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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妄言-第1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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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自己,他自己愿意,父母也没奈他何。童自大跟着这些媒婆各处相看了许多,只拣了十个,他暗算道:“我听见人说金钗十二,我家中有一双。”带这十个,岂不是十二了,奶奶独当一夜,他们两人当二夜,恰恰是七日一轮。遂将六间厢房收拾得甚是华丽,制了十分首饰衣裳,并房中床帐,箱柜桌椅,摆设的香炉花瓶,镜台粉盒之类,件件簇新。【虽是财主气象,总离不得一个俗字。故妙。】娶了这十个妇人来家,每人又买了一个丫头与他。【葵心、莲瓣有了丫头,真是楼上楼了。】一边六人住着,派定两个一班,也将西屋做了一个官铺,这些妾接着日子轮流上来伴宿,该铁氏的这一日,他自己过去当值。
  铁氏此后把那先生砸得稀烂,撂在净桶中,弃之于粪坑之内,虽是铁氏得新忘故,实在那先生空自长大壮观,腹内空物。抛入粪中,在臭气内潜身,也不为过。童自大他采战则战,种子则种,四五年间,生得十多个儿女,他那个乐那里还说得出来。铁氏虽不曾生育,这些娃娃谁敢不叫他做娘。他看见大大小小一群在面前,好不热闹,也喜欢得不得。铁氏今虽改变,毫无凶暴之气,但童自大素常畏威慑服惯了,每常敬他到十分的地位。今见他这样宽恩,先畏威而后感德,竟尊他到二十分上。这些妾见主人公犹然如此,可敢有一毫胆大怠忽之习,都恨不得把他顶在头上奉承。铁氏见他众人小心侍奉,也着实疼爱,妻妾过得甚是和美。
  话分两头,后再归一。先那媒婆说慈悲庵的姑子,会吸男人精髓,他姓甚么,是何来历,听我慢慢说来。
  且说那万历未年,城中有个显官,姓吴名友,别号归翁,生平贪鄙不堪,家资富厚无比。古人说,贪乃无后之相,一丝不爽。他家金银绣缎,房产地土,无一不有,真可富赛王侯。但只缺了一件,不要说没有儿子,连想个女儿看看也不能够。他夫人姓杜,那生性也就奇妒不过,【姓不好,怪不得他。】自己既无所出,又不容丈夫娶小。【不姓杜的夫人不容丈夫娶小者甚多,何况他姓杜,如何容得?】吴友想儿心切,暗地同丫头们做那偷摸勾当。起先那些丫头见主人要来同他做这样风流乐事,可有不欢喜乐从,也还巴不得生出个儿子来,将来就是副主母,岂不荣耀。知道有一个身孕,杜氏若知道了,鬓发熏目,截指剜耳,百般的惨刑无不做出,定至于死而后已。或有竟生下子女来的,杜氏明知是丈夫的骨血,冤说丫头不长进,何处偷来的私孩,不但将孩子弄死了,连生孩子的娘也不想活。那归翁在傍看着,连那护庇也不敢说一句,听他施为。【辱翁曰:此等人岂真无有,汉成帝就是前辈先生。】后来这些丫头们看见这个光景,大约这儿子难生,副主母也做不成,且留着命多活几年。吴友要去高兴,像强奸一般,死也不依,若使威凌逼反喊得主母知道,不但有赏,且护庇着他。那归翁惟有暗气暗恨而已,亦无可奈何。
  这杜氏少年的时候还想生育,捐资建了一座慈悲庵。内中供着送子张仙神像,着了家中七八个寡妇在内侍奉香火。世间但是贵人家,你叫他周济贫穷亲戚,照看困苦朋友,他半个破钱也决乎舍不得。到了奶奶们拿去布施和尚道士,或是修盖庵观庙宇,成千成百,毫不吝惜,他都肯出手。
  这个慈悲庵是杜氏为求子而建,越发不惜工价,费了数千金,果然盖造好。内中回廊曲槛。楼阁亭台,异卉奇花,苍松怪石,虽地方不甚大,却也无一不备。他老夫妇也时常来瞻仰礼拜,游玩盘恒。不想供了二十多年,毫无灵感,仍旧是他夫妻两个,并不曾添得一丁。正经杜氏建庵求子的,不曾生育,倒是看守香火的寡妇,有三四个年少些的,倒生了好几个儿子,也不知从何而来,【张仙送来的,又何用说。】却又弃之。吴友五十多岁,有人劝他侄儿中选一个立嗣,他一来舍不得家资付与犹子,二来还痴想自己生儿。到了六十多岁,他夫人杜氏才呜呼哀哉。大吉利市。他吃了正夫人一生的亏苦,不敢续弦,忙忙娶了一个美妾,你道这个美妾姓甚名谁,后来曾生子曾生女否?下回便知分晓。
