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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真是警察,”她尖声地说,但并不合逻辑,“我们做的最糟的事莫过于告诉他我们害怕。别理他,爸。”“他问你我们去哪儿了吗?”“噢,他知道。”(嘲弄我)。“无论如何,”我说,投了降,“我已看见了他的脸。他不漂亮,他长得非常象我的一个亲戚,叫特拉普。”“没准他就是特拉普。如果我是你——噢,看那,几个九一下子变成一千了。我小的时候,”她出人意料继续道:“我总想只要母亲同意把车倒开,它们就会停下来,再变回几个九字。”我想,这还是她第一次自然谈起她在姓亨伯特之前的童年;或许,是演戏教会了她这套把戏;我们又静悄悄继续赶路,不再受人追踪。
但第二天,就象一场要命的疾病在药力和希望消磨掉以后,疼痛重又袭来,我们后边,那个光亮亮的红色畜生再次露面。那天高速公路上交通松闲;没人超车;也没人试图挤进我们谦恭的蓝汽车和它傲慢的红影子——两辆车之间的空隙象是受了符咒的定戒,那是充满恶意欢笑和魔法的地域,其象暗雨表一样的精确性和稳定性几乎是很有美感的。我后边的司机有副宽厚的肩膀,特拉普式的八字胡,看上去象是作陈列样品的人像模型,他的敞篷车移动着好象全靠一根无形的银丝绳连在我们的老破车上。我们的机器常常不如他那漆得辉煌的机械强壮,因此,我也根本不想在速度上取胜。
夜间的马儿啊,你慢慢地跑,噢,轻轻地跑吧,恶梦!我们爬上长长的坡,又朝坡下滚去,留心路边的时速限,让过慢悠悠的孩子,又象扫荡一般在黄色公路上重划一条黑线。不管我们怎样开或朝哪儿开,那段着了魔的空隙都丝毫未见改变,几何学中的一条边线,那片如菌绿草的相傍路线。一路上我对我右边隐秘的光焰明燎非常:她快乐的双眸,她火烧火燎的脸颊。
一位交通警身陷交叉路口的一团恶梦中——四点半时在一座工厂城——正可以凭机会的手解除那符咒。他招手向我示意,而后用同样的手势剪断了我的影子。二十部汽车插进我们中间,我加大油门,敏捷地转向一条狭窄的小径。一只麻雀带着一大块面包片飞落下来,不料又被另一只捉住,还叼走了它的面包。
又经历几次可怕的阻塞和几条舒缓婉蜒的小路,我才终于返回高速公路,那时我们的影子消失了。
洛对对此嗤之以鼻,她说:“如果他就是你想的那种人,给他溜了多愚蠢。”“我现在另有打算,”我说。“你应该——啊——制止它们——啊——和那人保持联系,亲爱的父亲,”洛说,讽语连珠。“噫,你真是卑鄙,”她用原来的嗓音加上一句。
我们在臭气熏天的栈房里度过了可怕的一夜,上方狂雨大作,近有一种史前的雷鸣震响在我们的头顶,不绝于耳。
“我不是个太太,也不喜欢打雷,”洛说,她对雷暴的畏惧给了我一些同情的安慰。
我们在1001公共食堂吃了早饭。
“从尽那头那个身影判断,”我说,“胖脸已经到了此地。
“亲爱的父亲,”洛说,“你的幽默真让人捧腹大笑。”说这话时,我们已行驶在山艾树农区,有一两天很是悠闲美妙(我真是发傻,一切都很好,那种不舒服不过是一阵风很快就飘散了),此时,丘陵地已渐变成真正的高山,我们按时赶到了瓦斯。
噢,灾难!混乱发生了,她误读了旅游书上的一个日期,魔洞的仪式已经结束!她对此倒非常勇敢,我应该承认——幸好我们在奇异的瓦斯发现了一家夏季剧院正十分活跃,便很自然就于这六月中旬一个美好的夜晚朝它驶了过去。我真无法告诉各位我们观赏的那出戏的情节。很平常,毫无疑问,灯光效果很刺激,领衔女士貌不惊人。唯一使我高兴的一个细节是七个虽然略显呆板但装束漂亮、四肢裸露约小女神——七位罩在彩色薄纱中木木呆呆的青春少女,都是从本地招募来的(根据观众中此起彼伏的一阵阵亢奋声可以作此判断),意在象征一道生命的彩虹,在最后一幕里,那彩虹一直荡来荡来,又似困恼地消失在多重帏幕后边。我记得我曾想过,这种将儿童着色的想法是作者克莱尔·奎尔蒂和维维安,达克布鲁姆抄自詹姆斯·乔伊斯某小说的某一章节,其中有两种颜色相当可爱,又令人恼火——橙色那个自始至终都在搞小动作,而翠绿色那个,她的眼睛刚刚适应剧场后部的漆黑,就立刻朝她母亲或她的保护人微笑,而我们就沉重地坐在剧场中间。
