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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还不给你妈换一个单人房间呢?我担心住这样的大房间,人员那么杂,总有一天还会出事。”苏大夫低声对廖莉莉说道。廖莉莉暗自一惊:“还会出什么事?”苏大夫叹了口气:“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这两天都留点神吧。”
叮嘱了几句,苏大夫便抽身回家去了。
回到家,也不安生,左想右想,总觉得要出事。
“怎么了?不舒服?”妻子问。“咱们家这个诊所……”
苏大夫吞吞吐吐地说道。“咱们家这诊所又怎么了?单位里有人说你了?原先不是允许个人利用业余时间开诊所的嘛!”妻子说。“唉,又下了个新文件了,又不允许了。”“一天三变!甭管那么些!现在哪个有本事的人不搞第二职业?没有灰色收入?你没看报上刚登了个案子,一个副省长,光从他家抄出现金就二百来万,满屋子的家用电器一摞一摞地堆到天花板,几辈子也用不完,就跟个百货公司仓库似的。他一个副省长,光靠那点工资不吃不喝一辈子,能攒几个钱?二百来万现金,他靠啥?”妻子说得慷慨激昂。苏大夫却叹了口气:“他这不犯了事了吗?进了局子,等着吃枪子儿。”“你管那么多哩!这年头,谁跟谁呀?能挣一点算一点,到上门来封咱这诊所时再说。他是犯法,咱们这最多也就是违纪。不怕!”嘿,妻子还挺懂法。
这时,有人敲门。两个人一惊,忙去开门。敲门的居然是廖莉莉。苏大夫又一惊:“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然后给妻子介绍道:“这就是我告诉过你的那个病人廖红宇的女儿……”“廖莉莉。”廖莉莉礼貌地自我介绍道。苏夫人忙把“廖小姐”让进屋里。
傍晚时分,苏大夫离开医院后,廖莉莉赶紧把苏大夫说的情况悄悄地告诉了廖红宇。廖红宇沉静下来,认真忖了忖,还真没想到自己能遇见苏大夫这么个好人(从表面上看,这个大夫还挺滑的),想着不能让好人吃亏,说不定自己以后还需要他帮忙,就赶紧打发女儿来见苏大夫。
“我妈让我来谢谢您!她说,当大夫的工资收入也不高,为了她,您拒绝了那一万块钱……”廖莉莉说道。
苏大夫说:“还不能说是全为了她。”
廖莉莉说:“但怎么说,她心里都特别过意不去……”
苏大夫满不在意地说道:“嗨,钱的来路多得很,咱干吗非要拿那钱?莉莉,我早就提醒过你妈,装着不说话,装着神志不清,以此来麻痹那些坏家伙是长久不了的。下一步怎么办?你妈想过没有?”
廖莉莉说:“她今晚让我来找您,主要的还就是为了这事儿。她想去北京,找一找那儿的领导。进不了中南海,能见见中纪委的人也行啊!”
苏大夫问:“怎么去北京?”
廖莉莉说:“我妈说,您开个转院证明,建议送北京治疗,就管用。”
苏大夫想了想:“这倒是个好主意。”
廖莉莉说:“为了装得更像一些,医院可以找一两个人陪同。比如您,再加上一两个护士。你们来回的路费和在北京的开销,我妈全包了。”
苏大夫想了想又说:“费用还不是主要的问题……”
廖莉莉说:“不解决费用问题,医院不会同意让你们护送的。没有医护人员护送,那些家伙不会相信我妈去北京是为了治病。闹不好,他们还会在半路上对我妈下手。这费用当然不能让医院、更不能让你们个人负担。所以你们就甭客气了。”
苏夫人忙插话:“为了避嫌,老苏最好不去。”
苏大夫说:“这问题不大,医院里同情和敬佩她妈的同事有的是。”
廖莉莉打量了一下苏大夫两口子,犹豫道:“还有一件事……不知道……不知道该不该……”
苏大夫笑笑道:“该,不该,你自己全说了。我还说什么?”
廖莉莉脸微微一红,又犹豫了一下道:“我妈请您,也请阿姨别生气……她没有别的意思……”说着,她犹豫着从皮包里拿出一个小白信封,怯怯地放到苏大夫面前。
苏大夫立刻变色道:“干什么?”