  姑妄言第十八卷
  钝翁曰:吴老儿好寻好做儿子,不曾寻得做得,被他们的元牝妙眼马命一催,反寻到别人家去做儿子去了,世间此等不自量老儿,正复不少。写崔命儿之淫,非这贪鄙老儿的尖夫人,淫不至此,此尖夫人若不做尼姑,或亦淫不至此也。一为贪人劝戒,一为尼姑说法。再者,他们的元牝妙眼送掉了吴友犹其次,又断送了无限少年;生我之门死我户,世上看得破者有几。
  佞佛之人往往受淫尼奸僧之害,而不醒悟,即或知之,孽由己作,只得隐忍,蔺馥岂非榜样欤?此一段并非谤佛,正是劝人好真佛,虔心信佛,信心行善,不可被说假佛者哄诱。天堂不知何处,地狱先在眼前,所谓自贻伊戚,夫复谁怨。
  司进朝一妻有妾,祁辛亦一妻有妾,司进朝请富新坐馆,祁辛亦请何幸坐馆,两段事极相似,却举劝行事以至结果又毫不相似,故为妙也。宁可为何幸之书呆,不可效富新之狡狯。
  童自大之死命儿,一写他得寿之由,二则将命儿诸人收拾,更把慈悲庵之陷坑填满,又接狐精一段,何意?童自大施恩赈济一场,活了万余人,内中岂无一蒙恩受德者而报之耶?故写蒙德报信,使童自大采得丹头为延寿之基,又留在二十四回中出首艾鲍艾复,庶不是生扭出此人也。
  写定计出于闵慧姑甘老姐者,总是作书者不肯漏去一个,即甘寿夫妻极无要紧的人,尚要与他一个结局。若单提一老姐,便觉显然,故陪出一个说法慧姑,以瞒看者之目,便不觉得,粗心浮气之人看之,乌足知此。
  写富新才遇崔命儿,受了多少情爱。及得了雨棠雪梅,便负了命儿;受了司进朝多少厚德,便偷娶空氏,以负进朝;才偷空氏,就托故去偷庞氏,以负空氏;到后来偷娶庞氏三人时,巩氏三个竟不一问,又负此三人。处处负心,才写他名字满足。
  富新负了司进朝,便接庞氏三妇负富新。富新因负心于司进朝而死。三妇亦因负心于富新而死,借这几个男女,骂尽负心人,尚不足为妙,又借富新之负心,骂尽明末降贼诸文武之负心者,妙极。倘有负心之人见此,当极为改悔,不身罹横祸而贻后人之笑骂也。
  写黑姑子授术与崔命儿,虽是因事叙事,却完结了第一回开首之人。
  第十八卷 崔命儿害人反害己 童自大得寿又得儿
  附: 司公子渔色失便宜 傅典史负心遭横祸
  话说那吴老儿见妒妻死了,娶了一个美妾。他父亲姓崔,曾做过一任北京刑部司狱司司狱,同禁卒通同作弊,四六分赃。【是官长之赃,官多而吏少,惟独刑狱禁子得六而官得四。】苦难狱中的犯人,刻毒难言。【有此恶父,方生此淫女。掌刑狱者当着眼。】虽挣了些家俬,后被上司知道,革职回来。
  他这女儿生得十分标致,崔司狱夫妇爱之如命,故起他个小名叫做命儿。舍不得把他嫁与寻常人家,要选一个做官有钱的佳婿,谁知姻缘不凑,总无其人。到了二十多岁,吴老儿素闻其美,烦人去说,崔司狱虽知道他是要做小,因上边没有夫人,一心情愿,【婿虽官而有钱,未必甚佳。】才嫁了这个富贵全备的老汉,做了一位尖夫人。【尖字新奇】你道何为尖夫人?他要说是小,上边又无正室,公然与大无异,要说是大,却又是娶来做小,在又小又大之间,所以有此美称。【第十回内,童自大说贾文物云:“你是半大不小的个老爷,此处又有这又小又大之夫人,俱是奇称。辱翁曰:然则杨贵妃亦尖夫人也。】吴老儿那夜同他交合之时,见他:
  樱唇微绽,星眼生波。腰肢纤弱傍人倾,做尽千般婀娜。玉手揉荑挽绣襦,装成万种妖娆。听他莺声巧啭,不觉魂教呼去。经他阴中微锁,早已精泄难收。口内声声喝采,好个娇娃。心中暗暗踌蹰,这回断送。
  还有一个《江西月》说他两人。道:
  白发苍髯老叟,红颜绿鬓娇娃。枯藤缠绕嫩柔花,也算凤鸾同跨。吴友心中自喜,命儿口内频嗟。元红可惜付之他,断送老奴方罢。
