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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寂静无声,透过玻璃隔板,可以看见运行中的大型计算机。
她走到主任室门前,轻轻叩了两下,里边没有丝毫反应。她加大了敲击的力度,仍是无声无息。这时,有一位小姐正从她身边经过。她询问道:“陈然主任在里面吗?”
小姐停住脚步:“原来是汪总呀。在,他在里面。”
汪静飞问:“他为什么不开门?”
小姐笑笑,继而露出为难的神情。
汪静飞也觉得问话有些没道理,于是改问:“有什么办法打开这个‘文件’吗?”她指指门。
小姐答道:“需要电话预约。”
汪静飞从手提包里拿出手机:“你们内部的人找他也要这样吗?”小姐又是一笑。
汪静飞拨通电话后,对小姐友好地挥挥手,小姐如大赦般赶紧快步走开。手机里传出:“哪位?”“我是汪静飞。”“幄?”“我就在你门外。”“你有事?”汪静飞提高了声音:“能让我进去说吗?”音调里已明显透出了严厉。手机里顿时传出了盲音。过了片刻,陈然打开了门。
汪静飞走进去后,环顾了一下主任室:这是一间全封闭的房子,分里外两间,用双层玻璃隔开。
陈然也不让座,也不寒暄,旁若无人地端坐电脑前。
汪静飞道:“对于一个系统,这个系统也许是国家,也许是一个计算机网络,也许是一个人,什么是最重要的?”
陈然的思路很敏捷,他几乎未加思考就立刻回答:“我从不研究虚的问题。”汪静飞不动声色地道:“是安全。”
陈然抬起脸,看着江静飞。这是他第一次认真地注视她。“你的安全出了问题。”汪静飞加重语气,“我说的是现在!”陈然略显不安,断然否定道:“不可能!”
“哈尔滨你去过吧?”汪静飞开始不看他了,脸向窗外。陈然摇头,开始慢,后来快。
“莲池制药厂总听说过吧?”汪静飞悠然地看着窗外在微风里摇曳的树枝。陈然一下子就紧张起来:“汪总,咱们到里面说。里面是全屏蔽的,任何电子侦听设备都无能为力。”
汪静飞转过脸来,盯着他:“我看得出,你非常缺乏安全感。”她看看表,“我有个会,等我的电话。”
陈然可怜兮兮地递给汪静飞一张纸片:“这个电话是我全部通讯设备的中心,一下子就找到我了……”
新疆西北劳改农场的砖窑外,忙碌的犯人们如穿梭不停的蚁群。烈日当空,万里无云,荒漠里随风荡起的沙尘如一股股黄烟,扑打得人睁不开眼睛。林小强和靳铁坐在凉荫处喝茶。林小强赤裸在外的腰背肌肉发达,皮肤细嫩雪白,向人显示着他在这群犯人中的优越地位。靳铁一手持扇给他解热,一手拿毛巾随时为他擦去沁出的汗水。
林小强惬意地眯着眼睛,享受着靳铁周到细致的服务。
靳铁没话找话,问:“林总的势力范围,应该不止这一块吧?”林小强道:“五年修炼,当然不止。”
靳铁小心地试探:“那你为什么不想个办法出去?”
林小强用手一指砖窑:“他们中的每一个都想马上出去。出得去吗?”靳铁给他扇了几下:“听说你家老爷子当过市委书记?”林小强更正道:“省委书记!”
靳铁疑惑:“那怎么还出不去?”
林小强把盘着的腿换了一下位置:“当过这两个字把事都说透了。再说,我的案子一点余地都没有,证据搜集得要多全有多全!”
靳铁忙递过一根烟去。
林小强转动烟卷,眯着眼仔细瞧瞧牌子。
靳铁给他点上火:“听你刚才的话音,莫非你是被人算计了?”林小强美美地品着烟:“你小子确实聪明。”
靳铁来了兴趣:“是跟你关系挺近的人吧?像你这么伟大英明的人物,没有林彪一类的阴谋家野心家是靠不近你的。”
“你小子不仅聪明,还挺会分析推理,看来我没走眼。这个人是……”他突然收口,淡淡地道,“我的一个亲戚。一个心狠手辣的穷亲戚。”靳铁擦去他身上的汗珠:“为了财产?”
