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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纬度战栗-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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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这样的人却常常让她的一颗女孩心怦然而动。大概这也是女孩们通常所理解和要求的“男子汉气概”之一吧。但今天劳叔居然也说“所有的这一切努力。都没用”。“都不可能真正改变什么”,居然改写了祝磊“最后的话”。他在精神上“投降”了。这让她已然觉得伤心之至。最后他还是被“谋害”了。如果说,杀一个执著从事的对抗者,还算一个“壮举”。那么连一个已经明确表示要“投降”的人都不放过,那算个啥?那段时同,劳叔经常从陶里根打电话来告诫她,方方面面要多加小心。她说,您已经把祝副市长的那份材料改得对任何人都没有威胁了。还怕啥呢?劳叔说,事情不会那么简单。你还是多加小心为好=结果。老谋深算的他,却先倒下了……然后是李敏分的恍惚……银行保险柜被炸和保安员被杀……然后是齐神父的“背叛”……然后是省公安对自己的反复“审讯”……是的,现在还没逮捕自己。但是从他们嘴里不是已经多次听到过这样的说法。要逮捕她。其实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补办个手续就行……
  为什么会发生这么多让自己实在无法理解的事情呢?为什么在学校里,在电视上,在报纸上告诉我们那么多的光明,并总是信誓旦旦地向我们保证我们这一生肯定能在光明中前行;把我们推出学校后,却让我们自己单独去面对现实中的疑惑和不解?为什么不在学校里电视上报纸上做出同样的努力去告诉年轻人,我们的现实存在着疑惑和不解,同时又能经常和他们讨论怎么去对待现实中的这些疑惑和不解?听说,省电视台还做出了这样一个决定,为了让更多的人思想保持一致,情绪保持稳定,禁止在黄金时段播出反腐败的电视剧和涉及社会黑暗面的涉案警匪片。真是不可思议,都什么年代了,还这么自欺欺人?还表现得如此“弱不禁风”?还使用行政手段干预文艺创作?!!
  当齐神父跟邵长水谈完话回来,立即打电话告诉她,他已经把那份材料交出去以后,她一下呆住了。当时的感觉只有一个:“最后的审判日”到了。但那时,她还没想到要离开这世界,只是不知道该跟谁去说说心里的恐慌和郁闷。劳叔不在了。祝磊也已经抱憾地离世了。顾,她是绝对不会再去找的了。还有谁?父亲?老师?图书馆的领导?他们就更不是谈这种层次问题的人。她想到了李敏分,想起了很多回小雨梨花下,傍晚幽窗前……虽然他不是个十分有主见的男人。实事求是地说,他为人并没有坏心,就像这世界上无数没有坏心也没有特别大的决心去做大好事的男人一样。“制造”他们,让他们最后定型的,只是环境、机遇。他们并不属于他们自己。仔细想想,他从没有伤害过她。也许能跟他谈谈?她拨通了白杨深处的电话。这是她在给齐神父打电话前,拨出的最后一个电话。李敏分在家,在修理一把多年前从古旧市场淘买来的一把硬木藤椅。好些年已经决心洗手不玩古董的他,近来因为家藏一匹唐三彩马被一个行家鉴定为晚唐时的“真品”,而再度激发了他收藏和把玩的热情。这时谁要上家里来看到他,一定会认为看到的只是一个修旧货的老工匠——戴着老花镜和深蓝色的袖套,穿着皮围裙,脚边放着斧凿锯刨一整套工具,手指头和指甲缝里都沾满了腥臭的骡皮胶。李敏分一边接电话,还一边歪过头去悉心地打量着那把只修了一半的椅子。最近也有人拿着一张早已发黄的照片来告诉他,这把椅子很可能是从当年关东军侵华总部流失出来的“珍品”。
