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崛起三河-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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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间,冈崎人也始终如铜墙铁壁般,不曾有过任何分歧。但就因为向佐崎的上宫寺借粮一事,竟导致了席卷三河的大暴乱。家康做梦也没想到,家臣和领民也会卷入其中。他打算迅速扑灭暴乱时,才发现暴民中有不少松平氏的家臣。
  如今东三河地区尚属今川氏的,只有吉田、牛久保和田原三城,而牛久保的牧野新次郎成定,和家康又暗中往来。因此,只要收服了吉田城的小原肥前守和田原城的朝比奈肥后守,三河地区就全部落人家康之手。但正值此关键时刻,暴乱发生了。
  虽然和筑山夫人之间仍有裂痕,但家康顺利地将亲生母亲于大迎进了冈崎城,还挽留其夫久松佐渡守俊胜,让他留守冈崎城,家康自己则可毫无后顾之忧,纵横驰骋。
  “密切关注佛寺,听说加贺、能登、越中等地都有企图闹事者,万一发生骚乱,后果不堪设想。”修筑佐崎工事前,家康严厉告诫家臣。
  然而,僧侣们因为松平人没有谈妥便搬走了粮食,不但起来夺回了米粮,还杀死了酒井雅乐助派去调解的使者。
  “野寺的本证寺、针崎的胜鬟寺和佐崎的上宫寺自从开山以来,就是武将的禁地,年纪轻轻的家康竟敢擅自闯人,抢夺粮食,到底是何居心?”
  僧侣们不但杀掉使者,还无礼地将责任推到家康身上,这令他忍无可忍。但事后想,那显然是煽动者的伎俩。他们已经虎视眈眈许久了,企图激怒血气方刚的二十二岁的家康,趁机发动暴动。
  “让他多些历练也好。”熊若宫的主人竹之内波太郎不但不去平息乱局,还暗中煽风点火。
  暴动的发起人是酒井将监忠尚、荒川甲斐守义广和松平七郎昌久等人,他们拥立东条的吉良义昭为大将。“正值佛门危难之际,打倒佛门之敌家康!”他们以此为口号,揭竿而起,家康十分震惊。
  既然是为维护佛门,那么整个三河的一向宗信徒势必一呼百应。岂止如此,松平家有过半的家臣是一向宗信徒,且不说年轻人,老人面对这种局势,也不得不苦苦思索,难以抉择:究竟该选择佛陀,还是选择领主?
  这种选择,与选择投奔今川或织田氏完全不同。这是在今生和来世之间选择。究竟是佛陀重要,还是家康重要?谁给予的报应更令人畏惧?
  于是,决意追随佛陀的人,没过几日竟越来越多。暴乱者们将佛卷经文挂在长枪上,呐喊:“击败佛门之敌。进者往生极乐净土,退者堕入无间地狱!”
  以东条城的总大将吉良义昭、上野城的酒井将监为首,纠集起野寺的荒川甲斐、大草的松平昌久、安达右马助、同弥一郎、鸟居四郎左卫门、同金五郎等,约有七百余众。盘踞在本证寺的除了大津半右卫门、犬冢甚左卫门,还有石川党人、加藤党人、中岛党人和本多党人等,约一百五十人。
  在动乱爆发中心上宫寺,以仓地平右卫门、太田弥大夫、同弥六郎等为首,加藤无手之助、鸟居又右卫门、矢田作十郎一众,都和松平家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而土吕的本宗寺里则有大桥传十郎、石川半三郎一族共十余人,此外还有大见藤六郎、本多甚七郎、成濑新藏和山本才藏等一百四十人左右。胜黉寺里除了蜂屋半之丞、渡边半藏、加藤治郎左卫门一族,还有浅冈新十郎、久世平四郎、笕助大夫等约一百五十人。加上各地闻风而动的百姓,暴民总数超过了三千。他们嚷嚷着阿弥陀佛、家康、极乐净土和无间地狱,纷纷涌至冈崎城下。
  当然,并非所有人都参与了暴乱,酒井雅乐助在西尾城与本证寺暴徒及荒川甲斐的军队作战,本多丰后守广孝则在土井城和针崎的吉良义昭对峙,松平亲久在押鸭地区对抗酒井将监。
  但这次的敌人不容轻视。上和田的大久保忠俊老人指挥着家族中人和土吕、针崎的暴民作战。动乱者逼近冈崎城时,他爬上自家的屋顶,白发高高飘扬,吹响竹笛,大声道:“与城同在!”
