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崛起三河-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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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说您到今川大人那里去了?”雅乐助巧妙地岔开话题,打量着濑名姬。
  “有些事情我必须告诉大人。不妨也向您明说了吧。”濑名姬全身洋溢着妩媚之气,像个小女孩似的嫣然笑了。她根本没在意雅乐助苦涩的表情。“今川大人让我不要告诉大人。但我怎么能瞒着大人呢?大人就是我生命的一部分。”
  “您是说……”
  “对大人来说是好事。他终于可以出征了。”
  “出征?”
  “雅乐助,我不能随大人一起出征,是吗?”
  雅乐助紧皱眉头,没有回答。
  “因为是第一次出征,时间不会很长。但是,在尾张和骏府的边境……究竟要多少天呀?留守太长时间,我可难以忍受。”濑名姬好像在嘲弄雅乐助的呆板。
  “是吗?”雅乐助没把濑名姬放在眼里,漫不经心地答道,“如果是在尾张边境,也许是一年,也许两年,也许永远回不来了。”
  “雅乐助!”
  “在!”
  “你为何说这些不吉之言?”
  “因为夫人不严肃,我也开个玩笑。”
  “虽不严肃,但我说的全是实情。我听说首次出征的日子即将来临,对你也不隐瞒,你应该明白我的心思才对。”
  “但是,夫人,可不能简单地为这种事情高兴啊。”
  “为什么?”
  “因为对手是织田信长,他已经平息了家族的骚乱,统一了尾张,如今势头正猛。”
  “您是说不能轻易取胜吗?”
  “主公在十八岁之前从未指挥过一兵一卒,而对手从十三岁那年的初战以来,已经历过众多战事,即使老将也有所不及。您认为我们能轻易凯旋吗?”
  听到雅乐助语气如此严厉,濑名姬明显露出不快之色。
  “帮助大人初战凯旋,不正是你们的责任吗?如果从一开始就如此气馁,那这还怎么打?好了,你可以退下了。”
  雅乐助毫不客气地离开了。他无比担心,十分不快,眼前这位骏河夫人和元康的亲生母亲于大有着天壤之别。这就是骏府女人和三河女人的区别。三河女人循规蹈矩,性格坚忍,而骏府的女人则肤浅虚荣。濑名姬总是过分表达对元康的依恋,她总认为眼前这种稳定舒适的生活能永远继续,这让雅乐助十分忧心,也使其他贴身侍卫深感不安。但元康却对此不以为然。他对骏河夫人言听计从,有时候甚至双腿盘坐,竖起耳朵,一边默默听夫人唠叨,一边茫然地想着心事。
  雅乐助刚回到田里,拿起盛稻种的笊篱,就看到元康带着侍卫平岩七之助,一脸轻松地走了过来。他来到雅乐助身后,停下脚步。雅乐助故意不做声。骏河夫人定会马上对元康讲起她从义元处听到的一切。年轻的主公听后会作何反应呢?
  “雅乐助。”元康无奈,只好招呼道。
  “哦,您回来了。”雅乐助抬起头。午后的阳光将松树影子投射在刚刚掘完的黑土地上。元康的面孔在那黑土和松影的映照下显得十分柔弱。
  “蹴鞠真是一项有趣的活动。你看过吗?”
  “没有。我也不想看。”
  “为什么?那是优雅之事呀。”
  “我乃与雅趣无缘之人,对那些事毫元兴趣。”
  “前辈,”元康不禁和身边的平岩七之助对视一眼,“你果然很执拗。我刚才正和七之助谈论此事。果然不出我所料。”
  雅乐助只是看着元康,没有回答。
  “倒也不足为奇。元康已经十八岁了。自从六岁作为人质,转眼已过十二年。况且,不知何时才能返回冈崎城。”元康说到这里,停了一会儿,方道,“我现在正琢磨着怎样才能心情舒畅地迎接春天之后的夏天。自然的力量是无穷的。黄莺今天又在城内的森林中发出了婉转的鸣叫声。但自然却不会让莺时时都可以婉转歌唱。你说是吗,前辈?”
  “是。”
  “你说你无缘欣赏充满京都风味的蹴鞠?”
