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缫坏╀巯瘸叮畛加锌退乐矗噬弦嗫鞅V罩剩顺贾咱R蹐哀鸣而不能已于言也。伏望皇上怜臣十年拮据尽瘁之苦,早赐骸骨,生还乡里,如不即死,将来效用尚有日也。(同卷《再恳生还疏》)
垂死的哀鸣,役有打动神宗底心坎。上谕只说:卿受皇考顾命,夙夜勤劳,朕方虚己仰承,眷倚甚切。卿何忍遽欲舍朕而去,又有此奏,览之动心。宜遵前旨,专心静摄,以俟痊日辅理,慎勿再有所陈。(见前疏)
从此以后,居正说不到退休,说不到生还,更说不到效用有日。六月十八日,神宗派司礼太监责手敕慰问居正。敕言“闻先生糜饮不进,朕心忧虑,国家大事,当为朕一一言之。”昏沉底当中,居正疏荐前礼部尚书潘晟、吏部左侍郎余有丁,神宗随即令潘晟为礼部尚书兼武英殿大学士,余有丁为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以后,居正再荐户部尚书张学颜、兵部尚书梁梦龙、礼部尚书徐学谟、工部尚书曾省吾、及侍郎许国、陈经邦、王篆,才可大用。人才太多了,内阁一时容不下,神宗把人名粘在御屏上,以备召用。居正昏迷了,大家眼见得这是唯一的机会,不肯放手。潘晟是冯保底老师,冯保勉强居正推荐;梁梦龙、曾省吾是居正底门生;王篆是居正长子敬修底亲家;徐学谟在居正归葬的时候,是抚治郧襄都御史,以后居正再三提拔,现在也名列御屏了。有能力的固当推举以备国家栋梁之选,有关系的也在这个庇廕之下,同时列名。居正昏迷之中,只得由他们去了。
六月十九日,居正病势已经非常严重。神宗再派太监慰问,便中询问身后的措置。在昏瞆迷惑的当中,居正说了几句不明不白的话。
第二天,六月二十日,居正舍弃十六年始终不放的政权、十年以来竭诚拥戴的皇帝、和六千余万中国的人民,(万历六年,人口总计六千六十九万二千八百五十六口)死在北京的寓所,遗下七十余岁的母亲、三十余年的伴侣,和六个儿子、六个孙子。神宗不曾和他说过吗?“先生功大,朕无可为酬,只是看顾先生的子孙便了。”居正已经把他底生命,贡献国家,在临死的时候,他用不到顾虑自己的子孙。
神宗得到居正病殁的消息,下诏罢朝数日。两宫皇太后、皇上、和皇弟潞王,赐赙银一千余两,司礼太监张诚监护丧事。一切饰终的典礼都完备了:赠上柱国、赐谥文忠、予一子尚宝司丞、赐祭十六坛。居正灵枢将发的时候,内阁张四维、申时行、余有丁疏请派员护送,随即派定太仆少卿于鲸,锦衣卫指挥佥事曹应奎护送回南。赵太夫人也在同时南回江陵,护送的是司礼太监陈政。江陵的山水无恙罢!三十六年以前,看到一位少年入京会试,成为新科的进士;三十六年以后,又看到这位进士回来,成为功业彪炳的张文忠公。
第十四章 尾声
居正带着平生的抱负,埋入江陵的墓地,剩下来的是无限的恩怨和不尽的是非。
居正殁后,赐谥文忠:“文”是曾任翰林者常有的谥法,“忠”是特赐;据谥法解,“危身奉上曰忠”,在赐谥的时候,对于居正,原有确切的认识。王世贞称居正“业惟戡乱,勋表救时,在唐赞皇,复为元之”,正是那一时期的公论。
但是居正身死未久,又一道波浪来了。
居正疏荐潘晟入阁,御史、给事中弹劾潘晟的奏疏,接二连三地来了。潘晟已由原籍浙江新昌出发,只得中途疏辞,张四维拟旨报允,这是第一步。四维和曾省吾、王篆不久发生冲突,御史江东之上疏攻击冯保底门客徐爵。经过这一个尝试以后,御史李植直疏冯保十二大罪,司礼太监张诚、张鲸更在神宗面前攻击冯保,他们说起冯保家资饶富,胜过皇上。神宗随即逮捕冯保,十二月,发南京安置,同时梁梦龙、曾省吾、王篆一概勒令致仕。在查抄冯保家产的时候,得金银一百余万、珠宝无数,神宗开始领略查抄底滋味。
冯保临去的时候,慈圣太后还不十分清楚,她问神宗为什么。“没有什么,”神宗说,“只是老奴受了张居正的蛊惑,不久自会召回的。”
慈圣太后还以为神宗是那个听话的孩子呢!他已经二十岁了,知道怎样应付母亲。居正、冯保、慈圣太后,只是一串的噩梦,梦境消残了,神宗开始发现自己。不久以后,慈圣太后还看到这个朝夕问安的儿子,索性连慈庆、慈宁两宫,轻易不到一步。可怜的老妇人啊,你们被忘去了!