  乱兵逼近时,守候在城中的家康即刻纵马而出。当他率队杀出城时,众人立刻四散而逃,但不久又如潮水般涌上前来。一张张暴民的面孔令家康咬牙切齿,怒不可遏。他脑中一片混乱,焦躁不安,简直难以置信。他们天真地相信家康即是法敌,对袭击行动乐此不疲,进进退退,不分昼夜,好像不知疲倦。
  暴乱从九月开始,到第二年正月,家康终于忍无可忍。
  自然,正月的筵席无法举行。如此下去,好不容易富足起来的领民又会陷入饥饿之中。恐怕到了春天这至关重要的播种季节,乱民还会沉迷于阿弥陀佛而不能自拔,纷争也不会停止。
  直捣他们的老巢!二月初,家康终于痛下决心。
  暴民进攻冈崎城的当天夜里,家康辗转难眠。
  半夜曾经有敌人来袭,到拂晓时分,又响起笛声。家康早已作好准备,一旦敌人来袭就切断其后路,他在明大寺的堤岸设了伏兵。但他万万没想到,暴徒们竟在随念寺旁的村庄放起火来。
  火光映红了拂晓的霜天。眼睁睁看着好不容易安居乐业的百姓,其房屋在火中付之一炬,家康感到无以名状的愤怒。被信仰煽动起来的人,竟然愚蠢到主动破坏自己的生活。若是家康征收的赋税比今川氏更苛刻,还有情可原,却正好相反。今川治下,人们每日只想着如何生存下去,连发怒的余力都没有,哪还有发动暴乱的勇气?而在家康的仁政之下,家家户户都谷米盈仓,他们却以怨报德,竟用家康赋予的力量和勇气暴乱!
  “不能再放纵他们!”家康对人的脆弱痛心不已,不能再让他们四处纵火,自己必须主动出击,将对方盘踞的寺院、城堡悉数变成焦土,否则,叛乱将无法平息。“彦右卫,通知士兵们,天亮后出击。”
  这次暴乱使得家康的队伍变得更加年轻。因为暴民不少出自松平氏,纷争双方多相识,那些人情颇深的老人恐很难再依靠。二十四岁的鸟居彦右卫门元忠最为年长,其次是平岩七之助亲吉、本多平八郎忠胜,还有这个秋天刚举行元服仪式的神原小平太,他们多是跟随家康到骏府的人,或近年才成长起来的年轻人。
  火光逐渐黯淡下来,菅生川上升起白色的晨霭,空气中弥漫着战斗的气息,处处战马嘶鸣。就在此时,一人悄悄前来拜访家康,是家康的母亲于大夫人,作为留守冈崎的俊胜之妻,她已搬到二道城居住。
  “久松夫人有急事想面见主公,正在帐外等候。”神原小平太前来报告。
  家康微觉疑惑,摘下了头盔。“有何事?请进来。”于大似乎彻夜未眠。她年近四十,沉稳的气度令人联想起菅生川上的晨霭。
  “辛苦了!”她仅将自己当作久松佐渡守之妻,而不是以家康的生母自居,态度甚是谦恭。
  “你起得很早?”
  “睡不着,心中烦恼。”于大温和地笑道:“你想出城与敌人一决雌雄,一举平息叛乱,是吗?”
  家康不禁微微皱起眉头,纵然是亲生母亲,随便插手军务,也令他感到不快。
  看到家康皱眉不语,于大悄悄叹了口气。她非常清楚家康为何不回答,为何紧皱眉头。然而,她对家康的冲动不能听之任之。
  “我觉得,若想迅速平息乱事,恐只有首先烧毁寺院了。”于大垂下眼帘,低声道,“但此举正好授以口实。”
  家康还是不答。他了解母亲的良苦用心,但暴乱正在将多年的努力化为齑粉,他怎可一味怀柔?
  于大又道,“如果烧毁了寺院,惩罚所有参与其中的家臣,将导致什么后果?动乱固然平息了,但松平氏将元气大伤。那正是暗处的敌人渴望看到的结局。”
  “是敌人渴望看到的?”
  “是,这是我的想法。敌人是想让松平氏四分五裂。”
  “哦。”家康听到此话,大为震动。敌人先让冈崎人内部分裂,自相残杀,无论结局如何,松平氏的整体力量势必削弱,然后,便趁势进攻……
  “母亲……”家康低声道,“若母亲站在我的立场,会怎么办?”
  “便是想方设法,保持内部统一和团结。”
  “孩儿也想努力做到那一点,但他们却十分嚣张。如坐视不管,将不可避免地引起今年的饥荒。必须在春季之前平息此事。”他看到母亲仍站在当地,便吩咐道:“小平太,搬坐椅来。”
  神原小平太搬来座椅,但于大并未落座。“恕我直言,那是否过于急躁了?”
