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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阊门,晡时,士诚兵大溃,诸将遂蚁附登城。士诚谓其妻刘氏曰:“我败且死矣,若曹奈何?”刘氏曰:“君勿忧,妾必不负君。”乃积薪齐云楼下,驱其群妾侍女登楼,纵火焚之。刘氏乃自缢死。
日暮,士诚距户自经,旧将李伯升决户抱解之,乃以旧盾舁至舟中,送建康。上欲堡全之,士诚竟自缢死。改平江曰苏州府,浙西吴会皆平。乃遣大将军徐达,副将军常遇春,率甲二十五万,北定中原。命胡廷瑞为征南将军,何文辉副之,由江西南取闽。命杨璟为主帅,周德兴等副之,率荆湘之众,以取广西。
命汤和等帅师讨方国珍遁入海岛。上复命廖永忠帅师,自海道讨之。国珍惶惧,遂与弟国珉等率家属降,浙东悉平。上遂命汤和、廖永忠等助取闽。
李善长等奉表劝进。上曰:“恐德薄不足以当尊。”善长等固请,乃从之。洪武元年,戊申正月,上即皇帝位。定有天下之号曰大明,建元洪武。追尊四代祖考妣皆为帝后,立妃马氏为皇后。上初渡江时,后谓上曰:“今豪杰并争,虽未知天命所在,然以妾观之,惟以不杀人为本,人心所归,即天命之所在。”上深然之。又尝于仓卒中,宁自忍饥饿,怀糗饵以食上。
又上为郭氏所疑,后于内消释宽解之,得免于难。上甚贤之。
立世子标为皇太子,以李善长为左丞相,徐达为右丞相。自壬辰投军,至即位,凡十七年,而帝业成矣。定律令,颁戊申历。
上所居新宫,初建时,上命去其雕琢奇丽者,制皆朴素,命书古人行事,可为法为戒者于壁,又命书《大学衍义》于两庑。
诏衣冠悉如唐制,而稍更之,定郊社稷宗庙之礼。定卫所官军及将帅领兵之法:凡有事出征,则诏总兵官佩将印领之;既还,则上将印,官兵各回本卫,大将军身还第。禁宦官不得预政典兵,读书识字。
却说汤和、廖永忠等助取闽,进兵延平,遣使谕元福州平章陈友定使降。友定不从。和等进攻福州,元参政文殊海牙以城降,执陈友定,械送京师。胡廷瑞等进兵克兴化,元汀州路守将陈国珍纳款,于是郡县相继降附,福建悉平。命廖永忠为征南将军,朱亮祖副之,由海道以取广东。俟广东既定,即移师助取广西,斩元尚书普颜帖木儿等,诸州县相继降,进攻平乐府。杨璟等克全州,引兵攻靖江,元平章也儿吉尼督众坚守。
朱亮祖等亦自平乐来会,攻城益急,也儿吉尼仓皇出走,追执之。廖永忠等兵次南宁,元千户宋真执其守将平章咬住等以降,广西悉平。徐达等出师北伐,既平山东、河南,率师至通州,元主北遁。元都既平,徐达、常遇春等进取山西路,适汤和、杨璟等南征还,上命汤和杨璟俱为偏将军,引兵助徐达等进取山西,又调副将军冯胜帅师由河南进征山西,所过郡县多降。
时扩廓帖木儿以元主命,率师出太原取道保安径,由居庸关进攻北平。徐达等乘虚进兵,直取太原。扩廓帖木儿闻之,还兵来救,其锋甚锐。傅友德、薛显率敢死士击却之。敌军营于城西,廓英、常遇春请夜却之,会扩廓将豁鼻马潜,使人约降,请为内应。达大喜,遂与订期,乘夜袭之,内外夹攻,敌兵大乱。扩廓帖木儿闻变仓卒,跣一足急逾帐后,从十八骑遁去,遂克太原。其猗氏平阳等处皆降。徐达克河中府,遂会诸将取陕西,造浮桥,攻西安府。元平章王武率官属军民降。达遂遣冯胜,进取凤翔,李思齐率所部奔临洮。徐达进兵陇州、秦州及巩昌,乃遣冯胜统兵进逼临洮。李思齐穷迫,遂举城降。大军围庆阳,王保保率兵来援,为明师所扼,不得至,庆阳城破,张良臣投井中,引出斩之。庆阳平,并下平凉,王保保贺宗哲皆北遁,陕西悉平。徐达等班师还京师。
上封子九人为王,大封功臣,为公侯伯有差,死者肖像祀之。置六部官,以分理庶务。放元宫人,旁求隐逸及孝弟力田、贤良方正文学之士。建大本堂,命取古今图籍充其中,延儒臣教授太子诸王。以孔希学袭封衍圣公,孔希大为曲阜县知县。
亲耕借田,免输天下各处田租。未几,又统免天下田租。命皇后亲蚕。命翰林为文,无事浮藻。禁四六文辞。诏天下郡县皆立学。群臣亲老者许归养。天下大定,惟伪夏主明升。尚据巴蜀。洪武四年正月,上命汤和为征西将军,同杨璟、廖永忠、周德兴、曹良臣等,率舟师自荆湘,由瞿塘趋重庆;傅友德为征虏将军,同顾时、陈德、汪兴祖等,率骑自陕西,由秦陇趋成都。太祖密渝友德曰:“蜀人闻吾西伐,必悉其精锐东守瞿塘,北阻金牛,若出其不意,直捣阶、文,门户既隳,腹心自溃。”友德顿首受命。傅友德进兵,扬言出金牛直捣阶、文。