生人应付了,神宗再应付死人。
居正整顿驿递,现在官员不得任意乘驿的禁例取消了;居正用考成法控制六部,现在考成法取消了;居正裁汰冗官,现在冗官一律恢复了;居正严令不得滥广学额,现在学额一并从宽了;乃至居正严守世宗遗训,外戚封爵不得世袭,现在也一概世袭了。居正所遗的制度,神宗正在不断地取消。
但是这只是法制方面的改订,事情多得很呢。
万历十一年三月,诏夺居正上柱国、太师,再诏夺文忠公谥,斥其子锦衣卫指挥简修为民。居正身殁至此,仅仅九个月。
居正病重的时候,北京各部院替他建斋祈祷;这是一股风,吹遍南京、山西、陕西、河南、湖广。半个中国,都在为这功业彪炳的首辅祈祷,现在风势转过了,御史、给事中都在尽力攻击居正,他们要报效国家,报效皇上,当然便要排除居正底爪牙,废止居正底苛政。最得力的是御史丁此吕。此吕检举万历七年己卯科应天乡试主考高启愚所出的试题,“舜亦以命禹。”此吕指出这是高启愚有意劝进:舜是皇上,禹是居正,不是劝进是什么?张四维在十一年四月致仕了,现在的首辅是申时行,神宗把此吕底奏疏交给时行。
“此吕把暧昧之言陷人大罪,”时行说,“诚恐此后谗言大至,非清明之朝所宜有。”
经过几度的争持,此吕、启愚同时去职。这一次奏疏中此吕甚至攻击敬修、嗣修、懋修三人应乡试、会试时的考官,认为阿附居正,又说礼部侍郎何雒文代嗣修、懋修撰殿试策,幸亏时行说:“考官只据文艺,不知姓名,不宜以此为罪,”考官免罪,但是雒文还是解职。
不久以后,御史羊可立追论居正构陷辽庶人宪【火节】。十七年以前的事了,现在重新提起。宪【火节】次妃王氏上疏鸣冤,疏中又说:“庶人金宝万计,尽入居正府矣。”金宝打动神宗的心坎,万历十二年四月诏令查抄居正家产,司礼太监张诚,刑部右侍郎邱橓,及锦衣卫、给事中等奉命前往。左都御史赵锦上疏,言“世宗籍严嵩家,祸延江西诸府,居正私藏未必逮严氏,若加搜索,恐遗害三楚,十倍江西民。且居正诚擅权,非有异志,其翼戴冲圣,夙夜勤劳,四外迭谧,功亦有不容泯者。今其官、荫、赠谥、及诸子官职,并从领革,已足示惩,乞特哀矜,稍宽其罚。”吏部尚书杨巍疏称“居正为顾命辅臣,侍皇上十年,任劳任怨,一念狗马微忠,或亦有之。今……上干阴阳之气,下伤臣庶之心,职等身为大臣,受恩深重,惟愿皇上存天地之心,为尧舜之主,使四海臣民,仰颂圣德,则雷霆之威,雨露之仁,并行而不停矣。此非独职等之心,乃在朝诸臣之心,天下臣民之心也。”一切的言论,神宗照例不听。
刑部侍郎邱橓这一行人从北京出发了。出发以后,邱橓接到在朝几位大臣底书牍。内阁大学士申时行说:“圣德好生,门下必能曲体,不使覆盆有不照之冤,比屋有不辜之累也。冀始终留神,以仰承圣德,俯慰人心。”许国已入内阁了,也说“愿推罪人不孥之义,以成圣主好生之仁,且无令后世议今日轻人而重货也。上累圣德,中亏国体,下失人心,奉旨行事者亦何所辞其责。”最沉痛的是左谕德于慎行底一书,洋洋千言,是传诵一时的文字。他说:江陵殚精毕智,勤劳于国家,阴祸机深,结怨于上下。当其柄政,举朝争颂其功而不敢言其过,今日既败,举朝争索其罪而不敢言其功,皆非情实也。且江陵平生,以法绳天下,而间结以恩,此其所入有限矣。彼以盖世之功自豪,固不甘为污鄙,而以传世之业期其子,又不使滥有交游,其所入又有限矣。若欲根究株连,称塞上命,恐全楚公私,重受其困。又江陵太夫人在堂,八十老母,累然诸子皆书生,不涉世事,籍没之后,必至落魄流离,可为酸楚。望于事宁罪定,疏请于上,乞以聚庐之居,恤以立锥之地,使生者不致为栾、郤之族,死者不致为若敖之鬼,亦上帷盖之仁也。
但是一切的话,邱橓都付之不理。
