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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假……”太爷爷向曾孙问明了来客的身份,没忘用老礼冲许海冰作了个揖。
许海冰也学着作揖还礼,继续探问:“不会吧,马鞭子好像不需要这么长吧……”
太爷爷一往情深地喟叹:“……哦,它是由多少根马鞭子编成的,经过了多少朝代,早已无人说清了……”
许海冰和张汶登时被吸引住了,连忙撺掇胖保安让太爷爷讲下去,探明这个东西的来龙去脉正是他们此行的期盼。
胖保安像孩子一样撒泼打滚地胁迫太爷爷讲,太爷爷一拍椅把:“好吧,反正留给老汉我的日子已经不多了,省得烂在棺材里……三子,去把屋里茶壶拿来,老太爷我就跟你唠叨唠叨这鞭子的古……”:
胖保安答应着跑进屋。
许海冰和张汶各自找个小凳子坐下,静静地等待太爷爷的讲述。
片刻,胖保安从屋里捧出个黑釉茶壶,先让他俩过目:“这可是我家的传家宝,好几百年了,听说文化大革命时,太奶奶偷藏在灶堂里才没给破了那什么、四旧。”
许海冰伸手想摸壶,胖保安没舍得,毕恭毕敬地递给了太爷爷。
太爷爷端起壶,对着壶嘴咂了一口茶,清了清嗓子,用苍老的声音开始了苍老的追忆——
“……小孩没娘,说来话长啊……那还是大宋年间的事了,哪朝哪代说不准了,反正那会儿朝廷不消停,北面有金人整天盯着中原这块肥肉流着口水,时不时来咬你一口,南面有几路农民起义军扯旗造反,寇乱蜂起……这皇帝就是再昏庸,也不想把自己的疆土拱手让给别人啊……没法子,就把几个太子全部派出去,各带一路抚军南征北伐……哪知金国趁朝内空虚,遣密使许以高官厚禄,买通了朝中几位重臣,竟将皇帝秘密毒死,对外他们就说皇帝暴病驾崩了,要几个太子即刻返朝,然后就在半路设下埋伏,一个一个地暗杀……就这样,几天之内,七个太子被杀了六个,就剩下最小的七太子远在福建,因为得信慢些,动身迟些还没来得及下手……这天,七太子带着一帮护卫随从匆匆往京城奔丧,刚离开大营不远,就被前来暗杀的一哨人马堵截在一处山口,不消说,少不了一番昏天黑地、血肉横飞的厮杀……到末了,七太子这边护卫、随从拼得一个不剩,只落七太子和一个驭手被逼到了万丈悬崖边……”
45(2)
“驭手是什么?是不是贴身保镖、武林高手?”胖保安插问。
太爷爷用手点了一下曾孙子的脑门:“小子,驭手就是给太子赶马车的,除了会甩两下鞭子,什么本事也没有……”
胖保安一拍后脑勺,边比划边演义:“哦,我知道了,这驭手就是我们家的祖先,他在生死关头,临危不惧,挺身而出,用手里的神鞭'刷刷刷'击败了杀手,保住了七太子的性命!”
太爷爷想笑,但把咳嗽给带出来了,许海冰和胖保安又急忙为他抚胸拍背,才安稳下来:“……要是像说书的那样就好了,可当时驭手和七太子都吓得躲在马车后尿了裤子了……也算是大宋江山未到亡时啊,驭手最后甩起手中的鞭子打马,想让马车冲挡一下眼看就要扑上来的杀手,让出点空档给他和七太子跳崖殉国……哪知手不听使唤,一下把鞭子甩后去了,正好缠在悬崖边的一棵斜生的卧松根上……七太子死死抱着他后腰往崖下跳,他却死死攥着鞭杆不撒手……”
“为什么?他不是要殉国吗?”胖保安天真地问。
“为什么?不想死呗,他当时跟你一样,还没娶媳妇呢,哪舍得死啊……结果两人就悬挂在这棵松树下,躲过了一劫……”太爷爷喘歇了一会儿,瞅着胖保安说:“关子也没卖成,让你小子抢先捅破了,不假,这驭手正是我们连家的先祖连世杰。”
“连家?”张汶脱口念叨了一声。
许海冰捅了一下胖保安:“弄了半天你姓连?什么连?”
