、干枯的山头,如果这时放上一把火。岩佬势必会连人带屋一起被烧威焦炭。反正村子里靠山吃饭的村民也没几个,只要能烧死逃进山里的敌人,就算整座山头都化成了灰也值得。
元子不知道严佬到底躲在建筑物里面,抑或躲进了深山,也不知道两个孩子身在何处。她只知道现在一定要消灭敌人。否则孩子就会永远的离开自己。一切都是岩佬造成的,如果不采取行动,岩老势必会嘲笑元子的无能,以战胜者的姿态带走两个孩子。
元子测量风向之后,从怀里掏出捡来的小瓶子和打火机。瓶子里面装满了用来点燃火把的汽油,打火机则是趁村民不注意的时候偷来的。今天白天的时候,元子将这两样东西塞进口袋,说不定她那时就起了在山入放火的念头。
元子走向位于上风处的建筑物。她偷偷摸摸的压低身子,在屋子向风处的外廊边上堆积干草和枯枝,然后脱下毛衣吸饱了汽油塞进干草堆,再将剩下的汽油洒在附近的拉门之上。准备就绪之后。元子点燃了草堆。
拉门在一瞬间被火舌吞噬。破旧的建筑物很快的陷入一片火海。
岩佬再也不能为所欲为了。
元子露出一抹冷笑。
元子赢了。傲慢的岩佬遭到制裁,再也无法凌虐元子。
元子心中的“岩佬”在不知不觉当中成为“命运”的代名词。之前的她浑然不知,往后也将无从知晓。
火势肆无忌惮的蔓延在废屋的外廊,红澄澄的火光照亮了元子,也照亮了元子身后的人影。
窜起于部落一角的亮光让大伙吃了一惊。
少了街灯的夜晚格外漆黑,更突显出光线的刺眼。
“怎么回事?”
在场的村民议论纷纷。村迫宗贵踏出了一步,打算前往现场一探究竟。
“该不会失火了吧?”
“别开这种玩笑。”
嘴巴上故做轻松,却在无意识中加快了脚步。沿着林道往上走了一段路之后。才赫然发现那真的是火光没错。宗贵不禁冷汗直冒。
藏青色的夜空衬托着黝黑的山头,在北风的强力吹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