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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当时他们提了很多要求。郑也夫说,小崔我给你提一个要求,不要轻易接受采访,主持人不是明星,用不着包装,你就陆踏实实做你的节目,如果大家认可你,就是认可你的节目。而不是看你见报的频率有多高。
你记住了没有?我说记住了,一定不要接受采访,我说肯定不接受,现在还没有人来采访我(笑)。因为那时候节目刚刚开始,后来做了大概两个月以后,有一天有一个人到这里敲我们的门,进来以后他就说,崔永元在吗?我说我就是。我星《人民日报》属下《大地》杂志的记者,我来采访你。我说不,你休想采访我。后来我看了看郑也夫没在,说咱们到旁边那个屋去谈吧(笑)。
都是凡人,普通人,一般的人好像很难抵御这个诱惑。但我觉得在电视白的主持人里,我是曝光率比较低的,见报比较少的,接受采访比较少的,参加活动比较少的。到现在为止,没商参加过一次商业活动。有一些商业活动很挣钱,有一次有一个商场开业,希望我能够去主持剪彩仪式,8无钱,大概15分钟,我当时说,绝对不会去的。
我们有纪律再说我们主持人怎么能参加这种商业活动,还有,你们是给现款吗?(大突)
想想这个诱惑确实非常大。来找的人特别多,因为我是党的新闻工作者,一次一次在抵御。从8元钱的剪彩赛,到几百万元一钱的广告费,我都抵挡住了。我觉得并不是我个人的素质育多高,而是一开始,我们就选择了这样的策划班底。一个由北京著名的社会学者、教育学者组成的强大阵容。
他们策划节目和我们电视人策划节目最大的不同是,我们只想节目的样式,他们希望在节目中体现出他们的思想,在节目中体现他们做人,这一点到今天,《实话实说》还在受益。过去我们和专家、学者合作,我们电视人没有摆出很好的姿态,所以人家也不愿意和我们合作,也不愿意把自己的家底抖落给我们。今天我们用我们自己的做法,赢得了他们的尊重,所以他们才肯这样用心来帮助我们。一直到现在,《实话实说》始终坚持这种好的传统。
北京知名的教育学者、社会学者几乎都参加我们的节目策划,一是我们有专职的策划队伍,一个我们会针对一个具体的话题。请这方面的专家出谋划策。我们在讲滇池水污染这个话题的时候,水污染研究所的所长,带着挂图到办公室给我们讲了一下午,让我们把整个水污染的情况和基本常识搞清楚。当我们了解这些基本知识以后,主持人上场是胸有成竹的。大家看主持人在场上很懂,很精通的样子,当专用名词出现的时候,都可以讲得通透。基础就在于前期的准备,前期的补课。
我在大学学的是新闻,经常逃课,基础很差,这些知识都是做《实话实说》以后,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而且学者们的人文关怀慢慢渗透到节目组里,让组里每一个成员都有了这样一个共识。就会在你的节目里表现出来。所谓“人文关怀”,实际上它有两个境界,最高境界是你发自内心的,是你骨子里的,你会尊敬每一个人,不管他干什么,不管地的职位有多高,薪水有多少,不管他是什么生存环境,什么家庭背景,你都会尊敬他。
差一点的,就是你可以装出来,也算是个技巧吧,你可以装得很有人文关怀,你可以装得尊敬每一个人。不知道人文关怀的重要性,连装都不装,这就是真不尊敬别人。
现场归我管(41)
节目马上就要开始时,意外的事情发生了,有几盏灯需要调整,这时候我们的灯光师傅就上来说,你、你、你们三个躲开,然后这三个观众就灰溜溜站到一边,我的录音师傅又上来了,他给嘉宾装好话筒,说:说两句话,我们给你调一调,调音是录像前的准备,他回过头对全场观众说:安静,我们要调音了!