连战克阶、文、绵、汉四州。廖永忠乃与汤和分道并进,约会重庆府。永忠师行,沿江州县望风奔附,乘胜抵重庆。明升君臣大惧。其臣刘仁劝升奔成都。母彭氏曰:“事势如此,纵往成都,不过延命旦夕,何益?不如降也。”升遂面缚衔璧奉表降。蜀地悉平。明升至京师,上封为归义侯。遣使祭历代帝王陵寝。置通政使,禁奏事,不许关白中书。纵苑中禽兽,惟以虎缚送光禄寺。禁僧道闲游,无度牒者,不许越境。每县只许存寺观一所,月具结,男女非年过四十者,不许为僧尼。定大明律法。
上欲相胡惟庸,刘基力言其不可,勿听,竟相惟庸。惟庸谗刘基,上夺刘基禄,基遂留京师。胡惟庸欲谋乱,忌基,鸩杀之。十三年丞相胡惟庸谋逆,诳言所居井涌沣泉,邀上往观。
乘舆将出,内侍云奇知其谋,勒马言状,气方勃舌,不能达意,上怒其不敬,左右挝捶乱下,奇垂毙,尚手指贼臣第,弗为痛缩。上方悟,登城眺察,见惟庸第内兵甲伏屏帷间数匝。上亟返。遣兵围其第,罪人一一就缚,悉诛之。上召云奇,死矣,深悼之,追封右少监,赐葬钟山。胡惟庸辞连李善长,上赦之。
宋濂、孙宋慎,坐党逆被刑,籍其家,械濂至京师。上怒,欲诛之。皇后谏曰:“宋濂亲教太子、诸王书,岂若是恝?况濂致仕家居,必不知。”上乃使宋慎茂州安置,至夔州卒。胡惟庸死,上乃思刘基,以基孙封为诚意伯。
时天下已定,惟元梁王把匝刺瓦尔密据云南,杀信使。十四年九月,上命颖川侯傅友德为征南将军,永昌侯兰玉、西平侯沐英为副将军,帅师三十万,以征云南,上饯于龙江,授以成算,旌旗蔽江而上。友德至湖广,分遣都督郭英等帅兵五万,由四川趋乌撒。友德等帅大兵,由辰沅趋贵州。友德等师至普安,元梁王把匝刺瓦尔密,遣平章达里麻,将精兵十余万,屯曲靖,以拒明师。而兵方到,友德倍道疾趋,出其不意,径至曲靖,忽大雾四塞,冲雾而行,阻水已临白石江矣。顷之雾霁,达里麻望见大惊。友德欲济,沐英曰“不可。”乃整军临流欲济,潜遣数十百人从下流渡,出其后,于山谷间鸣金鼓树旗帜,为疑军,达里麻急撒众御之,沐英乃拔剑督师济江。元阵动,明师奋击,大破之,生擒达里麻,遂平曲靖。友德分遣兰玉、沐英帅师趋云南,而自以众数万向乌撒,为郭英等声援。把匝刺瓦尔密闻达里麻败,弃城走,驱妻子俱赴滇池而死。兰玉、沐英等师至云南,元右丞观音保出降,云南平。自出师至平云南,仅百余日。云南平后,上召傅友德班师,沐英留镇云南。
沐英,定远人,上初起兵时,养以为子,故命之留守。
命天下朝觐官,各举所知一人。遣使求经明行修之士。江夏秀士曾泰,有学行,上以为户部尚书。皇后马氏崩。后性恭俭宽仁,每劝上积德,不可枉杀人,上甚贤之。及崩,上终身不立后。诏选高僧,分侍诸王。有僧道衍者,姓姚,名广孝,苏州人。幼出家,改名道衍,字斯道,好读书,工诗文,遇异人傅信。能预知人休咎。文皇在燕邸,广孝自请于燕王曰:“殿下若能用臣,臣当奉白帽子与大王戴。”至是燕王自求广孝于上,许之。遣御史录囚于诸省。颁行科举成式。定生员巾服之制,上亲视,必求典雅,凡三易其制,始定斓衫。诏公侯各还乡,赐赉有差。时帝大杀京民之怨逆者,李善长请免其戚数人,上大怒,遂赐死。上命大将军兰玉征沙漠,兰玉深入,至捕鱼儿海,侦知元主营在海东八十里,遂乘风沙,直薄其营。元主惊遁,玉追千余里,不及而还。获元主次子地保奴及后妃公主一百三十余人。又获吴王朵儿只等将相官校三十人,男女七万,马驼五万。上大悦,下玺书褒之。玉奸淫元主妃,秋七月师还,上闻其事,切责之。
二十五年,皇太子标崩,谥曰懿文太子,甚有贤行。及崩,以嫡孙允枚为皇太孙。凉国公兰玉恃功横暴,以上数裁抑之,乃聚甲士家奴,伏甲将为变。事觉,磔玉于市,夷其族。一时公侯大吏以至偏裨将卒,坐党论死者二万余人,并前胡惟庸党,前后所诛共四万余人。又帝因元宵灯谜画一妇人,手怀西瓜,乘马,而马后脚甚大。上曰:“彼以皇后为戏谑,盖言淮西妇,马后脚大也。乃大杀京民之不守本分者。又尝微行,遇一老妪,呼帝为老头儿,乃大杀京民之怨逆者。二次所杀,又数万人。
此外以疑似诛杀者甚众。呜呼!亦惨矣哉!
