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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丕以前向来对于叔父家的召唤,准时而来。但最近就是他这个亲弟弟也很少见到他,见了他,也总是被他教训自己不守父业,终日东游西荡,没个正劲。还常说父亲辛苦创下的这番基业,还等着我们将来恪守和发扬光大云云。
真是奇怪,现在曹家有这份局面,大半不是曹智曹叔父打下来的吗?他们的父亲已死,这将来继承曹家家主之位必然在曹昂、曹彰、曹冲等曹叔父几个亲生儿子间产生,那还会轮到他们俩,甚至曹丕还要他守得什么家业,这话都五句可以的,真是没事瞎起劲。
“不是我急,我还约了人呢!”曹植仍一副心急的回了自己这个略大的堂妹一句,就不停张望向内堂方向。
“切!”
已经渐渐长大成人的曹昂,对于曹植的一心只想着郊游和琴棋书画,很是不屑一顾,嘴角一牵之下,猛然蹦出一个“切”字。
年轻人之间就是免不了争斗,特别是男孩子,无论他们之间有没有血缘关系,在长大到一定的阶段,就是需要相互通过争斗和威胁、竞争和压制来满足自己成长的需要。
曹植自是听到了曹昂不屑声音,并没有暴跳如雷。曹植脑子好使,这是公认的。他面对这种情形不会像一般冲动的年轻人那般,撩胳膊恶言相向,甚至动粗,通过打架来得到最终结果。曹植特别能借题发挥的利用周遭之事,在言语和心理上打击对手。
“哎,昂弟、莹霜妹,你们说各位婶娘们会不会是为了叔父新带回来的那个袁熙未过门的年轻妻子之事。我可听说这女子漂亮的无以复加,和叔父也是整整差了十几岁的……”
曹植一副老神在在的念道,立时引起了曹昂和曹莹霜的警惕和不满。
“曹植你什么意思?”曹昂先跨出一步对着神情得意的曹植质问道。
曹昂的母亲是前朝皇后何静湘,但因早逝,从小一直跟着曹操的正室丁氏和曹智的正室任红昌长大,对这两个伯母、姨母,曹昂和她们的感情甚好。对自己的父亲曹智也是特别尊重,一直立志要以父亲为榜样,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奇男子。
此时一听曹植有意重伤自己父亲和姨母之间关系时,一下子火就冒上来的站出质问。
“嘿嘿,也没什么。不过我可是听说任婶娘对这个还未谋面的小婶娘很是感冒,听说几次在后宅大发脾气过,说什么叔父为老不尊,每每出征就带回一个美娇娘,老不干这种不正经事……嘿嘿……”曹植一边眉飞色舞的说着,最后还嘿嘿贼笑起来。
“放屁,我父那有不干正经事了。曹植我要揍你……”听到曹植这么难听的数落之言,曹昂再也忍不住的要冲上去动手揍曹植。
“哎……君子动口莫动手啊……你还有点大家风范没有,要说最近的不是在赤壁,叔父还收了一个孙尚香吗?那姨娘现在也已怀了身孕了吧?年纪可比你大了几岁啊?”
曹昂虽说比曹植年岁小,但从小习武,力气明显比曹植大。这会儿正扯着曹植的衣领,扬起一只拳头,怒目而视着曹植,要挥拳相向。
但曹昂毕竟年岁太小,在这脑筋转弯和言辞上怎能转得过身负才名的曹植。这时就是被曹植三言两语,说的一愣一愣的,不知所措了。
这些年很少见到父亲的曹昂顺着曹植的话意,回想他一向尊敬的父亲在这些年的个人生活上,的确不止一次的让他和那些大姨娘们失望过。
前些年秦朗的母亲进门时,就是带着身孕,外加秦朗的这个拖油瓶,并且还不是曹智自己娶进家门的。听说是在攻下吕布下邳城后的战利品,但在半途上因为江东有突发战事,就把人一股脑送回许都,让各位姨娘照顾后,自己却率着大军再次出征去了。
接着在荆州、江东打了年余的战事,又送回来一个十六岁不到的孙家大小姐。
这回又是把人在外娶回,加送回,过段时日一样肚子开始隆起。曹智自己却是又娶进家门,就不管什么事了,人在这一年半载里,就不曾回过家,照过面。家里头的妻儿每日为他担惊受怕,他却在外面打一个胜仗,就往家输送一个娇妾,好不风流快活。
作为现任当仁不让家中大母的任红昌怎么能没意见,女人的妒忌心不说,曹智每每寄回只言片语,不是嘱托她教育好子女外,就是要她受累在照顾好某某新娶的妾室。
这次听说曹智又在官渡抢了袁绍的一个未过门的儿媳妇时,她再也忍不住。在曹府后宅的确大发过一次脾气,说过丈夫曹智没把她当真正的妻子,而是收容所院长之类的气话也是事实。
这几天更是因为曹智停留在中牟不回,而任红昌一直在家中没好脸色给人看。女人心小,明明已经收到过丈夫的来信,要她听从安排,他有清理威胁的大事要做。但这股子长期积压的怨气,还是难以从心中抒发,以至于最近的表现,让孩子们都以为曹智是在中牟躲着许都的任红昌等正式妻妾,先逍遥的寻欢作乐一番呢!而怒火中烧的各姨娘今日可能就是在商议待父亲回归时,如何联合“讨伐”与他的事项。
曹昂脑子简单些,被曹植那么一说,还真疑惑的半信半疑起来。手上的动作也停顿在半空中,眼神迷离的不知该怎么下去,要不要相信曹植的推测。
“哼,满口胡言乱语,背后妄议长辈,看父亲回来,我不告你的状!”
