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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听爹讲过,十多年前深山里来了个蟒蛇精,就住在万魂窟里。进洞的人都是只看进不看出。”
张星超笑着对伊娜说:“这下好办了。我以为是什么怪物,原来是只蟒蛇。以前丛林训练时,甭说蟒蛇,南方的鳄鱼北方的豺狼都杀了不少。”伊娜和丫头的表情僵住了,直直地看着前面。
张星超深感不妙,猛地回头,只见那幽光突然变得浓森,将山洞映得异域深蓝。
“到底是什么光?”张星超把紧了手枪。
拐过一处弯,眼前是两三丈宽的暗河拦住去路。幽河两滩堆满骸骨,磷火闪现。
原来是磷火在发光,在狭小蔽塞的山洞里,几十副尸骨脱磷,所以显得冥光阴盛。
“河水有毒!”张星超叹道:“这些人都是喝了河水死的。”
伊娜捡起一块石头,投向河中,激起的水浪转而旋沉不见。“水很深。水面乍看平静,但水下有暗流,很急。”
张星超伸手试了试水,冰冷刺骨。
“伊娜同志,不好意思。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什么啊?”
“我想借你的迷彩服一用。”
“干什么?”
“你的迷彩服和军靴可以一定程度地防水嘛,河水这么冷……”
“借给你我怎么办?”
“不是借给我穿,而是借给丫头穿。这样吧,你先游过去,然后脱衣服扔给丫头。”
“不行,你叫我脱衣服?”
“不要那么吝啬,我又不是没看过你里面穿啥。”
伊娜看看丫头,她瘦弱的身体的确经受不住刺骨的冰水。她一咬牙,扑腾下水游到对岸,“张星超,转过头去!”
“我不会偷看的!放心吧!”
“你这个流氓,我不相信你!”
张星超抚着丫头的肩膀,问道:“你会游泳吗?”
丫头稚气地摇摇头:“哥哥,我不会游泳。”
张星超无奈地一笑:“伊娜同志,没有法了。我没法转过身去,因为丫头不会游泳,我得带她过河。”
“你现在转过身去!”
张星超转身背对伊娜。
伊娜脱了衣裤和军靴,扔向对岸,然后躲进拐弯处。
“丫头,换衣服吧。”张星超转过脸。
丫头换好了迷彩装,穿上军靴。
张星超蹲下,帮丫头把裤脚塞进军靴,系紧了鞋带,然后把丫头换下的衣裤扔去对岸:“伊娜同志,不要那么封建,现在只有我一人没有防水服,好冷啊,给我点激情啊。”
可他得到的回音是“想得美,去你的!”张星超人生头一次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男人的辛酸。
他搂着丫头,下水,渡河,将丫头举送上岸。刺骨的河水令他浑身肌肉冻结。
伊娜伸出头看了看,“丫头快过来换衣服,不要被那个色狼‘雪狼’占便宜了!”话音未落,她愣住了,张星超不见了。突然,水面上一阵扑打,张星超伸出头来,呛了几口水,“丫头快走!!”咕咚一声他又沉了下去。
“喂,张星超?!”伊娜一把抓起冲锋枪立即冲到河岸,河面平静无声。
少顷,一抹浓血染红了河水。
五分钟过去了。
又过了十分钟。
幽河死寂无声。
伊娜瘫坐地上。丫头吓得钻进伊娜怀里啜泣。
“丫头,我们走吧。我一定会带你离开阴山。”
“姐姐,哥哥不会死的。我们再等等好吗?”
伊娜失魂落魄地说:“丫头,他回不来了。”
半小时过去了,河面依然平静。
两人换了衣裤,离开幽河。一路沉默无语。洞风切肤生寒。
空气流动变得明显,快到洞口了。
走过一处坡,山洞变得明敞,不多时就到了洞口。
山林悄然,无风,雪下得正紧。
深山老林积雪厚实,二人相互搀扶,举步维艰。
伊娜松了口气:“幸好是在冬季,蟒蛇在冬眠,我们一路上没有惊动它。”
“呀!”丫头惊叫道:“姐姐快看,那边有人!”