林小强慷懒地伸了伸腰,似乎不想再谈这个话题:“财产仅仅是一部分。”靳铁没有看出他对那个已厌恶到不愿提及的人有些许的顾忌,仍追问:“其余的是……”
“你知道这些没用!”林小强打断他,喷出一口浓浓的烟,突然问道,“你想出去?”
“当然!”靳铁感慨万端地道,“你知道,我有个女友。原来是如胶似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海誓山盟,天崩地裂不变心。可我进来没几天,她就嫁给了一个外国老头。”
林小强问:“有多老?”
“这个老头在二次大战时,当过纳粹。后来逃到澳大利亚,慢慢地成了一个农场主。你老哥算算有多大吧。”靳铁说罢,无限惆怅地叹了口气。林小强盯住他道:“那咱们做个交易?”
靳铁来了精神:“只要能出去,怎么都行。你说吧。”
林小强道:“这儿的监狱长特别喜欢钱,只要他同意,你就能保外就医。我有渠道通他。”
靳铁拿出纯粹商人的劲头问:“那你要什么?”
林小强道:“你出去后,想办法让他同意我出去看病,其余的我自己会办。”“他值多少钱?”靳铁两眼已放出光来。
林小强伸出手掌翻了翻。
靳铁倒吸一口凉气:“一百万?”
林小强道:“十万。”
靳铁乐了。“小菜一碟。”他转问林小强:“我如果出去以后,不帮助你呢?”林小强阴险地笑笑。“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说明你聪明之外还有个优点,坦率。”他说着把烟头摁进沙土里,“再说,我总有一天会出去的。你就有幸成为我第二个穷亲戚。到时候,命碰命吧!”
第九章
狱警打开监所的铁门,“哗哗”地摇动手中的钥匙串,大声对坐在铺上的林小强叫道:“林大侠,有人探监!”
林小强愣了。服刑五年,这还是头一次有人来看他,心里便不由嘀咕起来:“妈的,真是公鸡下蛋怪事了。会有谁能来看我?鸭子刚走,他就是变成天鹅也飞不了这么快!到底能是谁呢?”他边诧异地思忖着边缓缓起身,随狱警走出。到了会见室,林小强才知道是林小亮,心里顿时如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全都涌了上来。他淡淡地扫了弟弟一眼,一点高兴的样子都没有。林小亮倒是挺激动的,伸出手真诚地喊道:“大哥!”
林小强没有伸手:“你来干什么?”
林小亮诧异地回答:“看看你啊!”
林小强居高临下的神态看着弟弟:“这么多年了,你才想起我来?”林小亮讪讪地缩回手,对大哥的质问颇有歉疚之感。自己成天风花雪月,几乎把亲哥哥给忘到了九霄云外,想想是有些不该。于是说:“爸老早就让我来,只是这……”
林小强摆摆手打断,冷冷地道:“它没了,透出人味儿来了!”林小亮见他骂爹,不高兴了:“你别这么说他,他当年也实在是不得已。”林小强眼一横:“你懂个屁!”
林小亮不吱声了,把钱和香烟等物品递给他。物品使得他态度好转,问弟弟:“你现在干什么?”
“还在给二哥干。”林小亮随口应道。
“谁是你二哥?”林小强漫不经心的样子。
林小亮在两个哥哥之间,一个是同父异母,一个是同母异父,很感到为难。他只好改变话题:“听说你因为表现好,减刑了?”
林小强无所谓的样子点点头。
“什么时候能出来?”林小亮很感兴趣地问。
“出监狱的办法共两种。”林小强伸出两个手指,‘当局放你出去和自己出去。“他的古怪表情,使得林小亮不敢插话,”姓郭的小子,还是那么春风得意?“林小亮不敢说出实情:”还算混得过去。“
“他买卖做得越大,撒手时就越难!”林小强收拾起东西,“你替我捎个话,说林小强在监狱里祝贺他!”说完转身就走。
林小亮看着林小强的背影发呆。
林小强走了两步后,又停住问:“那个姓刘的破货还活着?”林小亮点点头。
林小强恶狠狠地说:“她可千万不能死了!”