  “母亲是说,即使今年闹饥荒也无所谓吗?”
  “正是。”于大干脆地回答,“你应该下定决心,说服他们,即使费数年之功,也在所不惜,直到家臣们省悟为止。我认为,这才是最重要的。”
  “几年工夫?”
  “是。同是松平氏的人,怎可自相残杀……你要向家臣们表明心迹。每次在战场上遭遇,你都要不厌其烦地这样解释,然后撤避……”
  “哦。”
  “请你务必这样做。家臣们必会重新集结到你身边。如果家臣们意识到你和他们本是同根生,那些暗处的敌人和背后的煽动者,自会浮出水面,阴谋也不能得逞。”于大的声音和眼神充满激情,她不知不觉挺直了上身。
  家康直直地盯着母亲,胸中的暖流激烈地翻滚。母亲言真意切,甚至称得上见解非凡。如在数年之中,家康既不讨伐也不屈服,那些参与暴乱的家臣纵使铁石心肠,也会感动和反省。那些欺他年轻、依靠煽动者的支持而倒戈的家臣,带给他深深的屈辱和愤怒,他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家康的胸中已经充满霸气,他只欲在世人面前展示。
  “你认为呢?”于大急切地问,又向前挪了一步,“在此关键时刻,请你务必慎重考虑。”
  “那么,他们降服之时……当由我自由裁决。”家康语气强硬地说。
  “那怎么使得!”于大皱了皱眉头,“那样一来,你就是欺骗家臣。”
  “难道就这样放过那些骂我为佛敌、向我举刀的混账……”
  “宽恕是佛心。那正是你并非佛敌的证明,以此昭示天下,才是第一要务呀,你竟没有意识到?”
  “您是让我抛弃真实的情感,忍辱负重吗?”
  “家康,”于大声音缓和了些,像一个耐心教导孩子的母亲,“这不是忍辱负重,这是佛陀教人的道理,也是所谓的领悟。”
  家康没有回答,他紧紧地盯着母亲。
  “我不知道你如何看待佛陀。但我认为,佛陀是使这个世界运转的力量。我生下你是佛陀的力量使然;一向宗叛乱也是佛陀的意志……昼夜轮回、鸟兽草木、天地水火……万事万物都是佛陀力量的体现。没有任何力量能胜过它。不遵循佛道,就注定要破灭。所以……”
  说到这里,于大停下来,微微笑了笑。“获得胜利,不是战胜一向宗信徒,不是消灭那些好事的僧侣,而要沿着佛陀的道义前进。”
  “明白了!”家康拊掌道,“是的。我和家臣都在普世的佛力之下。就依母亲所言,顺应佛心吧。”
  “这样才对,胜利在望了。”天色已大亮,但雾气却越来越重,一切都仿佛浸润在乳汁之中,人和树木都十分模糊。雾气深处传来阵阵竹笛声。家康猛地站起来,耳中传来潮水般的呐喊声,声音格外近。对方似乎在晨雾的掩护下悄悄接近了冈崎城。
  “母亲,您去歇息吧。”家康对母亲说完,径自出了大帐。“小平太,打开城门,照常出击。以后永远如此,几次,数十次,数年,一直如此。”他像是故意让母亲听到。
  “锅之助,牵马来。”家康喊道,然后和本多平八郎忠胜并骑出了城门。
  胸中的熊熊怒火,不知为何已经烟消云散,只有一颗平实之心留在家康胸中,让他坦然受用。母亲的一席话,使得他能站得更高,更加冷静地审视眼前的一切。人们终其一生,也不知自己受佛的巨大力量左右,仍在你死我活地激烈争斗。
  “锅之助,不可性急。浓雾中易迷失方向。”
  “主公,敌人已逼近城门了。”晨雾中传来暴民的呐喊声,箭仓顿时万箭齐发。先锋鸟居彦右卫门元忠正在等待着家康。二十来个足轻武士静静地站在城门两旁,随时待命开城门。
  “开门!”神原小平太吆喝道。
  长枪和武刀纷纷指向天空,足有五百贯重的大铁门打开了。家康大喊一声:“跟我来!”元忠、平八郎、小平太紧随其后,披着浓浓的晨雾,纵马出城。
  暴民们猛扑过来。
  “杀佛敌!”
  “退者入无间地狱。”
  “进者往净土成佛。”
  但呐喊转瞬就被激烈的打斗声淹没。暴民虽然口中疯狂地嚷叫,但只要冈崎人出城,他们就会像退潮般纷纷散去。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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