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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中国军人在越南的奇遇-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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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芳水灵灵的大眼睛抬了起来,静静地盯着陈国生。陈国生不觉吓了一跳──那眼睛里,竟然噙满了泪水!
  他一时有些惶然了。
  “明天你要走了?”马上想到这是一句废话。
  “是的。”
  “明天上午走?”又是一句废话。
  “是的。”
  “我……祝贺你完成了学业,能够马上上前线……希望你能替我狠狠揍揍美国佬。”又没话了。
  “就说这些?”姑娘的大眼睛火辣辣地注视着他,那双颊绯红绯红,嫣红如醉,莹莹如梦,黑亮深黝的眼里漾动着无限的柔情蜜意……
  陈国生忙偏过头,心里涌起了千万个念头,一个火花猛然闪现在脑海里──这是爱情吗?不不不,火花又马上熄灭了──这是资产阶级的东西,革命战士是不能谈这个的──再说人家那么美,自己配得上吗?真是癞蛤么想吃天鹅肉!唉,还想这些干什么,说不定再也见不上面了。自己还有两年才能毕业,能不能去越南还是个问题……
  “你怎么不说话?”
  陈国生心肠一硬,递上手中一直提着的东西。东西很多,里面醒目地放置着一本精致的绿颜色的笔记本,塑面上有两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下面用红颜色写着“友谊”两个大字。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愿咱们的友谊长存,也衷心祝愿中越人民的友谊长存。”
  姑娘眼中的光芒暗淡了,她接过陈国生的礼物,也将自己的礼物奉上,是一本书,上面套着一支笔。书是《大越史略》,越文版,陈国生翻开第一页,扉页上写着一句话:听毛主席的话,做毛主席的好战士。
  陈国生给她的留言是:愿中越人民的友谊长存;愿你,英勇奋战,为父母,为千千万万惨遭杀害的越南人民报仇雪恨,把和平留给我们的下一代。
  他本来想写一首小诗的,可怕别人看见了问是啥意思,那就麻烦了。他不愿给黎芳添麻烦。看来黎芳也有此顾虑。
  陈国生有些伤感地说:“我还有两年才毕业,两年后,说不定你们已将山姆大叔轰出去了。”
  黎芳嗔道:“我不要你说这个!”
  “你哥哥有消息没有?”陈国生只得见风使舵。说到她哥哥,黎芳的眼睛又闪闪发光了,“有消息了!前不久,他还来信给我,说他们又打了几个胜仗,根据地扩大了,他已经是一名营长了。”
  “是吗!你们兄妹俩说不定马上就能见面了。”
  “他在信中还提到了你,说全国解放后,他一定到中国来见见你。”黎芳扑闪扑闪的大眼睛又盯住了陈国生。
  陈国生一愣,没揣出她话中的意思,就问:“他是怎么知道我的?
  我也很想见见他,他是一位真正的英雄。时间不早了,咱们走吧。”
  黎芳眼里的光芒又暗淡了,她叹了一口气,跟着陈国生往山下走去。陈国生一边走,一边说:“你是去上前线,又不是去上刑场,气氛不该这么沉闷。去年你在国庆节唱的那些歌太好听了,我很想再听你唱一个。”
  黎芳没有推辞,她清了清喉咙就运动她那圆润动听的嗓子唱了起来,歌声是那样的真情,那样的伤感,仿佛是中国的古典名曲《高山流水》,听起来是那样的令人缠绵悱恻,感怀不已。
  陈国生听着听着不觉停止了脚步,歌声依旧是那样迷人,而明天以后,就再也见不着她,再也听不到她那美妙的歌声了。陈国生的心里不由得一酸,眼泪都差点落了下来。黎芳唱完了,陈国生使劲儿鼓着掌。为了控制情绪,他装作正军帽,悄悄抹去眼泪。
  “你该为我唱点什么?”黎芳扯了陈国生一下。
  陈国生笑了笑说:“我五音不全,唱歌是大大的不行,这样吧,我给你背诵一首《木兰辞》。花木兰是我国古代著名的巾帼英雄,拿来比你还是挺合适的。”
  “去你的!”