全剧刚一结束,掌声——那种响声我们的神经真承受不了——就从我的四周爆晌,我开始连拉带推领着洛往出口去,在一种自然又多情的冲动下,急于领她回到昏沉沉、繁星之夜中我们那间蓝色霓红灯的小屋:我总说,自然被她目睹的景致破坏了。然而,多丽一洛却落在后面,处于玫瑰色的晕眩状态,她愉悦的眼睛眯起来,她的注意力淹没了她其它的感觉,那么深切,她纤细的手在仍然持续的机械鼓掌动作中根本无法合拢。以前我也曾在小孩身上见过这种情形,但是,上帝,这是个特殊的孩子,她的眼睛象近视一般望着渐远的舞台熠熠闪光;我瞥见台上联合作者的一些情况——一个男子的晚礼服,一个老鹰脸、黑头发、魁伟高大女子的赤裸双肩。
“你这禽兽,你又伤了我的手腕。”洛丽塔钻进汽车时,小声说道。
“我真该死,对不起,我亲爱的,我的紫外线亲爱的,我说,没能抓住她的臂肘,我又加了一句,要改变话题——改变命运的方向,噢上帝,噢上帝:”维维安真是个女性。
我肯定昨天我们在那家公共食堂里见过她。“”有时候,“洛说,”你真是笨得让人吃惊。首先,维维安是男作者,女的是克莱尔;其次,她已经四十了,已婚,有黑人血统。“”我想,“我逗她说,”在甜美的老拉姆斯代替你爱我的日子里,奎尔蒂是你古老的情焰。“”什么?“洛反抗道,身子动了动。”那个胖牙医?你一定把我和哪个忠贞的小人儿弄混了吧。“我于是暗自思忖,那些忠实的小人儿如何能忘掉一切,一切,当我们这些老情人对她们的每一寸美好都仍那般珍爱的时候。
第十五章
洛知晓并赞成作为投递地址托付给比尔兹利邮政局长的两家邮局是:瓦斯邮局和埃尔芬斯通邮局。第二天早晨,我们去了前一家,迫不得已排在一条又短又慢的队伍里等候取信。平静的洛仔细观看着陈列的罪犯照片。英俊的布赖恩·布赖恩斯基,以及安东尼·布赖恩,还有生一双淡褐色眼睛、皮肤白皙的托尼·布朗,正等着被绑走。一位目光忧戚约老人的罪过是邮件行骗,仿佛这还不够,还有人斥责他畸形驼背。阴郁的沙利文的照片下附有一条警告:若被确认带枪,实为危险。如果你想把我的书改编成电影,就让这里边的一副面孔轻轻化入我的面孔。另外,还有一个失踪女孩一张模模糊期的快照,年龄十四,失踪时穿一双褐色鞋,压韵的诗。
请通知谢里夫·布勒。
我忘了我的信的内容;至于多丽的,是她的成绩报告和…只样子奇特的信封。我审慎地打开后者,想深知里边的内容。我断定我这样先睹为快,她好象并不在意,只朝出口附近的报摊那儿跑去。
“多丽——洛:是的,演出成功了。三条猎犬全都安静地躺下了,我想是卡特勒稍稍用了点迷魂药,林达知道你的所有台词。她很好,她很灵活,又能控制,但缺少某种敏感的灵性那种放松的活力,我的——还有作者的魔力——黛安娜的魅力,但象上次一样,没有作者来为我们鼓掌喝采,而外边恐怖的闪电暴雨又干扰了舞台上纤弱的雷鸣。噢亲爱的,生活确实随风飘去了。一切都结束了,学校,演剧,罗伊乱七八糟的事,母亲的分娩(我们的婴儿,啊,没有活下来!),这一切仿佛都是那么早以前的事了,尽管实际上,我的脸上仍留着油彩。
“后天,我们就要去纽约了,我想我没办法不陪他们去欧洲。我还有更坏的消息告你。多丽一洛!如果,而且当你回到比尔兹利的时候,我可能还回不来,父亲让我和一个人还有另一个人,一个人你知道是谁,另一个不是你以为你知道的那个,到巴黎上一年学,他和富尔布赖特就在附近看着我们。