  吴友又叫媒人觅了两个美婢。他道名花不可无美叶以衬之,即有佳人,岂可无艳婢为侍儿。得了两婢,一个才十六岁,小名做姐,一个只十四岁,叫做寻姐。这是他一个厚朋友见他纳婢,替他取此二名。吴老问其大义,那朋友道:“兄要他们,名曰相伴新嫂嫂,无非也要图生子之故。寻姐者,要在他身上寻出儿子来;做姐者,要向他腹中做出儿子来。”吴老见此两字新鲜,从古来侍儿小名录上并无此二字,就依他命了此名。那朋友向别人道:“此老这样年纪,纳此少艾,做孽寻死耳!”【这老儿有了一个崔命儿,也就危乎危乎了,又添上两个粉骷髅,不死何待。】这吴老儿望子心切,二来守着那奇妒的老媪过了—生,今日得了这三个少年娇艳,正合了两句:
  杖藜扶入销金帐,一树梨花压海棠。
  这老儿不知死活,【不止此老,世上不知死活少年亦不少。】终日在他们身上做工夫,你想一个古稀将至的老翁,还济得甚事。初时还勉强支撑,到后来,弄得腰也弯了,背也驼了,眼也花了,耳也聋了,黏痰鼻涕,咳咳嗽嗽的,有些动不得了。【他的油也将尽了,命也将完了。】思量要递个病呈宽限。那崔命儿二十多岁的嫩妇,才尝此道,正是欲火发动之始,不额外加征就是他的恩惠了,可还容得躲避,不住啯哝道:“你要我们,原图生儿育女,难道娶我来看样儿的么,还挣着命来是呢。”吴老儿道:“我也巴不得呢,他不替我争气,叫我也没奈何。我身子虽动不得,我有南乡的田,北庄的地,家俬尽够你受用一辈子。”崔命儿冷笑道:“这才是笑话,女人嫁丈夫,只图穿吃两件罢,你说有多少庄田。你这样大年纪,就不曾听见人说的两句话,古语道是:家有良田万顷,不如肏进些须呢。”【命儿这两句成语套得甚通。】每夜替他百般搓弄,间或也还有略硬的时候,拿他将就应差,不想又过了些时,那阳物竟犯八法中的一条,道是罢软两个大字。
  起先用两个指头做篾片帮扶着,还填得进去,入销金帐既用藜杖,此道自然离不得指头篾片。后来竟像一条大蚰蜒虫,鼻涕般缩做一团。此时不但崔命儿着急,连吴老儿也急了,原是要他们生子,取乐还在次之,如今把一个生子之具都没有了,不能下种,如何望得收成。只得去弄些春药来助力,虽不能坚举,又微有些硬意。崔命儿见颇有应验,日里不劝他强饭加餐,到晚来便劝他春药多用些下肚,或多搽些在阳物上,那老儿也只得惟命是从。他一个血枯精败的时候,可禁得这大热助火的东西常常不离,不上年余,儿子还不见一些影响,早把个老子弄做别人家的儿子去了。吴老儿素常守着这些财物,只知道自己受用,并不知骨肉亲友是个甚么东西,待族间极其刻薄寡情,曾有个朋友说个笑话给他听,道:
  “一个财主死后,尚未入殓,忽然醒转,伸了一只手向儿子道,我偌大家俬,死了不带一文,我舍不得,你把元宝给我一个拿了去。”那儿子将他卵子一刀割下,放在他手中,道:“你死了,银子还拿得去么,只好攥着个卵子走罢。”
  吴老儿听了,并不悔悟。他在日亲友都不上门,今日死了,他没儿女,是个绝户,众族人都要来分他的家产。【这一无子儿更吝的人,天下极多。岂皆无心肝者也,冥冥中自然有个定数。昔一富翁,家资巨万而无子,又鄙吝至极,连衣食皆不舍。一日,忽悟:我既无子,积了与谁,何不自己受用?夜梦一神怒谓曰:“尔何敢想擅用官银?”一惊醒来,吝心复萌,又复不舍。死后,无一族人,家资入官充饷,可见有定数焉。此辈人之产,焉知非族间人之福,他代为聚积耳。】对崔命儿道:“你不曾生育儿女,若要嫁人家,东西丝毫拿不去,只好带你随身衣饰之类,你若是愿守,少不得分一股与你为养赡之资,房子是我们要的,你只好到慈悲庵去守,却要剃了头出了家才行得。不然,一个少女嫩妇住在那里不便,这两条路凭你的主意,”那崔命儿如何拗得过众人,明知道众人要撵他罄身出嫁,拿出家二字唬吓他,量他小小年纪,决不肯做那削发披缁的苦事。他暗想道:我青春年少的,本要去嫁人家,他们定然一丝东西不肯与我,我这两年受用惯了,知道嫁个甚么人家,不如且出家守着,后来再做计较。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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