“连长的连,连江市的连啊。”胖保安带着自豪地回答。
“嗬?你还和我们市一个姓?”许海冰嘲弄地反问。
“说反了,是连江用了我们的姓。”太爷爷接过话茬,继续讲下去:“……后来七太子被先祖连世杰护送逃回大营,派探子到京城打探出皇帝驾崩的真相,迅速召集其他太子所率的各路人马杀回京城,平息了叛乱……七太子名正言顺地登基继位做了新皇上,他念先祖救驾有功,要给他加官封爵,先祖如实相告,自己拿马鞭的手拿不动毛笔,当不了官,惟一的愿望就是回家娶个媳妇,侍奉父母双亲……”
胖保安惋惜:“这先祖怎么跟我一样没出息,这要是弄个部长、省长干干多荣耀啊!”
太爷爷拖着喑哑的浑腔道下去:“……皇上让先祖在宫女中随便挑,看上多少赐多少,先祖禀告皇上,打小在老家已经订下了娃娃亲,不敢有违父母之命……皇上见他如此忠厚孝义,不光恩准他回乡,而且赐他宝地千亩,黄金万两……他就在这片地带建了一个连家庄园,整个园子整整建了五年,那个大啊!有多少亭台楼阁、祠堂庙宇就不用说了,光是各种重几十吨的奇石就有上百座啊,全是靠冬天在路上洒水成冻,从千里之遥一点一点地滑过来的呀……”
胖保安感慨:“乖乖隆滴咚,古代人真有闲功夫啊。”
太爷爷喘歇后接着说:“……连家最露脸的,是七太子当了皇上后第一次南巡,连家负责接驾,皇上亲手在连家家庙前栽了柏、柿、桐、椿、槐、杨六棵树,取意'百市同春'、'百世怀杨',象征大宋江山天下一统,世代兴旺不衰……连家庄园盛极一时,把周遭的人气都带起来了,一时间商铺、茶坊、酒肆、旅店、戏馆、书场、澡堂子接二连三的都兴起来了,所以至今还有'先有连家庄,后有连江城'之说……”
胖保安困惑地挠头:“咦,我怎么没见这片哪儿有什么庄园的影子啊,太爷爷,你这是吹的、哦,是美丽的传说吧?”
太爷爷哀叹:“要是传说也就不可惜啦,一千多年了,天灾人祸,战火不断,庄园在劫难逃,几经焚毁,早已破败不堪,到我这辈,已差不多是片废墟了……但不管怎么说,我好歹还看到了个空架子,家庙还在,祠堂还在,连家整个族姓还没散……虽说那柏、柿、桐、椿、槐、杨六棵树,除了槐树是根生的,其余都是后人补栽的,但毕竟还有个延续啊……”
“那根救驾的马鞭呢?”许海冰关切地打探。
“……那马鞭自然也作为镇宅之宝在连家世代相传了……按先祖立的规矩,嫡系每有新一代子嗣降生,全族人都要到祖庙焚香秉烛,当着祖先灵位在这根马鞭上续接一根新的马鞭,一代一代用马鞭传延下去,希望连家从此一脉相承,富贵连绵……由于我们这一庶支最上辈当过庄园管家,后来子孙也一直都在庄园里做些勤杂活,买啊卖啊、接呀送呀都由我们这支负责,所以马车一直在我们这支掌管,续接马鞭的活也由我们来做,我十五六岁就接班干这些了……”
胖保安对许海冰和张汶竖大拇指:“瞧瞧,我太爷爷可算是我国最早最年轻的后勤部长、总务处长!”
他们二人敷衍地点点头,继续专注地听太爷爷讲述:“……要说这日子穷点苦点倒不怕,再穷再苦平民百姓都能受,都能熬,都能想方设法养家糊口,怕的就是连穷日子苦日子也不让你过,兵荒马乱,让你过不安生啊……
怕着怕着,小日本就来了。是三八年吧,一个师的国军在这里打响了连江保卫战,和日本鬼子激战了九天九夜,最后全军覆没……那真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啊,整个天都被映红了,说多惨烈有多惨烈啊……鬼子攻陷连江,像发了疯的豺狼,大开杀戒,屠城十日,到处都是堆得跟麦垛似的尸体……经过这次洗劫,连家庄园连个影子也没有了,变成了一大片荒地,种庄稼不收,栽树不长,因为土地都被炮弹炸翻起几层,哪还有养分啊……要说剩,只剩下皇上那棵手植槐树了,虽然被炮火轰歪了,但毕竟没倒,一直撑到了今天……这是吉兆啊……“
45(3)
“哦,有什么说法吗?”许海冰问。
“……槐树是华夏的祖宗树啊!它顽强啊,能活成百上千年不死,就是死了还能从根上发出新芽,生生不息啊……老辈说中华民族的大衣胞就是埋在黄土高坡的大槐树下的……按我们这块以往的习俗,孩子生下来,第一件事就是要把衣胞掩埋在这棵槐树下面……衣胞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是为人之初的证物,衣胞所在便是一个人的根系所在啊……可惜文化革命时这些老规矩都当封建迷信给破了……”
“那、那太爷爷,你当时怎么没被日本人打死……”胖保安直愣愣地问。
许海冰制止他,替他改问:“你重孙子意思是说,你在当时那样凶险的情况是怎么活下来的?”