不远处的山岩上有个五六尺圆方的洞,有瀑布从洞中涌出,冬季河流开始结冰,瀑布水流稀疏。
瀑布下面是河沟,旁边的浅滩上仰躺着一个人。
走过去一看,是张星超。他已昏迷,手里还紧紧握着军用匕首。
“张星超?!”伊娜喜极而泣,将他拥在怀中。
丫头惊叫道:“姐姐,你看……”她指着张星超的大腿。
有伤口。伊娜撕开他的裤腰,只见四齿咬印冒血不止,伤口深而间宽六七寸,很似蟒蛇咬伤。
此时有条丈余长的蟒蛇浮出水面,拉直的蛇身漾出涟漪。蟒蛇一动不动地浮着,细看,蛇首三寸处有道深裂的血口。
“原来张星超是被这蛇拖下水的。在水下搏斗之时他杀掉了蟒蛇。暗河将他卷走冲出了瀑布。”
张星超浑身冰凉,气若游丝。
蟒蛇一般无毒,但齿液对神经有一定的麻痹作用,使动物或人在被蛇生吞时逐渐失去力气。“可是河水有毒啊,不然洞里的河滩上怎么会有尸体?张星超与蟒蛇搏斗之时难免喝进几口河水。”伊娜心急如焚,“不对。河水很可能没有毒。要是河滩上的几十具尸体都是误饮河水而死的,这就不对了。山里的人野外生存经验丰富,当他们看到河边堆着那么多尸体,必然不会去饮河水,因为他们可能认为河水有毒。”
如此说来,那些尸体……一个可怕的猜测在伊娜心中蔓延:“难道是蟒蛇?据说西南山林中的蟒蛇有个天性:在它们进食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它们的身体处于最笨重最虚弱的状态,因为需要大量的体力来消化食物。此刻的蛇最怕受到攻击,它们往往会躲回老巢慢慢消化。天啊!那些尸体都是蟒蛇消化后排泄出来的骸骨,整个山洞就是蛇窝!”
伊娜浑身打颤胃里翻腾:“能将人生吞下肚的蛇,那该有多大?如此说来,张星超杀死的那条还不是最大的……还有更大的……”
丫头屏住呼吸,面无血色。伊娜身后风声变怪,就像是大面积的空气被吸进黑洞,气流骤然加剧。“吸—吸——”,那吸魂的声音摄人心魄。
伊娜骇然转身,只见一条水桶粗的巨蟒撕开血盆大口露出獠牙,铜铃大的两眼血红,狰狞地瞪着伊娜。
她此刻异常冷静,取下手雷拉了环,扔进巨蟒口中,然后扑倒丫头。
手雷炸响,残肉横飞,巨蟒瞬间裂成两段。
此时伊娜才感到后怕,她为刚才的沉着冷静惊叹不已,一屁股坐在地上,冷汗淋漓。看了看张星超,他脸色灰白。伊娜取出三颗子弹,用匕首撬开弹壳,将火药均匀地洒在张星超大腿的伤口上,再用柴油打火机点燃弹药,刺眼的白光一闪,硝烟味弥漫开来。她又从背囊里取出军用医药包,为张星超上药包扎。
丫头也半晌才回过神来:“姐姐,我们该去哪里?”
“先找个山洞避寒。”伊娜背起张星超,往深林走去。
她们来到一峭山崖之前,丫头发现不远处有个山洞。
山洞圆方三十多平米,地处低洼,可避寒风。
伊娜放下张星超,领着丫头出去拣了不少干柴与枯叶。
回洞后,丫头在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枯叶和干草。伊娜点燃干柴取暖。
张星超仍昏迷不醒,伊娜和丫头将他抬上干枯草叶堆成的铺垫。
“哥哥身体像冰一样冷……”丫头难过地说。
伊娜替张星超脱下那冰冷厚重的防弹背心,又脱下他的外裤递给丫头:“拿到火边烘干。”
张星超手脚上已有多处冻伤,伊娜不停地搓揉着他的身体,生怕他血液凝固。
天色渐暗,几人早已饥肠辘辘。
伊娜将手枪塞进丫头手中:“丫头,我要出去打猎了,你看好他。现在我教你用枪,一旦有野兽来,你就开枪……”
丫头握着枪,坐在张星超身边:“姐姐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哥哥。”
伊娜脱下迷彩服,盖在张星超身上。
过了两个钟头,伊娜打猎回来,收获不小,五只野兔。
“丫头,帮忙把野兔去皮,待会儿烧烤”。
伊娜打开背囊,取出军用毛巾,蘸雪水浸湿,再拿到火苗上稍作烘燎,不多时毛巾就热气蒸腾。她为张星超擦拭全身取暖,毛巾凉了就再蘸湿烘热。
“裤子烘干了!”丫头甜甜地笑道。
伊娜为张星超穿上裤子,心想:“这个死张星超,本小姐居然还给你穿裤子。等你醒了,我要你给我洗脚,哼!”