刚才灯光师傅得罪了3个人,然后录音师傅再接再厉把所有人都得罪了,你说我们怎么录,没有办法录了。后来我就说,光我个人有点人文关怀精神不够,全组都有人文关怀精神还不够,怎么办呢?得让电视群体都有人文关怀精神。然后我们就专门和演播室的灯光师傅、录音师傅,各个工种的人谈心,我们有好事的时候,也不忘他们。过年过节,我们也给他们送些礼;有的时候周末我们约上他们一起去参加爬山比赛,保龄球比赛,都是我们出钱,反正就是宋江那一套;在这个过程中,要让大家看我们怎么钟爱自己的节目,为它投入多少精力。我觉得人心都是团长的,慢慢地我们所有工作人员都有了这种工作态度。
在《实话实说》现场,我是主持人,所以现场就归我管,有任何问题,都来找我,我来协调。比如灯光师傅神色慌张地过来说,实在对不起。从来没听过他们说对不起,过云灯光都叫“灯爷”,他说实在对不起,现在有两个灯有问题,要调一下,你看怎么办?我说没事,你来调。然后我就说现在我给大家介绍一个重要客人,我们的灯光师傅,大家全都鼓掌,我拿着话筒采访他。
当时他脸通红,说话结结巴巴……我说好,现在我们看师傅调整灯光,底下几个朋友躲开一点,怕砸着你们,我们一起看。然后他就开始,从来没有这样自豪过,还拿着对讲机说,往上一点。往下一点。调了两分钟还没有调好,其实我觉得可以了,但是他那天精益求精。然后我说,咱们大家再鼓励鼓励灯光师傅,全场热烈鼓掌,我看师傅汗都下来了(笑),这时候他调好了。大家又一次鼓掌,他下来后,直接喝酒去了(笑)。我要说明,我们的灯光马师傅一直是很好的,我说的是别人(笑)。
我觉得尊重是相互的,每个人心里都会有感受。这时候录音师傅上来了,说现在话筒都安好了,再调一下声音。我说就让观众说话,你来调,他说对。我说,你别管了,我来办。然后我就上去说,节目马上要开始了,以后大家都有可能到电视台采做嘉宾,现在我给你们传授一些到电视台录像的技巧,比如不要穿白色的衣服,白色的衣服会反光,还有不要穿小细点,—或者小细条的衣服,这样它会模糊,我们的专业术语叫“跑条”。有的时候你们在家里,看到人的衣服老乱闪,像雪花一样,有没有这样的感觉?他们说有。我说你们是不是以为电视坏了,他说是。我说电视没坏,是衣服穿错了(笑),以后你们来录像就不要穿这样的衣服。怎么调话筒呢?你们看我,现在调我的话简,我是崔永元,我是崔永元,底下大家部说我们知道了,我说知道也要说,调话筒就是这样。
有一次我家里的邻居第一次看我录像,一进来我正调话筒,邻居吓一跳说,哟,这孩子又犯病了(笑)。调话筒时这样反复说,就让调音师从容地把你的声音调好。现在我们就开始调音,从第一位嘉宾开始,从贾平凹先生,然后贾平凹说,我是贾平凹,我是贾平凹,说了4遍。我说你看贾先生病得比我还厉害。再试第二个,就在欢声笑语中,话简调完了。观众始终处在放松的状态中。5年了,和我们合作的这些工种,都知道我们用什么样的方式来工作,他们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配合。
我们现在最怕的就是换演播室,因为中央台有很多演播室,今天换这个,明天换那个,每换一个演播室,总会出现新的情况。有的时候我们不愿意到其他台录像,也是这个原因。因为每个台的工作习惯都不一样,去了以后;大家的工作方式不同,就会对节目有很大影响。
我印象很深,百一次我到一家电视台去录像,和嘉宾谈,正谈在兴头上,忽然有人说“停”。谁喊的?那边一个摄像说,我喊停。我说有什么事吗?他说我现在换一个机位。你换机位你换你的,你让我停干什么?他们从来不把主持人,不把请来的嘉宾,尤其不把请来的观众当回事。很多电视台都是这样工作的。换机位,我觉得这是技术问题,你们应该想办法克服困难,所以,电视也是团队工作,办好一个节目,每个工种都得有人文关怀的精神,否则一个人你就是神仙,也没有回天之力。
专职策划(42)