“……别提了,我那时正是三四十岁,小鬼子见我有膀子力气,又会赶车,就抓去当劳工,干什么呢,一件事,往城外清运尸体!……那是人干的活吗?但刺刀架在你脖子上,你不干脑袋就要搬家啊……你们看到老槐树不远那个土坡了吗?那就是我一铣土一铣土堆起来的大坟头啊……”
“咳,太惨了……”许海冰不禁悲愤地叹息,他终于知晓了那座土丘白骨皑皑的秘密了。
“……后来尸体运的差不多了,我正估摸着鬼子该放我走了吧,一个日本翻译官偷偷跑来告诉我,日本人要杀我灭口,让我赶快逃走……我问他为什么要救我,他说他也算是中国人,早年父亲东渡日本,与房东家的姑娘私通生下了他,他父亲生前曾告诉他,自己姓连,是中国连江连家庄人,祖先曾用一根马鞭救过一位皇帝,要他长大后一定要回国认祖归宗……”
“那不就是咱家亲戚嘛!该着你不死、哦,是福大命大造化大啊。”胖保安又忍不住插嘴。
“……我一听就知道他老子是谁了,是连家嫡传的小少爷,人是没得说,才貌双全呀,就是浮浪了一些,平日里喜欢拈花惹草,逛青楼、喝花酒,是烟花柳巷的常客,老爷想给他娶个媳妇成个家,拴住他,可他不愿意,与老爷闹翻了,当晚就离家出走了,而且把这个传家之宝的马鞭也偷偷带走了……”
“哦,那你没问他马鞭的下落?”许海冰插问。
“……我能不问吗?这可是连家的魂啊……我刚要问这马鞭是不是带到日本了,现在在哪里?屋外就传来摩托声,杀我的鬼子兵来了,我急忙就要跑,但那小少爷的儿子提醒我再跑也跑不过摩托轮子,让我先跑到外面的尸体堆里藏起来,这一藏就是整整三天……”
胖保安捂着嘴直犯恶心。
许海冰也感觉浑身发麻,追问:“那这绳子又是怎么回来的呢?”
太爷爷一口气把茶壶的水喝完,半躺下身子,又歇了歇,接着追忆:
“……后来眼见这里变成了乱坟岗了,自己就开始做出殡、收尸、看坟之类的活儿糊个口……解放了,这儿也好歹安生了一阵子,到了五八年以后又不安生了,每天都有闹饥荒饿死的人送来,好不容易熬过六三年,刚能吃个大半饱,那个什么文化革命又闹腾开了,时不时有些挨斗想不开的到老槐树上吊自杀……说着说着,到七几年了,世道逐渐平静了,寻死觅活的也就少了。没想到有天晚上,有三更天了吧,我睡不着觉到周围转转,正碰到有个披头散发的女子来老槐树下上吊……”
张汶前倾身子,全神贯注。
“……只见她手里拿根很长的绳子,但由于太虚弱了,老甩不上树岔,我见了赶紧跑过去拦住她,哪知夺下她的绳子一看,惊住了!……正是咱连家没了下落的这根马鞭!……我一问,她果然是连家的媳妇,丈夫叫连东…
…她没见过面的公公正是救我的那个日本翻译官,后来投降了我军,在中国娶了妻生了子……“
张汶已经坐不住了,张着嘴,急切地想说话。
胖保安先忍不住插了言:“我懂了,就是说这个上吊的女的不是别人,正是那跑到日本的小少爷的儿媳妇!我说的对不对?”
太爷爷照他胖大头就是一巴掌:“对个屁!辈都不会论,是小少爷的孙媳妇,是你的堂婶娘……她说他们夫妻是下放户,这根绳子一直被丈夫当宝贝一样的藏着掖着,也没听他说过什么原由……后来丈夫犯事坐牢了,自己的丫头才把绳子翻出来玩耍……前晚从河工下来,自己累得不行,正在家屋后洗澡,村里有个二傻子突然摸进来强奸她,结果夜巡的公社民兵不分青红皂白,硬说是劳改犯的家属勾引贫下中农的后代,用这根绳子把她捆起来,送到县里公安局,要当女流氓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