夜里,山风呼啸,森林簌簌作声,偶尔几声鸟兽凄凉的悲鸣,回荡在阴山黑林,愁断人肠。篝火冉冉,烧烤肉香扑鼻。
伊娜取出薄荷糖,一颗一颗地咬碎,含在嘴里喂进张星超口中。她很细心,糖比兔肉含带的热量更多,也更能使人体快速恢复热量,如果将整颗糖塞进张星超口中,可能会哽进喉管,他现在毫无知觉,根本无法咽食。
丫头羞红了脸,捂着眼睛。
深夜,山林万籁俱寂。
伊娜往篝火里添了些许柴火,丫头和衣而睡。伊娜靠在张星超怀中,两人合盖着那件迷彩服,紧紧地搂着他,想起刚才与他“接吻”时的那种蜜意和感觉,那种从未有过的令人心跳和呼吸加快浑身酥软的感觉,她脸颊一阵潮红,“愿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不要离开……”
忽然一阵寒风卷入山洞,伊娜惊醒,只见三个身着黑风衣的彪形大汉站在洞口,手端长枪。还不及她有所反应,“嗖嗖嗖”三声风啸,麻醉枪飞针齐射,伊娜丫头张星超各中一针,顿感浑身神经瘫痪,眼前变得模糊,不久便失去了知觉。
……
“晕厥的世界,我心已死。我的亲身孩子向我开枪。悲凉的世界,我心已寒。我死在亲身孩子的面前,看着她对我笑着,抹去我脸上的血。我的亲身孩子向我开枪。我倒在她的枪下,将要死去。孩子,再叫我一声母亲吧,我的孩子……”阴郁的女声,似曾相识。
张星超缓缓睁开眼,只感四肢无法动弹,挣扎数下,才发现自己的手脚被捆死了。
他躺在一张柔软的双人床上,在一间颇具欧式风格的卧室里,浓郁的玫瑰花香,古典的欧式家具,意大利纯羊毛地毯,法国大革命时期的壁画,水晶玻璃窗外天空阴霾,飘雪无声,一切亦幻亦真。
床侧有个女人,背对张星超而坐,唱着阴郁的歌。
“你是谁?这是哪里?”
那女人缓缓转过身,是林君。
“老婆?!”张星超惊诧万分。
“老公,两月不见,你消瘦了许多。”林君穿着睡衣,在粉唇上均匀地图着口红。
此刻张星超似乎明白了一切,“是你杀了李浪他们……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们一心想着去救你,而你……”
“我们俩夫妻见面,你不感到兴奋吗?忘记那些不愉快的事吧。”林君顺了顺黑亮的秀发,妩媚地一笑。
“这一切都是骗局!从我们俩认识那一刻起,我就陷入了你的骗局……”
“哈哈哈。老公,不要这么说。至少在我们这几个月的短暂夫妻生活中,我是很投入的,不是吗?”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张星超怒极而泣:“一切都是骗局……”
他心乱如麻,一幕幕往事在脑海里激荡,一切美好的回忆都被撕成碎片,像雪花一样变得惨白冰凉。与林君的初次相遇,是在七个月前,那时她和模特公司受到黑社会的骚扰和威胁。她到临江市公安局报案时,“偶然”遇到当时尚未调到刑侦处而还在治安处的张星超。市局出面之后,黑社会不敢再找麻烦,而张星超也认识了林君,她为感谢张星超,多次约他吃饭,打保龄球,两人很谈得来,引为知己。
后来两人的感情升华,走向了婚姻与家庭的结合。
“哈哈哈哈……”张星超哭笑道:“我怎么没有想到……哈哈哈!一见如故,彼此知心?哈哈哈……”他这时才猛然醒悟:一个能了解特工并且被特工视为知心的人,必然也是一个特工。
一幕幕往事牵扯着他的神经,熟悉的面容,亲切的声音,此刻变得如此陌生和可怕。
婚礼上……
“祝张大哥和嫂子白头偕老!”周群侠那天特别高兴,从不喝酒的他那天一醉方休。
“张大哥和嫂子,祝你们早生贵子!哈哈,小弟敬大哥和嫂子一杯。这些年,张大哥把我当亲兄弟一样照着,能看到大哥成个好家有人照顾了,小弟就是死也无憾了!”李浪永远是那么豪爽耿直,张星超想到这里,心如刀绞:“死而无憾……李浪啊,你的那句‘死而无憾’让老哥痛心疾首啊……是我害了你,都是为了我啊……”
林君冷笑道:“张星超,你和你的组织没有想到吧?螳螂捕蝉而黄雀在后。”
此时的张星超目露凶光:“林君,你们这些卑鄙的日本人,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