不出所料,可怜的诗人在第三幕里碰到一点点法国人的胡说八道就结巴起来。还记得吗?施曼娜,别忘了告诉你的情人,湖是多么美丽,因为,你必须让他带你去。幸运的美人!让他带你去——多棒的绕口令!好吧,珍重,洛利金斯。
你的诗人向你致以衷心的爱,向你的保护人致以衷心的问候。你的莫娜。另:因为某种缘故,我的信件被严厉控制了。
因此最好等我从欧洲写信给你。“(就我所知,她再也没写过。这封信带有一种神秘的危险口吻,但今天我太累,不能分析了。后来我发现它保存在一本旅行书里,在此列出权作参考。我读过两遍。)我从信上抬起头,正要——洛没有了,看不见她了。正当我全神员注于莫娜的玄虚时,洛耸了耸看就消失了。”你看见——“我问一位正在进口附近扫地的驼背人。他见了,老色鬼。他想她是见了位朋友,就疾步跑了出去。我也疾步跑了出去。我停下了——她没有。我继续跑,又停下。终于发生了。她永远出走了。
后来的几年里,我常常想为什么那天她没有永远走掉。
是因为她锁在我车里那些新夏装吗?是总计划中的某处还不成熟吗?通盘想想,是不是就因为,无论如何或许还用得着我把她送往埃尔芬斯通——那秘密终点?我只知道那时我非常确信她已经永远地离开了我。那朦朦胧胧环绕了半个瓦斯城的淡紫色山峦,在我看来,象是挤满了喘息、攀缘着、笑着、又喘息直至消融在云海中的洛丽塔们。在一条十字街远景处陡峭的斜坡上,有一个用白石头堆成的巨大的“W”,看上去象“悲哀”的第一个字母。
我此时刚刚从那家又新又美丽的邮局出来,它位于一家休眠状态中的电影院和一排不屈不挠的杨树之间。山地时间早晨九点。眼前的街就是“主街”。我走过它绿荫幽幽的一侧,凝望对面:给一切赋予美丽的是柔弱而年轻的夏季清晨,是四周闪烁的玻璃,是酷热难当的正午时那种胆怯甚至昏昏然的气氛。我穿过马路,沿着一条长街不住张望:药店、地产、时装、汽车零件、咖啡座、体育用品、地产、家俱电器、联合销售部、吸尘器、杂货店。长官,长官,我的女儿跑了。
和一位侦探共谋的;爱上了一名诈骗犯。利用了我尽心尽力的帮助。我细细察看了所有的商店。我在心中想了又想是否应向稀稀拉拉的每位步行旅客打听听。我没有。我在停下的车里坐了一会儿。我搜寻了东边的那座公园。我走向时装店和汽车零件店。我突然强烈地想嘲笑自己,对自己说——一阵冷笑——我这样猜疑她真是疯了,她一分钟内就会出现。
果然。
我掉转头,拂开了她放在我农袖上的手,她面带怯懦、愚蠢的微笑。
“上车去,”我说。
她服从了,我继续踯躅于街头,思想里进行着无名的斗争,盘算着对付她口是心非的办法。
此刻,她离开了汽车,又来到我的身边。我的听力渐渐适应了洛电台的音调,我明白她是告诉我她刚才碰到了从前的一位女友。
“是吗?谁?”“一个比尔兹利女孩儿。”“好吧。我知道你那组的每个名字。艾丽斯·亚当斯?
“这女孩不是我那组的。”“好。我这儿有一张所有学生的名单。告诉我她的名字。”“她不是我们学校的。她是比尔兹利城里的女孩儿。”“好。我也有比尔兹利的人名住址簿。我们从叫布朗的查起。”“我只知道她的名。”“玛丽还是简?”“不是——多丽,跟我一样。”“这样就是个死结了,”(海底捞月)。“好吧。我们从另一角度入手。你失踪了二十八分钟。两个多丽干了些什么?”“我们去了家药店。”“你们在那儿吃——”“噢,只喝了两杯可乐。”“小心,多丽。我们可以查对的,你知道”。
“至少,她喝了。我喝了杯水。”“很好。是那儿吗?”“当然。”“好,来吧,我们去拷问拷问那个笨蛋冷饮店。”“等等。我想起来了,可能比这儿远些——在拐角附近。”“这没关系,来吧。请进。好啊,我们看看。”(打开了一本带链扣的电话簿。)“尊贵的殡仪服务。不,还没到。在这儿,药商一零售。山药店。拉金的药房。还有两个。这好象就是瓦斯所有的冷饮源地了——