  陈国生低头钻过一棵松树,开始背诵了起来:“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问女何所思,问女何所忆……”
  这首著名的《木兰辞》,他不知背过了多少遍,然而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慢,这么富有感情。他从心底里希望时间凝固不动,让他一生一世都这么陪着黎芳背这首词。
  然而时间不饶人。
  出了林子,溪边开始出现洗衣服的人。陈国生回头说:“我们该分手了。”说着就伸出了右手。黎芳迟疑了一下,也很快地伸出了手,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再见!”
  第二天清晨,陈国生他们的区队和友邻区队一起整整齐齐地排在道路两旁,黑压压的人群鸦雀无声,大家在静候车队的来临,等着欢送越南战友及参加援越的高届同学们。
  “嘀!”校园深处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喇叭声,顿时锣、鼓、钹、鞭炮、喇叭一齐响了起来,热闹异常。陈国生和他的同学们整齐地拍着巴掌,向一辆辆军车行注目礼。
  她来了!她来了!她来了!
  陈国生全身木然了,他的两只手机械地拍着巴掌,全部的心思全都扑在了黎芳的身上,周围的一切一切似乎都消失了,天地之间只有他和她了。
  黎芳也看见了陈国生,就拼命地向他挥手:“再见!再见!……”
  车上不知谁喊了句:“中国人民万岁!毛主席万岁!”一下压过了黎芳的声音。
  陈国生他们的系政委也赶紧喊了句:“越南人民万岁!胡志明万岁!”
  陈国生机械地随着拍手、挥手、呼喊着。
  走了,走了,走了,远了,远了,远了。
  黎芳连同她的军车渐渐成为一个闪亮的光点,转眼什么就看不见了,陈国生的眼睛模糊了,喉里发紧发酸,心里涌起一股难以忍受的惆怅,他真想找个地方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别了,别了,永远地别了……
  哨声响了,王平见陈国生还在发呆,就上前踢了他一脚。陈国生“啊”了一声,便稀里糊涂地随着大伙儿集合。中等个子,已有些发福的系政委见大家都站好了队,就拖长声音说:“同─学─们,下个周省文革组要到我们学校来检查文化大革命进行的情况,希望大家在本周内每人写一张大字报,经区队长检查后,交给党委。注意每人一份,不得代写,具体内容由区队长确定。”
  写大字报?写什么大字报?这两年,陈国生一门心思全在学业上,至于外界的什么变化,他一点儿也不关心。他听见鲁革命、张建军眉飞色舞地在议论什么,便凑了上去,悄悄地跟在他俩后面走向寝室。他们不时在提一个名词“文化大革命”,以前,在报纸、广播中也曾看过、听过不少次,不过他却从来没有认真追究一下文化大革命究竟是干什么的。
  到了寝室,只听张建军压低声音对鲁革命说:“听我的高中同学说,其他大专院校早闹起来了,有几个同学还到北京去受到了毛主席的接见!可我们还死气沉沉地呆在这儿,连写张大字报还要区队长规定内容,真是的!”
  鲁革命拳头一擂床板,发出“澎”的一声闷响,“这明摆着是不想让我们起来干,是压制我们的革命积极性,这张大字报我不写了!”
  张建军忙捂住他的嘴,“小声点,让区队长听见了,就麻烦了。”
  “怕什么!晚上的会我还要跟他干呢!我就不服这口气,人家干得热火朝天的,咱们啥也不准干!”
  陈国生听着有些不对劲了,就插了一句:“咱们是军人,要守纪律,不能跟普通院校相比。”
  “你别老啃书本了,五分加绵羊!毛主席他老人家亲自发动的文化大革命,他们凭啥不让咱们响应毛主席的伟大号召?守纪律,也要看守的是什么纪律,无产阶级的纪律当然要守,可资产阶级的纪律就不能守!”
  陈国生哑然了。
  上部 第十一节
  (更新时间:2003…5…7 0:05:00 本章字数:2813)
  晚自习的时间,区队长召集全区队规定大字报的内容。气氛异常沉闷,以致陈国生都有些懵然,他可从未怀疑党委的决定会有什么错。
  区队长讲完后,环顾全场,低沉地说:“大家还有什么意见没有,若没有,就回去写好了。”
  静,异常的静。
  鲁革命嘴蠕动了两下,像刚跑完1500米似的重重喘着粗气,猛然“腾”地一下站起来,“我不写这种八股式的文章!报上不是说要群众自己解放自己,为什么还给我们这么多框框条条?我们要自己写!”
  区队长嘬着烟屁股,狠狠地抽了两口,然后慢悠悠地说:“你是党员吗?”