  应该说,李敏分的这个电话最后促使曹楠下决心去拿起了刀片。曹楠向他诉说了自己的那样一种心情。说自己原想能从“你们这些长者和前辈们身上找到自己人生起步的精神依托,想得到一点‘借力’,但是……”曹楠刚说到这儿,李敏分抱歉地、但又略带一点讥讽地对她说道:“小楠,能容我技一个别的时间来再跟你探讨这些人生哲理,行不?我这儿手头有个急活儿……”‘难道说修理您的那些老古董,比跟我探讨这些人生哲理还重要?“曹楠说道。她听出他在”人生哲理“这四个字上所附加的讥讽意味来了。”你……你怎么知道我在修理老古董?“李敏分换了一只手拿电话,并把整个身子都转了过来,去面对电话机,大声说道。”你们这些小年轻啊,就是把自己看得太重:世界上除了你们的事,好像就再没有别的更重要的事了:我跟你说过多少回了这样下去,你一定吃大亏。“”……“曹楠不作声了,李敏分也不作声了。过了好大一会儿,他问:”你还在听着吗?“曹楠答道:”我听着。“李敏分说道:”你说你希望这些长者和前辈还要怎么对待你?你怎么老是那么天真?你们要’依据‘,你们要’借力‘,这愿望不错:但你把他们当作谁了?幼儿园里的阿姨?中学校里的教师?还是大学校园里的政治辅导员?他们喜欢你,是因为他们在处理种种繁复沉重的人事纠葛和经济事务之余,需要一个短暂的清静的歇息。
  他们需要你这种清纯和单一来消解中和稀释那些让人难以忍受的‘繁杂和沉重’,你的‘清纯和单一’恰好是这样一种最美妙的‘消解’、‘稀释’的中和剂。你难道从来也没想过。那么多女孩都想接近这些同志,都想进入他们的圈子。为什么偏偏让你进入了。让你接近了?这些话,我本不应该跟你挑明了的。我也不想替他们来说些啥。但我发觉小丫头你近来好像有点不大对头。说话傲事,有点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有时说出话来,还挺刻薄的。这就不好了嘛。你要失去了原先的那点‘清纯和单一’,这些长辈还会喜欢你吗?还能放心地来让你接近他们吗?谁愿意身边搁一个尖酸刻薄的刁蛮婆子?即便再年轻,再漂亮,也不行啊。嗯?你在听我说吗?“”……“曹楠没回答。”小楠,我问你呐。“李敏分又问了一遍。”……“曹楠还是没回答。等李敏分再问时,那边”咔嗒“一声,却把电话挂了。李敏分还以为”小丫头“犯倔劲了,无奈地苦笑了笑,挂了电话,又去修理他那把”珍品椅子“去了。
  应该说,李敏分的这一番话有一点说过头了。这个阅历不浅的大男人可能也是带着情绪在跟“小丫头”说话,想借此刺激和教训一下这个“小丫头”,压压她的“傲气”。如果要放在往常,曹楠也许还能掂出对方话里哪些是符合客观实际的,哪些是蓄意夸张和歪曲的。但这时她已经站在了“悬崖”边上,一阵最细微的风也能让她跌落下去。而李敏分的这一番话恰恰就起到了这阵风的作用。虽然他的原意绝对没有想把她怎么样。如果当时他不急于修理那把椅子,兴许还不会说那么多刻薄的过头话。就像曹楠对他的评估那样,李敏分本不是个不容人的人。
  他们只希望我清纯和单一。只把我的“清纯单一”当作一个在繁忙和沉重中能帮助他们稍稍消解和中和那些繁忙、沉重的点缀物。就像某些当官的,在宴席上,常常喜欢叫一些歌星影星或艺校的女学员来陪着吃饭喝酒一样,我就是那饭桌上助兴的“星”?没有人真正想帮助我,真正能帮助我。我倒是也想清纯单一下去。但据此,能清纯和单一得了吗?笑话……
  然后她终于下决心给齐神父打了最后一个电话……
  放下电话后,她想了很多方法,怎么死才不丢人不痛苦。她原是想小试一下的。于是拿起了刀片。没想这是一把老头牌的双面刮胡刀片。是谁留在这儿的,她已经想不起来了。总之是男人的用品吧。冰冰凉,麻酥酥。就那么一下,几乎没怎么用力,洁白细嫩的皮肤就张裂开了。这时她才看到,也才知道,年轻人的血一旦不受皮肤和血管壁的阻碍而往外喷流时,是同样可以做到很汹涌,很澎湃,很不可阻挡的……
  二十五 一连串问题奔涌般地聚集到心头
  随后的两天里,邵长水一步都没外出,把自己死死地关在龙湾路八十八号里,强迫自己静下心,认真回顾和总结了一下这个阶段的工作。
  有成效吗?他问自己。