这一次查抄底动机,当然还是出自神宗。居正当国十年,效忠国家,但是展正所揽驻大权,是神宗的大权。居正当权是神宗的失位,效忠国家便是蔑视皇上。这是最显然的逻辑。所以居正当国十年之中:居正和神宗,站在对立的地位,纵使双方在当时未必意识到,这是一件无可否认的事实。居正死了,神宗开始尝到复仇的滋味。居正的法制推翻了,官荫、赠谥削除了,甚至连诸子的官职都褫革了。张先生、张太帲А⒄盼闹夜庖焕嗟拿贫几槠穑皇且桓銎匠5恼啪诱8闯鸬囊笥Φ备械铰恪5歉械铰愕闹皇巧褡诘滓桓龇矫妗
神宗是高傲,但是同时也是贪婪。一个小农底外孙,禁不住金银财宝底诱惑。是宪【火节】次妃王氏底聪明呢,还是受到什么暗示?“金宝万计,尽入张府”两句,铸定张宅抄家的命运。明朝底法律,抄家只有三条:(一)谋反,(二)叛逆,及(三)奸党。(见《明史》卷一九三《翟銮传》)居正的罪状属于哪一条呢?不管他,查抄底诏令下来了。许国说:“无令后世议今日轻人而重货;”这才是一针见血之言。
邱橓未到江陵以前,荆州府、江陵县亲自到张宅封门,张宅子女躲到空屋里,不敢出来。没有食物,不要紧,他们只是不敢出来!直到五月初五,邱橓到了,打开宅门,饿死的已经十余口。搜检、拷问,应有的尽有了。居正兄弟和诸子底私藏,都按出来,一共得到黄金万余两,白银十余万两。这是很大的数量,但是问官们还不满意,他们重行拷问,要张家招出寄存宅外的二百万银两,于是又牵上曾省吾、王篆、傅作舟三家。在拷问的当中,敬修自杀;懋修投井不死,不食又不死,侥幸保存一条性命。敬修临死的血书,是这次惨案中一件沉痛的文献,录于次:呜呼,天道无知,似失好生之德,人心难测,罔恤尽瘁之忠。叹解网之无人,嗟缧绁之非罪,虽陈百喙,究莫释夫讥谗,惟誓一死,以申鸣其冤郁。窃先公以甘盘旧眷,简在密勿,其十年辅理之功,唯期奠天下于磐石,既不求誉,亦不恤毁,致有今日之祸;而敬修以长嗣,罹兹闵凶,何敢爱身命而寂无一言也。忆自四月二十一日闻报,二十二日即移居旧宅,男女惊骇之状,惨不忍言。至五月初五日,邱侍郎到府;初七日提敬修面审,其当事噂沓之形,与吏卒咆哮之景,皆生平所未经受者,而况体关三木,首戴幪巾乎!在敬修固不足惜,独是屈坐先公以二百万银数,不知先公自历官以来,清介之声,传播海内,不惟变产竭资不能完,即粉身碎骨亦难充者!且又要诬扳曾确庵(省吾)寄银十五万,王少方(篆)寄银十万,傅大川(作舟)寄银五万,云“从则已,不从则奉天命行事!”恐吓之言,令人胆落。嗟此三家,素皆怨府,患由张门及之,而又以数十万为寄,何其愚也!吾意三家纵贪,不能有此积,亦不能完结此事,吾后日何面目见之,且以敬修为何如人品也。今又以母、子、叔、侄,恐团聚一处,有串通之弊,于初十日,又出牌,追令隔别,不许相聚接语。可怜身名灰灭,骨肉星散,且虑会审之时,罗织锻炼,皆不可测,人非木石,岂能堪此!今幽囚仓室,风雨萧条,青草鸣蛙,实助余之悲悼耳。故告之天地神明,决一瞑而万世不愧。暖乎,人孰不贪生畏死,而敬修遭时如此,度后日决无生路!旷而观之,孔之圣也而死,回之贤也而死,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者,予于此时,审之熟矣。他如先公在朝有履满之嫌,去位有忧国之虑,惟思顾命之重,以身殉国,不能先几远害,以至于斯,而其功罪,与今日辽藩诬奏事,自有天下后世公论,在敬修不必辩。独其虚坐本家之银,与三家之寄,皆非一时可了之案,则何敢欺天罔人,以为脱祸求生之计。不得已而托之片楮,啮指以明剖心!此帖送各位当道一目,勿谓敬修为匹夫小节,而甘为沟渎之行也。祖宗祭祀,与祖母、老母饘粥,有诸弟在,足以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