  “是又怎么样?”
  “这是党委的决定!”区队长果断地将烟蒂扔到了地上。这一句一下把鲁革命噎住了,他满脸通红,可就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张建军见状,也“腾”地站起来说:“文化大革命是我们的伟大领袖毛主席发动的,我们党员更应该以积极的行动响应毛主席的号召,而我们学校至今还是死气沉沉的,请问党委执行的是谁的路线?如果这个党委不代表共产党,不执行毛主席制定的伟大路线,还算什么党委?我们不遵守是完全正当的!”
  张建军的话在同学们中引起了一阵骚动,大家议论纷纷,可没谁起来响应。区队长端起茶杯呷了一口,稳了稳神,“中央有过规定,军事院校的文化大革命由党委来领导,我们这样做,是完全正当的,你有什么理由说我们党委执行的不是毛主席的路线?”
  张建军不等他说完,“听说这个规定已经取消了。”
  “听说?我们没接到正式文件,不能凭听说干事。大家先回去写,有不同意见可以保留,解散!”
  鲁革命急了眼,“这……这,你们这完全是压制我们的革命行动,我要……”
  区队长不理睬他,径自走了。
  张建军悻悻地说:“谁愿意写谁写吧,反正我不写,等文革检查组来了,告他们去!”
  会上,陈国生一直在回味与黎芳在一起的幸福时刻,刚才的一切他一点也没仔细分析。到教室后,仍像过去写作文似的胡乱写了一篇应付差事了事,然后复习功课去了。
  鲁革命见他写完了,就抢过了稿子念起来:“论‘打手’游戏……我班盛行打手的游戏,每每打中别人,就乐不可支。”什么乱七八糟的,中间干脆不看,翻到最后:“总而言之,‘打手’游戏是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是资产阶级享乐观,应欲禁绝。”
  鲁革命最热衷于此道,每逢下课,必扯个人打手,偏他又反应迟缓,常常挨打。尤其撞上“打手”名将陈国生,更是每战必败,常常是两手被打得通红而告结束。
  此刻他小声咕哝了句:“乖乖,不得了,别乱扣帽子,吓唬人可不行。”
  陈国生一把抢回稿子,笑着说:“有理有据,谁吓唬你来着。”
  张建军过来拍着鲁革命的肩膀说:“他是拣芝麻当西瓜小题大作,咱们俩帮王平写去。”
  陈国生做了会作业,听王平、鲁革命喊得热闹,没心思做了,就放下了笔,溜过去瞥了一眼王平的稿子,他在揭露学校食堂的不卫生。鲁革命在旁边边看边骂:“前两天菜里面还发现了一只苍蝇,险些让我把吃的全吐了。”他粗大的手指指着稿纸,“这么写!他们不关心革命战士的身心健康……嗯嗯,是怕革命战士吃饱了肚子揍他们的狐朋狗友!”
  没等他说完,陈国生已笑得直不起腰,连一向不苟言笑的王平也趴在桌子上大笑不止,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鲁革命搔了搔后脑勺,也怪不好意思地笑了。
  陈国生不得不佩服学校党委有两下子,才三、四天功夫,整个校园就淹没在大字报的海洋中。他的《论“打手”游戏》也赫然在上,但王平的那篇不在其中,使陈国生满腹狐疑。
  文革组来了,陈国生没觉得与以前有啥不同,一切照常,他还是照样学他的功课,空余时间还看看那本《大越史略》。
  要说动静还是有的,张建军和鲁革命星期六的晚上被文革组叫去谈了一晚上,他俩第二天早晨回来时,个个满脸喜色,毫无倦意。陈国生问他俩干啥去了,他俩吱吱唔唔地乱扯一气,一团迷雾。
  惟一透点端倪的是鲁革命偶尔骂了句:“他奶奶的,那个规定中央早取消了,这帮家伙混帐透顶竟敢扣着不发。”
  王平有几分担心地对陈国生说:“可能会发生什么事。”
  “没事!好好学习就得了,战场上凭的是技术,不是嘴皮子。”陈国生满不在乎地说。
  的确,文革检查组走后,并无大风浪,只成立了一个什么“井冈山兵团”,张建军、鲁革命任正副组长,发展成员倒挺积极,不到一个月就发展到两、三百人。活动似乎就是出出板报,开开辩论会之类的,张建军的意思是“统一思想”。他们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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