廖莉莉慌忙站起:“我妈说,您为了她,担惊受怕,还受到威胁,她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她真的是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怎么感谢您都感谢不尽……”
苏大夫一下站起来,脸色整个变得十分难看,指着桌上那个小白信封,嘴唇颤动道:“你……你们……”
廖莉莉从没在别人家里遭遇过这种场面,此时脸色一下吓白了,慌慌地连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并慌里慌张地收起了小白信封。
深夜,苏大夫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苏夫人不耐烦地说他:“瞧你这人,给你钱又不敢拿,不拿了吧,又不甘心……”苏大夫嘟嚷道:“谁不甘心了?”“那你翻来覆去地在床上烙什么饼?折腾得别人也睡不成!”苏大夫一下坐起,把被子全带了起来。妻子叫道:“你疯了?怕我不感冒?”苏大夫拉亮了灯,却说道:“你说,咱这中国到底怎么了?好人坏人办事,全拿钱铺路……”妻子叫道:“哎呀……
这有啥想不通的嘛!“苏大夫回头问妻子:”是不是我这个人不怎么样,好人坏人跟我打交道,觉得都要拿钱来填补我才行?“妻子不乐意地嘟囔着:”行不行……么正你一分钱也没敢拿。窝囊!睡觉!“
苏大夫长长地叹了口气问道:“也许……我这人的胆儿,真的太小了?”
“知道就好!睡觉睡觉。”灯关掉了。不一会儿,她那边便响起了粗重的鼾声。
五十二
进了卧铺车厢,把一切都安顿妥了,廖红宇才知道,苏大夫给他自己买的是硬座票。
廖红宇忙说:“您这不是明摆着要让我们难受一路吗?!”
苏大夫笑笑道:“咱们别讨论车票问题了,一会儿人都来了,说话就不方便了。您又不让我自己掏钱买票……”
廖红宇说:“让您送,我心里已经特别过意不去了。再让您自己掏钱买车票,我廖红宇还是个人吗?”
苏大夫说:“听着,其实我并不赞成您跑北京告状……”
廖红宇说:“您一个大夫,不了解医院以外的情况,也不太了解冯祥龙的情况。他在省里市里朋友特别多,这些人平时吃他的花他的,这时候,您要让他们站出来为我说句公道话……”
苏大夫说:“可总不能说省里市里都没好人!”
廖红宇说:“那当然。可我没那个时间,也没那个可能慢慢地跟他们打交道,一个一个地分清谁好谁不好。我已经挨了五刀了,我只有一条命!”
苏大夫忙说:“好了好了,我不跟您争了。但我要告诉您,在北京,我肯定不能待长了,医院那头也不会允许。”
廖红宇应道:“那当然。”“另外,您千万不要把上京告状想得太简单。也许去了就解决问题了,也许这是一个非常非常漫长的旅途的开始,甚至有可能暂时还看不到尽头……以后你们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哩!从现在开始,能省一点儿,就得省一点。既然走上了这条路,恐怕就很坚持走到底,否则,你们的结局就会更惨!”廖红宇点点头:“这我心里有数。”苏大夫又说:“别人能帮你们的,只能是一点儿,不可能太多。我能为你们做的也就是这些……”听到这儿,廖红宇的眼睛顿时湿润了:“这已经很感谢您了……”
这时,别的旅客陆续上车,再说什么话便不方便了苏大夫闭了嘴,对廖红宇母女俩示意了一下,便转身要挤下车去。
刚走了两步,听见两位刚上车的旅客在议论。“你怎么到得这么晚?人家在车站外头等了你40多分钟!”(女的)“塞车了……没误点儿,就算不错了……”(男的,满头大汗地)
“你走大东门那一线,塞什么车?”(女的)“是呀!谁想到车走到省反贪局门口就走不动了。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那人才叫多噢,里外三层,围个水泄不通!”(男的)“又出什么事了?”(女的)“嘿,这事出得新鲜。有人在检察院反贪污贿赂局大牌子上做了手脚,拿张白纸把‘反’字给贴住了,这一下,反贪污贿赂局成了贪污贿赂局了。把好几百人围在那儿叫好,把整条马路都堵死了。检察院的人出来揭那张白纸,围观的老百姓还不让,闹得山呼海啸般的……我问了好几个过路的人,才问清楚,说是省九天集团公司有个经理助理给反贪局写了一封举报信,本来是绝密的事情,不知道怎么的给透出来了。这位经理助理让人砍了二十多刀……”(男的)“我的妈呀!”(女的)“那还不剁烂了?”(另一个男的也凑了过来)“听说都别掉了一只胳膊。”(男的)“你说这叫什么事儿?真是没王法了!”(另一个女的)“让大伙儿想不通的是,发案这么些日子了,愣就是没人去追查凶手。”(男的)