市公安局局长室的门已被张啸华从里边反锁。他手持听筒,正在打专线电话:“刘眉、林小亮、杨春在新疆会合,采购毒品的原材料。在新疆同行的配合支持下,已基本搞清楚原材料的产地和运输方法。清指示。”
专线电话里是一个说话很慢、很稳重的男声:“海州是冰毒加工基地,这确凿不疑。而且很可能是目前国内最大的冰毒基地。冰毒将取代海洛因,成为二十一世纪主流毒品。”
张啸华的神情愈发严峻。
“目前它的进口基本清楚了,出口就转成了关键。”
张啸华道:“对于出口,我们知道的还很少。”
“他们的出口不止一个,而是多个,通向国际、国内。”张啸华接口说:“是的。海燕目前已进入探索出口的实质性工作。”“国际刑警中国中心局会配合你们的工作。待出口搞清后,全力摧毁之!”张啸华肃然答道:“是!”
“务必使‘海燕’完好。”
张啸华答道:“明白。请首长放心。”
海州大厦的红外监测中心很安静,数十台监视器显示着不同的画面,大厦的各个角落尽收眼底。
郭小鹏独自一人坐在一个办公室里,冷眼审视着大堂内外的情景。盛装的汪静飞,步出电梯间,进入大厅。郭小鹏凝神察看,眼睛定定地跟着她。她径直出大门。郭小鹏迅速将画面切换到门外,只见她上了一辆黑色的别克轿车。离大路约五十米之处,在一片小树林里,有一家小饭馆。破旧的门媚上有大大小小不少的灯,昏黄的光一闪一闪,像幽幽眨动的老人的眼睛。汪静飞在饭馆门前下车时,对毕须把她带到这儿来颇觉得纳闷:这小子怎么像个老鼠,什么洞都钻过似的?毕须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就说这种地方最安全,以前地下党接头就专挑这种地方,当然还有个考虑,不想让她太破费。二人进了门,便挑了一个角落的饭桌坐下。这饭馆用的原木桌子,粗瓷大碗,筷子也是参差不齐。毕须笑吟吟地开口道:“既然你请客,我就不客气了。”汪静飞显然不高兴了:“为什么非是我请客?”
毕须没料到她会这么说,愣了愣,脸上的笑容依然挂着:“你一个海州大厦总经理,屡次三番地约我这个财务部长,显然有事。”
汪静飞很认真地强调:“我目前已经是海州药业的副董事长了。”“那是虚的。”毕须根本不拿这当回事,“我告诉你,海州药业老板只有郭小鹏一个,除他外,谁也无权指挥我这个财务部长。”
汪静飞斟词酌句道:“作为香港华龙公司的首席代表,我需要知道一些内部的情况。”
“海州药业没什么不可告人的。”毕须冠冕堂皇地一句话就把汪静飞给顶了回去。
这自然在汪静飞的预料之中,她转了转眼珠:“谁没点隐私呢?单位和个人是一个道理。”
“获得隐私是需要一定的费用的。”毕须油滑地看着汪静飞。汪静飞很爽快地说:“这个我们自然会考虑的。”
毕须说话间,一碗老白酒已经下肚,但他连点醉音醉样都没有,问道:“那么你的考虑是多少呢?”
汪静飞脑子急速转动,可一时仍无法确定恰当的答复,只得说:“在我的授权范围之内。”
“您是硕士,又是学工商管理的,最好确定一下范围。”毕须显然对汪静飞作过认真的调查。
汪静飞只得姑妄言之:“三万如何?”
“美金?”毕须睁大了眼睛。
“人民币。”汪静飞口气很坚决。
毕须把酒碗重重地放在桌子上:“你这是打发要饭的!”汪静飞冷静地问:“你要多少?”
“十万人民币。”毕须把酒碗又倒满。
汪静飞见他是个喜欢钱的人,认为找到了突破方向:“你的情报要是值这些钱的话,我可以设法筹集。”
“不要现金,存在香港银行就行。”毕须很老到的神态,“钱到账之后,我会得到通知的。”
“我怎么知道你的情报值不值这么多钱?”汪静飞也很有经验的样子,“我要先看看。”
“情报不是徐悲鸿的画,看了之后还在,毫发无损。那东西,你一看,就废了。”毕须不是油滑,而是老奸巨猾了。
“既然如此,我就告辞了!”汪静飞试图以守为攻。毕须喝着酒,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她拎起包向外走去。
毕须在她身后冷冷地说:“你还没付账呢。”
汪静飞转身回来拿出钱包。毕须伸手拦住她:“坐下、坐下!这么漂亮的一个姑娘,脾气还真不小,有事好商量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