  “是。”
  “我不那么认为。我一直在想,但愿有一天我能在阳光明媚的庭院中,轻松地为你们表演蹴鞠。”元康说完,催促着平岩七之助进了大门。
  雅乐助两眼燃烧着怒火,望着元康的背影。一切顺其自然,等待时机——他虽能理解元康的心思,却仍然怒气难平。元康的祖父清康被誉为天下第一武士。想当年清康叱咤风云,是何等威风。但这个枭雄的孙子已到了十八岁,却仍然一事无成。人如刀剑,长期不用就会生锈。每天除了进城看表演,回来便偎依在骏河夫人膝前,雅乐助担心冈崎人视为希望之光的元康,会变成一把生锈的钝刀。
  平岩七之助在大门处大声吆喝着“主公回府”。实际上并没有众多将士前来出迎。
  雅乐助忽然垂下眼睑,用袖子拭了拭眼睛。
  元康在鸟居元忠和石川与七郎的迎接下,走上大堂台阶。
  当年陪六岁的元康离开冈崎城的那些稚嫩孩童,如今都已长成勇猛的年轻武士。别说是这些年轻武士,就是雅乐助、大久保、鸟居、石川、天野、平岩等老人,也是满腔热血,隐忍待发。但他们内心对元康的不急不躁有着诸多不满。元康不得不故作糊涂,索性将自己融人日常的琐碎生活中。春天,便欣赏黄莺的歌喉;夏天,便听蝉的鸣叫,他要在自然的流转中体味广博的境界。
  他迈上台阶,对众人漫不经心地点点头,道:“辛苦了。”然后便直接向内室走去。濑名姬早已等候在内室门口,她的眼睛闪着光彩。
  濑名姬怀孕已久,随时都会分娩,若是世道平安,当然应该建娩室让濑名姬住进去,但娩室没能建起来。
  “真是可怜!”今日,元康眼中的濑名姬尤为可怜。她看似可以随心所欲,实际上也不过是一羽阑莺。临济寺的雪斋禅师去世以后,骏府的春天已经过去了。如今的濑名姬只不过是毫无自由的牺牲品。她不过是义元为了留住冈崎人心而赐给元康的一件玩具。只要时机成熟,这个玩具的主人就会率领家臣奔赴战场。那时大概不会再有闲情逸致来理会悲哀可怜的她。
  “若是没有抛弃妻儿的决心和勇气……”雪斋禅师留给他的结,不过是想问他在紧急关头究竟是选择妻儿,还是选择苦苦等待了他十多年的冈崎人?冈崎有太多的家庭,几代人都在为松平氏奉献生命,牺牲他们的祖父、父亲、丈夫、兄弟,忍受着难以言表的辛酸。元康根本不曾想过要抛弃他们,去维护妻子、孩子和自己的安全和舒适。雪斋禅师留下的问题如今在元康脑中已十分清晰了。他便更觉濑名姬可怜。
  “您回来了。”如同往常一样,濑名姬兴奋地迎到走廊上。她伸出双手去接元康的刀,袖子里露出鲜红的指甲。临产的濑名姬,眼睛闪着不寻常的光彩,显得十分妩媚。女人之美随年龄不同而各有千秋。较之少女,少妇更加妩媚;而生了孩子后,女人会增加另一种美。但是,当女人全部的生活内容就是为了博取丈夫的欢心时,她不久就会插手丈夫的生活,甚至想对他颐指气使。
  “大人,快,我听到了重大的消息。”濑名姬对元康道。元康来到室内,侍女们纷纷退去。她们知道,濑名姬不喜欢任何人接近自己和丈夫的二人世界。
  壁龛中摆放着不知从何处拿来的紫色杜鹃,为房间增添了生气与光彩,香炉里也放上了沉香。濑名姬将丈夫的武刀放到刀架上,坐了下来。
  “大人!”濑名姬将双手放在元康腿上,“大人离开后,今川大人派来了使者。”
  “有何事?”
  “来找我。使者说今川大人想见阿龟,我就带着阿龟过去了。”
  “哦,今川大人真想见阿龟吗?……”
  “那不过是借口,实际上,他想问您对我如何。”
  元康看着濑名姬。二十四岁的濑名姬和十八岁的元康之间,此时似乎已没有任何年龄差异了。
  “大人,您抱着我,再紧一点。濑名为丈夫所爱。濑名是个幸福的女人……我就这样回答义元大人。我说得没错吧,大人?”
  元康郑重地点点头,顺从地抱住濑名姬,“大人为什么要问那种问题?”
  “因为快要进京了。义元大人说要让您率领冈崎人和他一同进京……濑名听到这消息,不觉万分痛心……您走后,我究竟要等多久啊。”
  “……”
  “义元大人说,他对作为先头部队的您有所担忧,担忧您在战场上投奔织田氏,抛弃了我、女儿和腹中胎儿……。”
  元康微微皱了皱眉,死死盯住濑名姬,“夫人是如何回答的?”