还有电视台的演播室对观众来说,总会有一种神秘感,我们应该想办法消除这种感觉。有一些电视从业人员喜欢夸大这种神秘,因为他觉得这样做,人家才会高看我们。所谓我会你不会。比如拿一张纸调白。观众看得莫名其妙、我们是不是可以在观众入场之前,把这个过程完成,如果没有完成,就采用别的方法,比如观众入场后,有人去调白,我就会叫住他,采访他们,问这最什么意思,他就给大家讲,调白有什么好处,他告诉大家。我问现在大家是不是听懂了,调白就可以把你们拍得更自(笑),任何一个技术手段都要在演播窒里把它化解,不要人为强化神秘感。
在录孩子节目的时候,尤其注意这一点。那时候我们会告诉所有的摄像,今天一秒钟都不要离开自己的岗位,要紧紧看护好自己的机器。因为我们请孩子到现场录节目,从来不给他们宣布规矩,我们告诉他们,今天就算是放假了,咱们就撒开玩,想干嘛就干嘛。电线别摸,摸着可疼了(笑),我小时候摸过。其他你们都可以随便。所以孩子到了《实话实说》,就像到了游乐园一样,非常高兴。
做《实话实说》这5年来,如果说最大的收获,就是我们知道了怎样和专家、学者合作,电视节目是怎么策划完成的,还有一个群体怎么树立人文关怀精神,这种人文关怀精神渗透到你的节目运作当中以后,怎么在你的节日中体现出来,包括怎么让所有的电视参与者达到最松弛的状态,从而完成还原真实的谈话空间。我觉得《实话实说》的建立,《实话实说》的出现,确立了电视策划在电视节目中重要的位置。现在我们组里专职的策划就有10个人。他们在全组地位最高,待遇也最高。
现在我们的总策划叫杨东平。因为工作的原因,郑也夫、邝阳、陆建华这些学者相继退出,或者加盟别的节目,只有杨东平留了下来。他是北京知名的社会学、教育学的专家,自己还在带研究生,写过一本畅销书叫《城市季风》,可能大家都看过。他现在工作再忙,我们录像的时候他也来现场看,每次录像结束的总结会他也要来参加,大家都觉得总策划在节目中发挥非常重要的作用。杨老板话不多,但是经常看我们争论一个下午,他坐在那里听,最后总结几句,整个话题就提升了,我们就明确了谈话的方向。
目前全国有100多个谈话节目,到我们那里学习过的不下几十个。他们回去以后,大多都没有建立起自己的策划队伍。我也问过他们,你们是从我们这里学回去的,为什么这套学不去。他说他们觉得推行起来非常难,我们可能觉得策划很重要,但是台领导不觉得他重要,其他工种也不觉得他重要,总是在吃醋、弄得文化人心里不舒服,慢慢就退出了。当策划队伍退出你的节目以后,你的节目文化品位也退出了。所以大家现在看到的谈话节目,良莠不齐,有的非常差,我觉得甚至低级到超过美国的垃圾脱口秀,和我们电视人自然闭门造车有非常大的关系。
现在在中央电视台,我觉得我们的工作经验已经慢慢地受到重视和推广,有一些场合,也许我们去介绍经验。有的节目在开始筹备时,第一件事就是筹备自己的策划队伍。北京文化圈很大,有—些专家、学者,都是有名望的,非常难请。有时我们明知道某个话题、某个专家来谈最合适,但是他不愿意来。有的学者,我们做了两年工作,终于清出来了。
做谈话节目有很多限制,尤其是话题上的限制,,我们做不了尖锐的话题,所以要在文化内涵上多下一点工夫。虽然干了5年,总结起来,经验就是这么几条,虽然经验就是这么几条,做起来也会很难。不信大家可以在自己的工作中尝试尝试,试一下把灯爷、摄爷、录爷都变成你的朋友,让他们全身心为你的节目努力。看看这是多么巨大的工程。然后你再试一试,让所有的观众,各行各业的、各种阶层的、操着不同口音的,到了你的演播室,见到你都像亲人一样,跟你说话,都像朋友一样,这个工程完成起来很不容易。我觉得当你把这些都完成以后,你就可以享受到做节目的乐趣了。
我喜欢和大家交流,现在我想回答大家的问题,我们一起来做一点“学术交流”。哪位想问,就站起来随便问,我的名字叫崔永无,希望大家直呼其名,或者就喊老崔、小崔,别叫崔老师、崔先生,那样一下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