帝聪明睿知,神武性成,收揽英雄,平定四海,纳谏如流,求贤若渴。重农桑,兴礼乐,褒节义,崇教化,制度咸宜,近古以来,未之有也。然性严明,果于诛杀,一时开国元勋鲜克令终,此则其所短也。在位三十一年,戊寅闰五月,帝崩,寿七十一岁。太孙允枚即位,是为建文皇帝。以遗诏,遣使诸王入临。上皇祖考谥曰钦明启运峻德成功统天大孝高皇帝,庙号太祖。尊母吕氏为皇太后,追尊父懿文太子为兴宗孝康皇帝。诏行三年之丧,而不废政事。卓敬密秦裁抑宗藩,疏入不报。
于是燕、周、齐、湘、代、岷诸王,颇相煽动。齐泰黄了澄首建削夺之义,齐泰欲先削燕,黄子澄请先削其党。乃命李景隆至河南,执周王橚及其世子妃嫔送京师,削爵为庶人,迁之云南。燕王见周王被执,遂简壮士为护卫,以钩逃军为名,致招异人术士。浙江鄞人袁珙,善相术,道衍尝游嵩山佛寺,遇珙,珙相之曰:“宁磐胖和尚乃尔耶?目三角彯白,形如病虎,性必嗜杀,他日刘秉忠之流也。”衍大喜,至是荐珙于燕王。王使召之至燕,使人与饮于酒肆,王易服杂卫士中,亦入肆饮。
珙一见即趋拜王前曰:“殿下何自轻若是,殿下异日太平天子也。”王大喜,馆珙于道衍僧舍,荧惑守性。四川岳池教谕程济,通术数,上书言北方兵起,其在明年。朝议以济妄言,召入,将杀之。济曰:“陛下幸囚臣,至期无兵,杀臣未晚也。”
乃囚济于狱。
燕王入朝,行皇道而入,登陛不拜。监察御史曾凤韶,劾王不敬。帝曰:“至亲勿问。”户部侍郎旧敬密奏曰:“燕王智虑绝人,酷类先帝,夫北平者,强干之地,金、元所由兴也,宜徙封南昌,以绝祸本。”上亦不听。燕王归即称疾,久之,遂称疾笃。太祖小祥,燕王遣世子高炽及其弟高煦、高燧至京师,齐泰、徐辉祖请留之,徐增寿力保其无他。上遣高炽等还,燕王大喜曰:“天赞我也。”上遣使执湘王柏,王怒,焚其宫室美人,己亦乘马执弓,跃入火中而死。又废岷王梗、齐王榑、代王桂为庶人。燕护卫百户倪谅,上告燕官于谅周铎等阴事,言欲为变,逮系至京,皆戮之。有诏责燕王,王乃佯狂称疾,走呼市中,夺酒食,语多妄乱。或卧土壤,弥月不苏。张昺谢贵入问疾,王盛夏围炉摇颤,曰:“寒甚。”宫中亦杖而行,朝廷稍不以为意。燕府长史葛诚密告昺,贵日:“殿下本无恙。公等勿懈防;恐一旦事不可测。”贵等谋益急。齐泰奏遣内官逮燕府官属,又密敕北平都指挥使张信,使手执燕王。信惊告其母,母曰:“不可,若父尝言王气在燕分,王者不死,非汝所能执也。”信乃往燕邸请见,召人,拜于床下。燕王佯为风疾,不能言。信曰:“殿下无尔也,有事当以告臣。”王称疾益坚。信曰:“王果无意乎?臣奉密敕在此,当就执。”王始以诚告之。疾召僧道衍与谋。适檐瓦堕地而碎,王不怿。道衍曰:“天欲殿下易黄瓦耳!”王乃喜,遂与定谋。
时谢贵等集兵布阵围王城,又以木栅断端礼门。燕王急呼护卫指挥张玉、朱能等将八百人入卫。燕王曰:“彼军满城,而吾兵甚少,奈何!”朱能曰:“先擒谢贵、张昺,余无能为矣。”燕王曰:“是当以计取之。今奸臣遣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