  当然不能说没成效。但成效很大吗?好像又不能这么说——仍然没拿到确凿的证据可以为劳爷的死进行定性,仍然没整明白劳爷在陶里根的“秘密调查”中到底搞到了什么“情报”。真正可以落实下来的只有这一点:在陶里根生活的后期,他的确非常痛苦,也搞清了造成他这痛苦的原因。但是,这对破案又有多大的意义,能起多么关键的作用呢?起码到目前为止还看大不出来。终于知道劳爷由于颓丧而改写了祝磊的材料,这应算做是一个重大收获。但他和赵五六都不相信劳爷因此会把原件销毁了。如果没销毁,那么原件现在在哪儿?他确信。劳爷的死跟这个“原件”有直接的关系。情况很可能是这样的:杀害劳爷的人获知了祝磊的原件落到了劳爷手中,在向劳爷百般索要原件而不得的情况下,恼羞成怒,便杀害了劳爷……邵长水还觉得,曹楠这小丫头“至死”仍向他们隐瞒着什么。直觉告诉他。曹楠应该是知道原件的下落的。即便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后来也一定是有所知晓;即便知晓得不是一那么详尽确切,她也应该知道一个大概的去向……
  事到如今,邵长水觉得必须加大力度,尽快侦破“车祸”和“爆炸杀人”等案子了,同时要组织力量寻找那个“原件”。他觉得现在已经不能再回避这么一个根本问题:劳爷到底掌握了顾立源、饶上都的什么问题,才使得某些人惶恐不安,而非杀他不可?不了解事件的这个大背景,就没法真正探摸到这个案子深处隐藏的东西。必须明白,这起案子绝对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刑事案。甚至可以说,查清劳爷死亡之谜,只是开启了通往这迷宫中心的无数扇神秘大门中的一扇而已。只是一出大戏中一个“序幕”而已。
  同时,邵长水还发觉,这段时间以来,自己本身也发生了一些重要变化。最大的一个变化就是不怎么惦记那个曾把自己困扰得要死要活的“定岗定职”问题了。因此,整个人就轻松多了。是因为惦记也没用,所以才不惦记了?还是因为自己在工作中太投入,陷得太深,因而从心理上已经把自己完全当作省厅一员的缘故?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其实原因可以不必深究,可喜的是心态终于平和从容了。
  古人说,得失自在须臾间,人生难得一从容。
  ……下午三点多钟,邵长水正在考虑怎么把自己对下一步工作的设想写成一个书面的东西给总队领导报上去,接到了总队秘书打来的电话,让他“放下手里一切事情,立马赶到总队部去‘报到’。”
  “啥叫放下‘一切’事情?为什么要用‘报到’这个说法?”经历过多次重大人事调动、在这方面一向不迟钝的邵长水,放下电话,心里猛地一震,当即意识到,自己的工作可能又要有变动了。他没追问,也没露声色,很平静地对组里的其他同志告诉了一声:“总队让我马上去一下。晚饭我就不回来吃了。”走以前,他又去五号楼看了看曹楠。她一边在那儿养伤,一边在按邵长水的要求,把那天口头“交代”的事情写成书面的材料。
  赶到总队部,赵总队不在。去厅长那儿开紧急会议去了。厅长那儿的“紧急会议”,可就太没谱了。有时三五分钟、一二十分钟,下达一道命令布置一个紧急任务就会结束;有时也会连续开上三五个小时五六个小时——为了贯彻和部署省政法委或公安部的重大工作安排,为了研究和处理一起突发的重大事故或案子,通宵开会,天亮后立即分头驱车下基层第一线去落实的事情也是经常发生的。所以,等那个年轻的秘书给邵长水沏完茶,他在赵总队办公室外间的沙发上已经安心坐下。准备打持久战了。好在,等候也是休息。老刑警都会这样“科学地”合理利用时间。所幸,这一回,厅长那儿的会议没开得太长。个把小时后。赵总队就回来了。行色
  匆匆。招呼邵长水跟他一起进了里间,立即把门关上,一边从身后一个纸板箱里拿起一把香蕉扔给邵长水。一边自己也剥了根,三口两口地把它全填进嘴里后,感慨地对邵长水说道:“谁他妈的发明这理论,说吃水果可以帮助戒烟。我看这结局肯定是跟说钓鱼的那个相声里说的那样,糖饼也吃了,鱼还是没钓着。”
  这些日子他正为戒烟,“痛苦”万分着哩。
  邵长水不爱吃香蕉。再说他心里悬着那“报到”的事,就更没那份心思陪着总队长去吃那不酸不甜又粘不唧唧的玩意儿。
  “快吃。快吃。”赵五六又替自己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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