  “我说绝不会发生此事。”
  “很确定的回答吗?”
  “是。我说,要是怀疑的话,可以在进京之前试一下您的忠心。”
  元康心中一块石头落地,点了点头,暗想:“决不能大意!想不到自己竟令今川义元如此恐惧、猜疑。”
  “大人,你不高兴吗?”濑名激动地摇晃着元康的身体,“我深知大人急切地盼望这一天的到来,才苦求义元大人给您一次机会,即使我留守期间,不得不面对难以忍受的寂寞和苦涩,但仍应该给您一个机会。义元大人也就应允了。”
  “哦,太好了。”'
  “大人,我应对得好吗?”
  “好,好。”元康抱起依偎在他怀中的濑名姬,禁不住感到胸中一阵温暖。
  终于,这个活玩偶哭泣的日子到来了……他亦有一些无奈。濑名姬对这一切毫无察觉,她茫然地撤着娇,眼神显得很可怜。
  第十三章 乱世之相
  当松平元康用力抱着濑名姬的时候,濑名姬轻轻地闭上了眼睛。怀孕后的她,眼角生出些许皱纹,浓浓的睫毛不停颤动。那既是女人内心幸福的体现,也是不断追寻幸福的灵魂的颤动。
  元康开始怀疑,他的感伤是出于内心的脆弱。濑名姬是悲哀的,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就连他们的后代,也不得不过着悲哀的生活。想到这悲哀的人世,元康真想放声痛哭。但他从未想过向妻子吐露心声,也没有办法执著于对孩子的感情。自己究竟是带着什么样的罪业来到这个世上的?
  但现在,元康已不再困惑。有亲人却不能信任,有孩子也不能信任。兄弟刀兵相见,翁婿互相残杀,这种乱世宿命绝不仅仅降落在他一人身上,甲斐的武田、越后的上杉、尾张的织田自不消说,骏府又何曾例外?这次进京之战无疑又是如此。无论在哪个藩邦,妻子永远是敌人的探子,兄弟则是最亲近的敌人。
  武田晴信的父亲信虎仍被儿子与女婿软禁在骏府城内;织田信长终于杀了亲弟弟勘十郎信行,因为他竟敢觊觎哥哥的位置;信长的岳父斋藤道三人道也是为亲生儿子义龙所杀。骨肉相残的混乱世道,道义已丧失殆尽。对于善恶,人们无暇去管,为了活下去,不惜放纵杀戮的本能,由这种本能所描绘出的,是无可救药的人间地狱。
  孙子云:“好故必亡。”
  元康最近总在细细品味这句话。单靠强大的武力,绝对无法结束这个骨肉相残的乱世。既然这样,与其急于出征试武,不如将眼前的不幸作为神佛赐予的雌伏时期。“我究竟应该做些什么?”他近来开始认真琢磨这个问题。
  “大人,”微闭着眼的濑名姬突然眉头紧锁,“胎儿动弹了。真疼……大人!”
  “是吗?我帮你抚抚。”
  元康一只手搂着濑名姬,另一只手向她的腹部伸去。那隆起的腹部光滑柔软,紧紧地吸着他的手掌。当他的手掌轻轻移动时,濑名姬忽然睁开细长的眼睛,嫣然一笑。只有躺在丈夫身边,这个女人才会觉得自己是幸福的。
  光线暗淡下来,远处传来智源院的钟声和颂经声。
  生活在这样一个毫无希望的时代,唯一能让人们感觉自己存在的证据,好像便是那瞬间的满足。元康想,男女之间那瞬间的满足感,最清楚地表明了“活着”的真实性。愈是乱世,男女间的交往就愈频繁,就在不觉间播下了更多悲哀的种子。虽是如此,元康还是感到有点不忍。
  “好些了吗?”
  “不。”濑名姬摇着头。她不仅要求丈夫抚摩自己即将分娩的身体,甚至想与丈夫亲热。元康听说,他出生前的那段时间,母亲于大并不如此。母亲在临产之前就搬进了娩室。虽然娩室略显粗糙,但于大却待在那里,杜绝与外界一切的交往,每天只在佛像前祈祷,吃长斋,最后生下了他……
  妻子的要求刺痛了元康的心,但他没有勇气说出来。他没有能力为濑名姬建娩室,而濑名姬也实在太可怜了,他实在不忍拒绝她。
  “大人……”濑名姬轻轻动了动嘴唇,“如果生个男孩,就取名为竹千代吧。”
  元康点点头。竹千代是祖父清康的乳名,也是他的乳名。濑名姬言下之意,是要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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