曹智正值得意轻而易举唬住曹昂之际,背后抱着小曹从的曹莹霜一声冷斥,突厥的响起在曹植耳际。
第一千零九十二章 血腥闹市
一提要告状,本来看着曹昂被他骗的团团转,正自得意的曹植顿时蔫了。曹智对这一群小辈历来严厉,曹操过世后,曹智更是将曹丕、曹植等侄子接回自己府中抚养加教导,直到他们够年龄独立门户,才放出去,加以历练。所以生性随意烂漫的曹植,一直有些害怕他这个严厉的亲叔父。
“对,告诉父亲,让父亲责罚植……”总算在妹妹的帮助下,找到台阶的曹昂,一把推开曹植,拍了拍手掌中的灰尘,不再理曹植,半转着身走开了。
“哎呀呀,莹霜妹妹,我又没说什么,只是随意乱嚼几句家常,家常吗!你,你们别生气,昂弟喔……”
“又是什么人乱嚼舌头呢?”
正值曹植转换表情向着曹莹霜开始求饶时,一个踱着方步的高大身影出现在了回廊尽头。
曹植一听是自己亲哥哥曹丕的声音,神情立时转悲为喜的转身朝着缓缓而来的曹丕身处迎了上去。
“兄长快救我,莹霜妹妹和昂弟要到叔父跟前告我的状了,你快帮忙劝劝啊……”
曹植对着自己亲兄长的哀求,只是迎来曹丕的一阵哈哈大笑,“叔父还在中牟呢,他们要告状,也要等上几天呢。你又急个什么劲?”
曹丕自以为能控制局势的话,却在曹莹霜突然不失天真的一句,“父亲就快回来了,说不定就是今日,否则也不会让许叔叔代口信,今日要我们在家中等候了……”
“什么?”
曹丕心中没来由的咯噔一下,他从来不知道今日过府传召他们这些小辈是曹智的口讯。
“他要干什么?难道是针对我吗?难道他已察觉我的图谋?……”
曹丕迅即脸色突变的内心连闪许多可能,但很快又一一迅即否定着:“应该不可能,我全部的行事缜密,没有留下过任何把柄。和我有过接触的人现在差不多都死了,也确认过这些人死前,没有机会出卖过他。唯一一个可能出卖他的人,就是荀彧,不过此人现在在他的亲信监视之下,刚刚到达中牟,去接受曹智的审判。就算现在已经出卖了我,也没这么快就迎来曹智的反应。但他也不可能出卖我,就算出卖曹智也不会相信他所说,因为他拿不出什么证据。那份父亲留下的密令,早已被荀彧烧毁,这一切都是安插在荀府的内应亲眼所见,这样一来他荀彧就是什么证据也没有的,根本不可能对我产生什么威胁。再说曹智和荀彧现在可能已经成了他派出刺客的刀下之鬼……要不就是刺杀失败了,但也不可能这么快知道是我干的,而突然返回……但为什么由他的亲信许褚传信召集家族小辈来他府中聚集呢?”