“你真幼稚!还追查呢?闹不好就是他们内部人整的!”(又一个男的凑了过来说道)“那位经理助理也是的,她怎么就还不明白,这胳膊是永远拧不过大腿的。干吗不是干,非得跟当官的过不去?这不是自找的吗?”(议论的人越来越多)“你还别说,要真没这些自找的傻人,那咱这中国,不就完了吗?!”(一个男的敲着小桌子,极其动情地说道。)坐在这些人旁边,没法插嘴,也不能去插嘴的廖莉莉一时间心潮澎湃,十二分地感动。自以为已相当了解这个社会,特别是相当全面地了解自己母亲的她,第一次体会到了母亲作为社会人的另一面,体会到了自己这个小家和整个大社会之间居然还存在着这样一种密切的关系。这个曾让她觉得远而又远的“社会”,居然如此关注着她们的行为,使她不仅受到巨大的冲击,为之感动,也禁不住地自豪起来,为自己能有这样一个母亲而自豪。她深深地打量了母亲一眼,悄悄地伸出手去楼住她,并把整个身子也紧紧地偎了过去。
开往北京的这趟列车走动10分钟后,省反贪局招牌上的那张白纸终于被揭了下来。两个工作人员站在凳子上使劲儿地用湿抹布擦去留在牌面上的胶水痕迹。一些交警也奉命赶来,拼命地吹着哨子,疏散人群。两辆洒水车贴着路边,一边洒水,一边慢慢地向前推进。这冰冷的水虽然没有明着向人群喷去,在此情此景下,人群还是散去了。
省高检的张检察长走进小会议室时,反贪局的几位领导已经在那儿等候着了。
“这件事咋整的?你们是不是觉得国内几家大报的驻省记者在我们这儿闹得没事儿干了,不给他们制造点情况写个内参往中南海桶,你们心里就不痛快?廖红宇举报冯样龙这件事,怎么透到社会上去的?”张检察长未待坐下,就厉声地训问起来。“廖红字所举报的那些事情,你们派人查了没有?”
“她被人砍了以后,我们马上派人去医院看过她。她一直神智不清,话都说不成,没法配合我们的人搞这案子……”反贪局局长报告道。
“她是真不能说话,还是装的?她要是真的神智不清,已经失去说话能力,这件事怎么会闹得满城风雨?”张检察长是搞批捕出身的,后来又当过多年的办公室主任,写一手好字,正经是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干上来的。
反贪局局长说:“有个情况还没来得及汇报。据刚得到的情况说,这个廖红宇已经离开省城,转到别处去治疗了……”
张检察长一愣:“转院?转哪儿去了?”
反贪局副局长说:“据院方说,可能是去北京了。”
“北京?”很有经验的张检察长马上意识到事态可能严重了。马上说道:“接到廖红宇举报后,我就告诉过你们,要马上组织人查。当时我就意识到,这里可能会有什么名堂。但你们对这件事太不敏感,启动太慢!”
反贪局另一位副局长说:“她去北京是治伤去的。”
张检察长非常不高兴地:“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你们还觉得她是去治伤的?什么大病要去北京治?不就是砍了那几刀吗?去年煤矿爆炸,一二十个矿工炸成那样,省医院都治好了。她那几刀就非得到北京去治?醉翁之意不在酒,事情没那么简单。你们回去马上研究一下,考虑个解决问题的方案。但先别动,等我向省反腐领导小组把情况汇报了以后再说。”
反贪局的几位领导立即回局去贯彻落实张检察长的指示。
他们心里也还是有不痛快的地方的。在回去的路上,其中一位副局长就说:“刚接到廖红宇举报那会儿,我就亲自向他汇报过。我记得当时他没让我们马上组织人去查。他当时还强调说,廖红宇的举报涉及到九天集团公司。这个公司是省里一些领导抓的点儿,是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