曹丕毕竟年岁还小,不够老成和老练,一遇变故就不免有些慌乱。
在患得患失一阵的曹丕,暗自决定“不能这样瞎想,应该问清此事的来龙去脉”时,猛然间回过神来的曹丕正要向曹昂等人询问时,才发现他们兄妹几人早已在曹丕闻听曹智可能即可回来失神之际,抱着曹冲,牵着曹彰,嬉笑着曹丕的紧张离开了。
“大哥,大哥,你怎么了?怎么了?”本来以为寻到帮手的曹植,一个劲的摇着曹丕的手臂,叫唤了好几声,才把曹丕唤醒。
对于曹莹霜等一路离开时的嘲笑,曹植心中满是不甘的恼意,对于曹丕这中途的掉链子,更是满心的不解。
反正很早以前,满腹诗词精华,文人情怀的曹植,就已经看不懂自己这个亲兄长的行为举止了。今天只是再加一次罢了,又能怎样呢?
“唉!”
就在曹植无奈一声哀叹时,猛然觉醒的曹丕就一把抓住曹植的手,要求曹植解释清楚今日之事。
“曹植,快说,今日这次召集到底是怎么说的?”
对于曹丕急切的问的不对题,曹植只能再次腹议一番后,就把刚才和曹昂等人的争论和闲扯告之了曹丕。甚至还加注了一些自己的评论和应该等等。
但显然曹丕在一时的大松一口气后,又不知好像很担心什么似的,急速匆匆转身离开了。
曹植在其身后叫了好几声曹丕,他都不理。问及去哪,各位婶娘的召见怎么办时,曹丕只是一味闷头赶路,就是不回头回答曹植的问话一句。最后曹植只能意兴阑珊的自言自语的大摇其头,一会儿就恢复了笃悠悠的性情,转身慢步朝着曹丕相反的方向离开了。
秋天的许都,是一年四季中最美的时刻。沿着西城大街两侧,枫树的叶子由绿慢慢转黄,又由黄慢慢转红。最后,那耀眼的红色陡然在黄昏中一跳,于边缘间再添一层薄薄的鎏金。整个城市登时就变得金碧辉煌,就像被罩在云霞里般,如梦似幻。
每年这个时刻,也是城中最热闹的时刻。经历了春的艰辛,夏的劳碌,人们终于盼到了收获的季节。看见田间的,树上的,还有店铺里的营生一件件都变成沉甸甸的铜,白花花的银,亮闪闪的金还有暖融融的丝帛,紧绷了大半年的神经迅速地放松了下来。长喘一口气,换上最体面的衣服,带上最漂亮的峨冠,该出门登山的去登山,该串巷访友的去访友。该兑现春天时诺言的,则请了媒人,提着城外来的新鲜蔬果,吴越来的薄纱轻罗,还有域外来的白璧一双,登上泰山老大人家的门去,好言求娶其女。
虽然已经临近傍晚,西市上依旧挤得摩肩接踵。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这份嘈杂,打破了这份其乐融融的美景。一辆包着铜皮车厢的高贵马车,一下子横冲直撞的进入了这多为平民出入的西市口。
听到急促的马蹄声,百姓们知道这可能是平素耀武扬威的豪门公子哥,不慎临幸他们这市井小民之地无事生非来了。小老百姓可不敢招惹能乘坐此种马车的达官贵人,赶紧你推我搡闪到路边,为恶少们让开一条通道。
这是一路从曹智府中赶出曹丕的座驾,平日里他带领随从来到秘密隐藏于西市的联络点,从来都是轻车简装的。
今日他的预感很不好,从曹府出来,根本来不及换衣换车,直接带着五名健仆,从曹府疾驰而来到西市秘密联络点,发动他的情报网,他要知道这段时间里,许都城内外的一切风吹草动。
前日刚刚下过雨的街道上还有很多泥水尚未蒸发干净,被马蹄一踩,灰浆溅得路人满身满脸。百姓们望着远去的背影指指点点,骂声不绝。疾驰者却权当什么都没有听见,继续一路绝尘而行着。
当曹丕一路疾驶来到他隐藏在闹市中府宅的门口时,就感觉到了一股死亡的气息,一股奇怪的气氛和味道。当曹丕不及辨别,一脚踏进完好无损的门房时,曹丕惊愣地看到里边被毁坏得一片狼藉前厅,然后就是被刺得像刺猬,或是不成人形的尸体,每隔几步就有一具,并且越往里越多着。
曹丕一眼就认出了那些都是他暗藏在此处府中的亲信死士,这间府邸中少说也有一百多人,但现在显然都已经成了尸体。
满屋的尸体,满地的鲜血,越往后走,越是触目惊心,竟未走脱一个的样子。曹丕的肚子更是因为怒火万丈和恐惧,而感到一阵阵的抽搐。他甚至快要吐了,但在属下面前,那怕他的脸已经变的再白,他都坚持告诫着自己要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